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出一副对“大梁先生”和“二梁先生”大感兴趣且好生喜欢的模样混入了女孩们的圈子,与她们一起为美貌的梁氏兄弟尖叫,积极参与到她们的各种话题中,聆听她们,应和她们,赞美她们,收获一片好感。
女孩们打开了话匣子,不再见外,热络地跟我分享了她们获知的各色八卦新闻。
我从而获取了不少关于东临君和紫府的信息。
关于东临君:他“不近女色”,未娶妻、未纳妾不说,紫府中甚至连年轻的侍女都没有,除了几位上了年纪的婆子和家臣的家眷外,紫府中再无其他女性。
关于梁氏兄弟:他们是紫府的家臣,出身贵族,皆受倚重。
关于紫府:府中的总管、家臣、长侍、侍卫、管事、奴仆,从他们的“身份档案”到“私人生活”,均有扒及。
此外,我还得到了东临君的行程信息:女孩们交换讯息后,总结出已有大半个月未曾见到东临君的马车,由此估计他要么没出门,要么出了远门。依照往日经验,东临君行踪不定,经常会“消失”一段日子。
小树对此目瞪口呆,大为叹服。
回去路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怎么样?小姑娘们的‘谍报’能力是不是让你这个专业干情报工作的人都自愧弗如?”
小树连连点头:“厉害,厉害,我可算是长见识了。”
回到南岸,我继续去抓周子陵,周府门上家仆已认得我,我方至府门口,还未开口,便有人答:“姑娘,我家主人还没回来呢!”
“我再等等罢。”我索性在头门侧边找了个有遮阴的地方坐了下来。
家仆见我在毒日头下暴晒,于心不忍,送了蒲扇和水给我,我心生感激,连声道谢,心想:周府的家仆倒是没什么架子,门风和善。
直等到深夜,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周子陵还是没回来。家仆上前劝道:“姑娘还是先回去罢,我家主人今晚怕是又不回来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驿栈,随意对付着吃了点,倒头便睡。越日一早,我仍旧赶早来到周府,打听得知,周子陵果然一夜未归。
我想通了,这事着急没用,得看缘分。于是,我慢悠悠地溜达到郢河边,再慢悠悠地溜达回驿栈,吃了顿早中饭,打了个盹,这才又去了周府。
周府门上家仆见到我来,喜道:“姑娘今次可赶上了,我家主人回来啦!我等已跟主人说了你在等他,主人吩咐了,你若再来,教你直接到府里去找他。”
我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多谢小哥!”
家仆道了声“请”,引我进府,将我带到西面一处阴凉的院落内,道:“姑娘且在院中稍歇片刻,可随意游玩,我家主人昨夜喝得多了,此际还睡着未醒。”
我应了声“好”,引我进来的家仆便即退去。
这院落就正中一间屋子,四周种满了桃树。这个时节,谢了桃花,红了果子,一颗颗粉嘟嘟的桃子挂在树枝上,满园飘香。屋子前面是个不大的池塘,养了几条红鲤,一条比一条肥。
想是为了凉快,屋子门窗全开,只挂了竹帘遮挡,我抬眼看去,隐隐约约见屋内矮榻上躺着个人。除了院落外守着的几名家仆,便只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侍女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此外再无其他仆从。
那侍女本是优哉游哉地倚着门柱大睡,见我来了,只瞧了一眼,撇了撇嘴,露出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又呼呼睡去。
我坐在池塘边上,百无聊赖地对着那几条肥鱼发呆。一阵清甜果香飘入鼻端,我不由地咽下口水,食指大动。
我暗暗想:我摘个桃子吃了,应当也在“随意游玩”的范畴罢?
我猫腰踮脚,蹑手蹑脚地走到桃树边,环顾四下,见无人注意我,便飞快地摘下一颗饱满诱人的桃子,溜回池塘边,用袖子擦了擦,啃了起来。那几条肥鱼不知是能看见我吃桃子还是闻到桃子味,纷纷游到我脚边上,不肯离去。
我咬下一口桃肉,嚼碎了,丢进池子,转眼便被它们哄抢一空。
我这般自己吃一口,喂鱼吃一口,吃罢了桃子,便又无聊至极地与那群馋鱼对视。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困得睁不开眼时,忽闻一声大大的哈欠声,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向屋内看去,那矮榻上躺着的人,此刻已坐了起来,正在伸懒腰。
那侍女闻声,揉着惺忪的睡眼,掀开帘子进去,与屋内之人说了几句话,又哈欠连天地出来,走到我旁边,道:“我家主人教你进去。”说罢,径自出了院子,临走时关上了院门。
我对着池子,整理了下稍微有些散乱的头发,走到屋子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岭远先生,小女子黎墨,特来求见,叨扰先生午睡,甚是惶恐,还望先生勿怪。”
周子陵的声音懒洋洋地飘了过来:“进来罢。”
我微垂着头,提着裙子,走上台阶,深深吸了口气,掀帘而入。
可进屋之后,入目所见,令我睁目结舌,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全然派不上用场,只飙出惊怒交加的一句:“你怎么不穿衣服!”
周子陵宿醉方酲,犹自罔然,满脸无辜,懵懵地道:“我穿了袴衩嘛!”
诚然,他穿了短裤,但楚国文士服的袴子是开|裆的!
匆促之间,虽也没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入眼,我仍觉气血上行,脑热如炸。
我又尴尬又慌张地别过头,目光躲闪得远远的,脑袋空空如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自尊说:立刻走,不要理这个暴露狂。理智说:走了后,再想见到他,就很难了。
周子陵蹙起眉头盯着我,面上隐现不悦之色。
我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坏事,便强作镇定地看向周子陵,只将目光驻扎在他脖子以上的部位,不敢错动,温言道:“先生才睡起,还是披条毯子罢,穿得这么少,别着了凉。”
周子陵顺着我的话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发觉异样,却未失措,淡定自若地道:“这有什么?”
他对自己的身体表现出的那副“无遮无拦,坦然示之”的态度,就仿佛自己不是“文明社会”的人,而是“野蛮自然”的兽,但他还是拽过薄毯,盖在了大腿上,然后挑眉看向我,似乎在说:“这样您满意了吗?”
我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过,见周子陵脖颈和胸口上有好几处暧昧的红痕,色呈深红,想是昨夜风流时,哪位姑娘的芳唇所留。
我作一笑,问道:“先生可还记得我?”
周子陵眼眸流露迷茫,托着下巴仔细打量起我来,许久之后,终于了然道:“你是红袖阁的挽云姑娘!”
我头皮一阵发紧,判断不出周子陵是否在故意戏逗我,便默不作声,他见我脸色不善,赶忙道:“不对不对,你是……是兰亭楼的花容儿!”
我抿了抿唇,沉声道:“先生,你我相识于云梦城大梦阁——”
话未说完,周子陵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记性,你是大梦阁的环环娘子嘛!”
我急道:“先生,那日我穿着一条蓝裙子,云缈带我去参加诗话会,你让他们以‘蓝衣’为题,还让我到郢都来找你,你……你都不记得了么?”
“蓝衣?蓝衣?”周子陵沉思半晌,颔首道,“是了,你是蓝晓姑娘!”
我暗叹一声,心中郁郁:周子陵浪得没边,怕是早将我给忘了。我却如何提起引荐东临君之事?
“你过来。”周子陵忽地冲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他旁边去,我心中一喜,未及多想,连忙上前:“先生可是记起我了?”
周子陵却不回答,耸着鼻子,在我身上闻了闻,责备道:“你敢偷吃我家的桃子!”
我闻言哑然,周子陵趁着我发愣的功夫,猛地一拽我的胳膊,我脚下不稳,登时跌坐在他怀里,他就势搂着我往榻上滚倒,迅速翻身压住了我,一手撑起,一手将我的两只手腕合在一处攥紧,举过头顶,按在榻上,嬉笑道:“我要惩罚你,你这个坏丫头!”
我瞪大眼睛看着周子陵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吓得尖叫一声,头偏向一侧,一个湿湿黏黏的唇便印在了我的脸颊上。
周子陵见我闪避,有些不满,浪荡地道:“都送上门了,便莫耍‘欲迎还拒’这套了罢?”
我怒气腾腾地奋力挣扎,他将我的手按得更紧,凝视着我的嘴唇,笑眯眯地哄道:“甜不甜?教我也尝尝。”说着,便又亲了下来,大抵睡前吐过,他嘴巴里除了浓浓的酒精味,还有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酸腐味,十分恶心。
周子陵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这般全身压在我身上,我竟也难以挣脱,心急之下,再顾不上失不失礼、得不得罪,弓起膝盖,用力顶向他的裆部。
“哇——”
周子陵痛叫一声,放开了我的手,我赶紧连滚带爬地翻下矮榻,一口气跑到了门边。周子陵蜷着腰,额上冷汗直冒,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地瞪着我:“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居然敢打我?”
我被周子陵强行猥亵,如何不满心愤懑屈辱,却又颇多顾忌,不敢彻底开罪于他,敢怒而不敢言,拉下脸反来给他道歉:“对、对不住……先生误会了,我并非花楼姑娘……先生喝多了,且先休息罢,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再不看他,掀开帘子,一路跑出周府。
回到驿栈,我便将自己关进房里,趴在床上,默默淌泪,不想理会一切。
小树在外敲门良久,呼之不应,敲之不开,最后竟然找来店家,将门撞开,见我“没事”,方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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