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叶晚终于又见到了阳光。

    她在初春踏进了这个灵石矿,出来时却已是暮春时节了。满山的野花在最后的春光里盛放,像要燃尽自己的生命那样热烈。

    在空旷无人的原野上,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后,叶晚在邗江镇随便找了家客栈,要了一间最好的房间,然后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下午她醒过来后,头疼、嗓子疼,而且整个身体都是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更糟糕的是,她是做梦梦醒的,却又记不太清到底做了什么梦,竟然让心和身体一样难受。

    没去碰屋内桌子上的茶,叶晚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水。喝完水,她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靠着储物袋的存粮,叶晚安抚好了自己的蠢蠢欲动,想要造反的胃。

    外面是阴天,叶晚倚在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就这样发着呆,过了一下午。

    天黑透了之后,她打开了房里所有的照明灵器,昏黄的暖光,刹时铺满了整个房间。

    第二天,叶晚离开了邗江镇。

    看着叶晚离开的背影,客栈老板低声抱怨着这位客人开了一晚的灯,浪费灵力浪费钱。

    店小二背对着他撇撇嘴,这位客人付的房费,都够支付整个客栈一个月整晚开着照明灵器的花费了,他这老板真是少赚一分钱都肉疼。

    安邑府城比两个月前更热闹了,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随着天气变热,都会躁动起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大部分。

    作为其中的少部分的叶晚,则安静的窝在房间里,计划接下来的行程。

    她回到安邑府城后,就立刻去了天榷公会,确认到这两个月里,中州并没有新开的灵石矿。

    目前就还剩下两个灵石矿需要去,一个在安京的北边,一个在启南城附近。

    叶晚决定先去安京,一来那个石矿开得更早,二来它距离叶晚更近一些,三来那个石矿比较小,大概只有邗江镇的那个灵石矿的一半大。短时间内,她不想再在地下待太长时间了。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宜人,陈漫漫却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没有查到他们的死亡原因,就让我来承担这个责任?那么,请问院长,我错在哪儿呢?”

    胡院长满脸愧疚地道:“那几个学生中,好几个皆出身世家。他们一直在施压,让学院给个说法。最糟糕的是,他们知道你曾遇到过那些学生。”

    他叹了口气,道:“学院也是没办法了,大局为重,只能委屈一下陈老师。你和那些家长道个歉,安抚安抚他们,这件事就过去了。日后,学院一定会补偿你的。”

    看着眼前陌生的院长,陈漫漫不禁怀疑,她记忆中温和有正义感的院长,是否真的存在过。

    陈漫漫转头看向窗外,“我从半夏学院毕业之后,本来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踏进任何一个学院的。是您找到了我,说希望我来这里做老师,和您一起想办法改善学院内频发的霸凌事件,和您一起努力让学院里,不再有像我这样,被欺负到想死的学生。”

    陈漫漫顿了片刻,转头看向胡院长,一字一句地道:“我相信了您,所以我来了。”

    陈漫漫在高等修士学院上学时,过的实在太难太委屈。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躲起来偷偷哭,恰巧碰到了去半夏学院交流的胡院长。胡院长听她诉苦,安慰她,鼓励她。在此之后,两人时常通信,胡院长来信上的鼓励和安慰,帮助陈漫漫撑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所以,她毕业后接受了胡院长的邀请,来到了他的学院任教。

    胡院长并没有躲避陈漫漫的目光,正色道:“漫漫,因为你真的很棒。在那种情况下,坚持到了毕业,而且成绩优异。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培养出和你一样坚韧优秀的学生。”

    陈漫漫苦笑着道:“可是我不想。我不想那些和我一样出身寻常的学生,在学校被出身世家的同学欺负时,只能咬牙硬撑。你不知道那样撑着有多辛苦。为什么要让被欺负的人坚强,难道不是应该惩罚制止那些欺负人的学生吗?”

    最后这句话,因为音量过大,在这狭小的屋子里不断回响。

    屋内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陈漫漫扯了扯嘴角道:“院长,您当初用正义说服我来学院任教,如今,您为了让我背锅,又扯出了大局。我可真好奇,您到底还有多少理由和借口。”

    她冷笑道:“果然,搞教育的,才是这世界上口才最好,最厉害的骗子。”

    胡院长满脸难堪,他张了张嘴,想告诉陈漫漫,那几个世家这段时间,一直在从各个方面找学院麻烦,而学院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想告诉她胳膊拧不过大腿,想义正言辞地让她不要再这么天真,想……

    陈漫漫伸出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虽然胡院长在她心中高大的形象,在这个午后已经塌成了碎石,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她不想被曾经那么尊重的人,恶心得吐出来!

    她站起身,看着胡院长已经长了皱纹的脸庞,沉声道:“我不会道歉的,但我决定直接离职。我相信您有办法将我的离开‘美化’成引咎辞职,这足够给那些无理取闹,仗势欺人的世家一个交代了吧。”

    她哽咽了一下,轻声道:“这也算是,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关怀和帮助的回报了。”

    说完,陈漫漫向外走去,她的脚步在门前顿了顿,还是回身问道:“院长,吴驰老师是您的外甥。他曾经带过高壑川他们那届学生,后来,他们中有个叫刘知善的学生死了。学校说是因为事故,可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刘知善其实是被人害死的。您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五年前,陈漫漫刚刚入职这所学院,先是跟着其他资历老的老师学习,做其他老师的助教。直到今年,她才开始自己带学生授课。

    两年前刘知善出事时,恰好赶上她和其他老师在校外带着学生实践。等她回到学院后,虽然听了很多的风言风语,但是陈漫漫始终相信院长,并未当真。

    可是这次事情发生后,很多人的表现都很奇怪,这由不得她不多想。

    胡院长避开了陈漫漫的目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向她解释了一番学校的难处,并挽留她不要离开学院。

    陈漫漫低头惨淡一笑,“我明白了。”说完她就离开了。

    阳光透过窗,照在胡院长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屋子布置的很用心,无论什么时间,阳光都不会直射到胡院长坐着的地方,以免他被强光伤到眼睛。他现在就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垂着头。

    只敢蜷缩在阴暗角落的人,注定无法成为引领光明的神明。

    不到一天时间,陈漫漫就完成了离职交接,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华灯初上时,陈漫漫坐在饭馆的包间里等男友程宇。

    今天是他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程宇很早就在这家饭馆定了位置,因为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和忙于工作的自己相比,程宇在这段感情中花费的心思确实更多。想到这,陈漫漫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程宇推开门,惊讶地发现陈漫漫已经到了,连忙道:“抱歉,漫漫,我来晚了。”

    陈漫漫笑着摇摇头,“是我来早了。以前都是你等我,今天也轮到我等你了啊!”

    程宇坐到陈漫漫对面,含笑说道:“你工作比较忙嘛,没关系的。而且,等待一个一定会来的人的时间并不难熬。”

    在程宇炙热的目光中,陈漫漫红着脸抿唇笑了。

    吃完饭后两个人来到了河边,程宇牵着陈漫漫的手,问她:“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辞职了。”陈漫漫看着河面上星星微弱的倒影,轻描淡写地道,“前几天,学院不是有几个学生,在结业历练的过程中遇害了吗?学生家里闹得很凶,学院就决定,让我给那些家长道歉算作交代。然后我就离开了。”

    她转过头,见一向笑呵呵的男友一脸凝重,便抬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毛。

    “那些学生里面,有几个是世家出身。世家势大,我扛不住,也不想扛了。所以,我可能要离开安邑府城了。”

    陈漫漫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学院许多人都知道你是我男友,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你,你要小心。”

    程宇思索了片刻,正色道:“漫漫,我要和你一起离开。去哪都行,我们一起。天大地大,总有那些人手伸不到的地方,我会保护你的。”

    陈漫漫摇了摇头,劝道:“程宇,你好不容易进了天榷公会工作,不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前程。我不希望我们的爱情里掺杂着愧疚,那样我会无法面对你。如今,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要离开这里,我们还是……”

    伸手捂住陈漫漫的嘴,也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程宇注视着陈漫漫的双眸,认真道:“天榷公会的工作确实很好,我努力考进去也是因为大家都说它好。可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份按部就班的工作,甚至偶尔还会觉得厌烦。我也从未把它当做我的前程,对我来说,它的主要作用就是糊口。”

    程宇双手捧着陈漫漫的脸,“可是漫漫,你和我不一样。你一直对自己的工作充满期待和热情,你谈起理想、努力工作的样子真的很迷人。”

    一旁湖水的波澜仿佛转移到了陈漫漫的眼中。

    她带着哭腔道:“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工作了,肯定也不迷人了。”

    “傻瓜,”程宇轻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已经爱上了你的所有,包括你现在失去信仰后的迷茫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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