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走出茶楼的时候,外面的雨竟然停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雨季快结束了吧?”

    “至少还要一个月,雨季才会结束。”花言卿又加了一句,“你别着急。”

    闻言,叶晚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不着急。”

    她离开之后,过来许久,顾溪才红肿着双眼从茶楼里出来。

    栈房间内,叶晚取出地图,用食指指着一小块地方,对花言卿道:“继续向东南方向走的话,下一个就是这个雨林了。”

    出江南放风的花言卿,飘到地图前,看着那一小块地方道:“这个雨林面积不小,恐怕我们要在里面待很久了。”

    叶晚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要提前准备好东西。”

    她的手指划过那片雨林,点了点它不远处的一个小点,“这是吉丰府城,是距离这个雨林最近的府城。我们先去这里,准备好充足的物资,等到雨季过去后,再进入雨林。”

    花言卿同样表示赞同,于是,他们决定明天就离开临安县城。

    第二天,天还在下雨。当叶晚走到城门,看见等在城门处的顾溪,顿时觉得这雨下得也太应景了。

    那姑娘头发凌乱,面色憔悴,红肿着双眼,可怜兮兮地望过来时,饶是叶晚铁石心肠,也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落忍。

    花言卿感知到叶晚这种极少出现的情绪,不免有些惊奇,“你昨天和顾溪说乌朗的事情的时候,可是干脆得很,怎么现在又不忍心了。”

    叶晚只道:“我本以为长痛不如短痛,但她好像痛得太严重了些。”

    脑子里和花言卿说话,也不耽误她走路。叶晚几步走到顾溪面前,“顾溪,你还好吗?”

    顾溪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去找你的时候,听老板说你退房了,所以我连忙抄近路过来,想来送送你,还好赶上了。”

    这嗓子都哑得不成样了,这样还叫没事?叶晚心中暗暗摇头。

    “谢谢你来送我。”叶晚顿了顿,还是劝道,“你要不然,还是回家待一段时间吧。”

    这话叶晚昨天就说过,但顾溪怕父亲担心,不想回家。

    “我没事,”顾溪勉强提了提唇,“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见此,叶晚也不再劝了,转而问道:“你去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顾溪连忙从身上取出一张传讯符,对叶晚道:“你昨天说让我有顾林、顾涛二人消息的话,就用这张符给你传递消息。但我担心有些情况下,符咒无法使用,所以想问问你,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确实,传讯符虽然安全又快速,但有时候也会被拦截,只是等级越高的传讯符越不容易被拦截罢了。

    叶晚给顾溪的这张传讯符,属于高级传讯符,一般很难被拦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晚沉吟片刻后,对顾溪道:“如果传讯符不方便的话,恐怕要麻烦令尊,派人直接把消息送到平阳府城的玲珑酒馆。”

    “去玲珑酒馆时,别忘了带上个骰子,一点朝上,五点向前,把骰子放在桌子的东北角,到时候会有人请他去二楼的包厢,让他把消息给包厢里的人就行了。”

    顾溪听得很认真,还取出张纸记了下来。

    见状,叶晚笑道:“不用这么严谨,如果实在联系不上的话,就等我上门去找你好了。”

    虽然顾溪总说什么救命之恩,但叶晚觉得一码归一码,她这是求人帮忙,也不敢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顾溪腼腆地笑了笑,“叶小姐,你别见怪,我这两天脑子不太好,不记下来我怕我忘了。”

    叶晚便道:“既然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一段时间,好好修整一下。如果不想回顾家的话,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地方。”

    “不用不用,”顾溪连连摇头,“我有地方去,真的。”

    二人虽然勉强算是同生共死过,但说到底确实不太熟,叶晚见顾溪拒绝,便也不强求。

    临分别时,顾溪鼓起勇气问她:“叶小姐,昨天你和我说了乌朗的事,还建议我最好不要再和他有太多交集。可是,我是说,假如我,我做不到,该怎么办?”

    叶晚歪头看向她,叹息道:“能怎么办?这是你的人生,选择的权利在你的手上,结果也只能由你自己承担。”

    见顾溪沮丧地垂下头,叶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只是,在不考虑感情因素的情况下,根据利益得失,判断如果你和乌朗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受伤。”

    “但那只是我的想法,”叶晚看向路的尽头,有个男人,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最后她说:“顾溪,我希望你能回趟家,去见见你的父亲。他虽然受伤了,但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无论你是否打算和你父亲商量这件事,都可以去他身边找找答案。”

    说完,她对顾溪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出了临安城,花言卿突然在叶晚脑子里蹦出来一句:“她会放弃乌朗吧?”

    叶晚只能回答他:“我不知道。”

    “我是真没想到,”花言卿明显有些不可思议,“顾溪都知道乌朗包藏祸心了还会犹豫不决。”

    叶晚想了想道:“顾溪不是雁辛的人,她之前也只是由她父亲带着历练罢了。”

    “其实他父亲也不能算是雁辛的人,”叶晚又加了一句,“雁辛是五州朝廷共创,所以人员结构很复杂。”

    她越过一条因为连绵的雨季,而变得湍急小溪,继续道:“雁辛和瑶华不对付,但他们的员工倒也算不上死敌。当然,像乌朗这样打入敌人内部的确实属于特殊情况。”

    “虽然处于敌对的阵营,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比如,顾山想办法退出雁辛,甚至退出顾家。”

    花言卿立马不赞同地道:“怎么能为了爱情就放弃家族和事业。”

    “是是是,你说得是,”叶晚自嘲一笑,“爱情算什么,比不上家族,比不上事业,比不上仁义道德,也比不上虚无缥缈的遗愿之类的东西。”

    她这话说得似讥似怨,细听起来,其中的情绪却又淡淡的。

    但花言卿毕竟是可以和叶晚“心有灵犀”的神,他立马察觉到了叶晚的不悦,于是绞尽脑汁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就顾溪和乌朗这个情况,他俩是真的不合适。”

    叶晚没有再说话,直到走到可以使用飞行法器的地方,她取出飞船,才对花言卿道:“你来驾驶飞船吧。”

    一个胖乎乎的阿飘从叶晚胸前飞出,径直来到飞船的驾驶位。说是驾驶位,但飞船不过是一叶扁舟,所以驾驶位也只是船头的一把椅子罢了。

    圆滚滚的阿飘,缩在那一小块地方,看起来竟有点可怜。

    待叶晚跳上飞船后,花言卿熟练地操控飞船,等飞船升到飞行法器行驶的高度后,便向前急速飞行。

    虽然速度很快,但花言卿这个驾驶员技术相当不错,开得比叶晚这个飞船拥有者还要稳。

    过了一会儿,花言卿试探着开口道:“叶晚,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叶晚闭着眼睛靠在船尾,声音平平地道。

    片刻后,花言卿又弱弱地道:“叶晚,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就因为我说不能为了爱情放弃家族和事业吗?”

    叶晚睁开眼,看着厚重的乌云从飞船两侧滑过,不远处偶尔还有闪电一闪而过,因为飞船可以隔音,所以她没有听到雷声,但她想,应该是有的。

    除非有非常紧急的情况,否则叶晚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天气驾驶飞船飞行的。但想到花言卿之前在雨林中驾驶的飞船的情景,叶晚决定试一试,看他到底能把飞船操控到何等程度。

    然而花言卿根本没在意要在雷雨天飞行,可能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而且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得很好。

    所以,叶晚再一次告诉自己,虽然很好说话,但花言卿,其实是个很厉害的神。

    “你说的没错,”叶晚这般道,“爱情确实不是最重要的,也不应该为了爱情放弃一切。”

    花言卿低声道:“但你还是生气了。”

    叶晚长吁一口气,“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我是说,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就是,爱情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它也没那么不重要吧。”

    她顿了顿道:“可是现实中,很多时候,被放弃的都是爱情。”

    花言卿讷讷道:“啊,是这样吗?”

    飞船的速度好像更快了,叶晚还没看清那朵乌云的形状,便飞远了。

    她索性抱着头,向后躺倒在船尾的软塌上,“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乌朗和顾溪深爱着彼此。但只要长脑子的人,都不会劝他们两个放弃一切在一起。你看,这就是大多数人对爱情的态度,包括我。”

    两人沉默了下来,过来好久,叶晚突然道:“抱歉,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花言卿忙道:“没关系,是我说话欠妥。”

    叶晚叹了口气:“花言卿,你不用这么迁就我,毕竟说到底,其实是我有求于你。”

    这次花言卿沉默了许久才道:“叶晚,你又怎知不是我有求与你?”

    这话让叶晚一下子怔住了,她喃喃道:“神怎么可能会有求与人?”

    花言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告诉叶晚,所谓神,不过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只不过,在那个世界,规则和等级,更加简单直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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