窗格将天空分成了好几块,有的上面有云,有的上面有鸟,而有的上面,什么都没有。

    花言卿在确认叶晚的卧房真的没有什么,长辈特殊的关照后,从江南飘了出来。

    他看着一进屋就把炎狼幼崽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现在正在给他喂食的叶晚,好奇道:“你就那么确定,这屋子是安全的吗?”

    “嗯,”叶晚点了点头,“这个屋子里,曾经有过那些东西,但都被我哥丢出去了,所以后来,这里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了。”

    再说叶晚现在也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了,叶家再怎么关爱小辈,也不会在成年的女性小辈屋子里放监听或监视的灵器。

    她抬起头,冲花言卿笑了笑,对他道:“我哥生起气来很吓人的,虽然我也就只见过几次。”

    白白胖胖的阿飘一下就停在了原地,花言卿认识叶晚三年了,但还从没见她笑得,这么真过。

    这三年,叶晚和花言卿都很有默契地,不去过多探问对方的事情。他们的交流大多都是为了找斛焰兰。

    只是,大概是认识的时间久了,相互之间也有了基本的信任,所以,那条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了。

    花言卿慢慢飘到小炎狼上方,“叶晚,你是打算要养它吗?”

    叶晚揉了揉小炎狼的脑袋,叹了口气道:“甩又甩不掉,先带着它吧。等它什么时候想要离开,再说吧。”

    这个小炎狼真的一点也不像是凶猛的野兽,叶晚自从遇见叶清欢之后,就把它丢在储物袋里,直到今天才把它拿出来。但它也不闹,让待在储物袋,就在里面老实待着。

    “它这也太乖了些。”叶晚看着靠在她手边的小炎狼直皱眉。

    花言卿便笑了,“乖一些不好吗?好像大部分女孩子都喜欢比较乖的灵兽吧。”

    叶晚抬起头,看了花言卿一眼,笑问:“你确定?”

    又被调侃的阿飘转身向一旁的花架而去,他看着上面空荡荡的花瓶,“你要不要去外面摘些花,插在里面。”

    叶晚垂下眼,只道:“没必要,花摘下来,很快就会死的,到时候还要再把它丢出去,太麻烦了。”

    花言卿没再继续纠缠花的问题,他拖着自己还不成型的身体,在屋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过了一会儿,一道白光咻地一下钻进江南里,花言卿再次开启了和叶晚用意识沟通的模式。他说:“叶晚,有人来了。”

    一把将还在用脑袋蹭自己手的小炎狼丢进储物袋,叶晚从窗边的榻上站起身,走出卧房,来到外面那个小待厅中。

    刚刚坐稳,叶晚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拉开门,颔首道:“小舅舅。”

    叶玖爽朗一笑,大步迈进门,毫不见外地坐在椅子上,对还站在门边的叶晚道:“叶晚,过来坐,别这么拘束。”

    “是,”叶晚脸上挂着笑,缓步来到桌边,坐在了叶玖对面。

    这个待厅很小,桌子、椅子都是适合少女身量的尺寸,叶玖坐在这儿,顿时让这屋子显得局促起来。

    叶玖打量了这屋子一番,感叹道:“叶晚,你上次来叶家,还是你十二岁的时候吧。一转眼,二十年都过去了,这屋子里的摆设也都不适用了。”

    这里是叶家,就算叶家把这院子留给温阁住,但这院子也还是姓叶。

    叶晚微微一笑道:“您说得是。”

    本来很安静的院中,突然传来了几声鸟叫,叶晚本欲皱眉,却还是按耐住了。

    叶玖亲手给叶晚倒了杯水,叶晚连忙双手接过,端在手里。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来过叶家了。”叶玖注视着叶晚,“说实话,叶晚,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在怪叶家。”

    叶晚一顿,抬起头看向叶玖,摇了摇头,“那件事,后来哥哥告诉我详细情况了,不是叶家的错。”

    她在叶家药田被掳一事,确实不是个意外,而是早有预谋的。这个计划,从叶晚被人故意加进叶家的名单里,就正式开始了。

    那个黑袍首领最后在抓捕的过程中,爆体而亡,所以整件事确实还存在着一些不清楚的细节,但大体还是很清晰的。

    “那些人误以为杣杊芯在我身上,为了得到杣杊芯,策划了那场绑架,所以和叶家并没有什么干系。”

    叶玖却叹了口气道:“但还是叶家看守不严,才会被外人钻了空子。”

    叶晚便劝道:“便是头等世家,也做不到把篱笆扎得严丝合缝,舅舅又何必对自家太过苛求。”

    叶家在叶瑾当家主前,据说就是个都能漏人的筛子。叶瑾叶玖兄弟二人,努力了几十年,好歹让这个筛子不漏大石头了,但想要不漏水,恐怕这两人得再努力两百年。

    所以当初叶晚被掳,叶家有没有责任?当然是有的,但要说全怪叶家,那也不对。

    叶晚接着道:“只是我生性孤僻,不爱和人打交道,从前又有家人纵着我,才会这般肆意行事。说起来,都是叶晚不知礼数,没有时常来拜访长辈。”

    她站起身,对着叶玖一揖到底,低声道:“还请舅舅原谅叶晚从前的不懂事。”

    叶玖连忙扶起叶晚,“你这孩子,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

    接下来,两人又你推我让地各自道了一番歉意。看起来,似乎就把这二十多年的生疏抹干净了。

    等叶玖离开时,舅甥二人已是言笑晏晏,其乐融融了。

    叶晚送走叶玖后,抬手就把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鸟丢了出去。

    她回到卧房,躺在榻上,揉了揉脸。

    白色阿飘又从江南中飘了出来,最近花言卿似乎在江南里待烦了,得到机会就要出来透透气。

    花言卿看着瘫在榻上的叶晚,感叹道:“叶晚,你好厉害啊!”

    叶晚一顿,看向晃晃悠悠地阿飘,反问道:“有什么厉害的?”

    “我可是听到了你内心的真实想法的,”花言卿强调,“和你嘴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叶晚扯了扯唇,“你以为叶玖不知道吗?”

    “啊,”白色阿飘傻在原地,“那你们刚刚那是……”

    小炎狼又被叶晚从储物袋放了出来,刚一出来,他就抱着叶晚的胳膊,哼哼唧唧地用头轻轻地撞叶晚的手臂。

    叶晚垂着头,给小炎狼顺毛,嘴上淡淡地回复花言卿:“演戏嘛,有时候哪怕双方都知道,对方不过是在照着剧本念,但也要继续演下去。”

    她嗤笑道:“不然,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办?”

    之后,屋子里只有小炎狼被顺毛之后,舒服的哼唧声。

    过了好半天,花言卿蹦出来一句:“真是现在生活好了,你们不用忙着打魔兽,都闲出毛病了。”

    叶晚一下子就笑了,“可不是就是闲的吗?”

    “人吃饱了闲得没事干,就鼓捣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或是干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她抹掉笑出的眼泪,看着花言卿道,“花言卿,你们神应该不忙吧,那你们闲着没事,就不搞点事吗?”

    花言卿沉默片刻后道:“是有比较悠闲的神,但我不是啊,我很忙的。”

    叶晚冲他翻了个白眼,摆明了不相信。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契吗?”花言卿沉声道。

    叶晚闻言坐直了身体,端正了态度,正色道:“愿闻其详。”

    而花言卿也特别诚恳地道:“做神太累了,我不想干了。”

    这个理由真的是……

    “你看我傻吗?”白白浪费了感情的叶晚向后一倒,干脆不看那个气人的阿飘了。

    明明说了真话却不被相信的花言卿很委屈,现在的人心太复杂了,连真话都不信了。

    但其实,叶晚还是有点相信花言卿的话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个叫花言卿的神,直到最近才学会开玩笑,之前完全就是老干部风格。

    “叶晚,你该休息了。”

    “叶晚,你的战斗力,也太弱了些。”

    “什么,丹修不用战斗,那难道不会出事吗?”

    “现在的修士都这样修炼的呀!”

    ……

    嗯,就是这种,好像住在深山老林里很多年,完全脱离了世界的得道高人。

    不过,花言卿确实是得道高人,人家都高到天上去了。

    所以花言卿说的是实话的可能性很高,但他这个实话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叶晚不太敢信。

    天阙大陆上的修士,都以飞升成神为最终目标,结果好几万年前就成了神的花言卿,却说当神太累,他不想干了。这就有点颠覆了啊!

    第二天,叶晚就等来了接下来的戏份。

    她被再次叫到叶瑾的书房,叶瑾恩赐般地对她说,明天的生辰宴上,让叶晚跟在他身边,他会将叶晚介绍给来,以帮助叶晚拓展她在世家中的人脉。

    “来中,很多都是各大世家的得力掌事,和受重视的小辈,多认识认识这些人,对你以后有好处。”一旁的叶玖跟着道。

    叶晚一哂,叶家这两兄弟,是有多着急把她按在温家少主的位置上啊!

    叶晚抬起头,看向叶瑾,满脸诚恳地道:“大舅舅如此这般为我筹谋,我实在是……”

    她顿了顿,接着道:“但我如今在外历练,若是把精力都用在结交朋友上,只怕会荒废了修炼。叶晚没有我哥的天分,实在无力兼顾二者。”

    “辜负了舅舅的好意,叶晚实在惭愧。”

    叶晚眼圈一红,叶瑾和叶玖这两个大男人,又是长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等出了叶瑾的书房,花言卿问叶晚:“你这是演砸了,还是改剧本了。”

    叶晚淡淡一笑,“人生如戏,但偶尔也会出其不意。花言卿,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按照常理出牌,不是我叶晚的风格。”

    然而一刻钟后,叶晚撞上了另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叶晚,真是巧啊,又见面了。”宗明空笑容满面地向叶晚走来。

    而叶晚只想拔腿就跑,但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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