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钱弘是不信的,  陆家是什么条件,这才多久,怎么可能就能在袁州城开起布庄来。

    这是袁州城,  可不是安宜县那小地方,布庄和布铺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不是你卖布就能管自己叫布庄,你还得有布庄的气派和实力!

    他也不去自家布铺了,  匆匆忙忙改道往拱辰街奔去。

    人还没到拱辰街,新铺开业的热闹就已经能听到了,等进了拱辰街,  钱弘远远的站住,  看到那相邻的两间铺子,  高高挂着的招牌上陆丰布庄和如意绣庄几个字,  脚就被定住了。

    他上回找自家妹子问过,  陆家的儿媳开了绣庄,  似乎就叫如意绣庄。

    两层楼的铺子装点一新,  门前舞狮热闹得紧,且光车轿就停了六七家的,钱弘脑门嗡嗡的,  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本是该去铺子里的,一咬牙转去了李家。

    钱氏刚送走了上门来给她回话的媒人,转头就听身边的婆子说舅老爷来了,忙笑着迎了出去,  一脸笑意道:“大哥,  正好有事想要你帮着参详一下,  正寻思着去找你和大嫂呢,  你这就来了,倒是巧。”

    钱氏心情极好,一串的话说完,才发现兄长脸色有些不大对,她脸上的笑意滞了滞,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谁给你气受了?”

    钱弘闷着声不说话,钱氏忙请他花厅里坐。

    家里下人也颇有眼色,钱氏往里请人的时候她们就备茶了,钱弘才坐下,茶已经送了上来。

    钱氏对她大哥一向敬重,也不用下人,自己上前接过茶盘里的茶,转身捧给钱弘。

    钱弘心情实在是不好,问钱氏道:“陆家把布庄开到袁州来了你可知道?”

    钱氏捧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顿,讶异的看着钱弘:“你说什么?陆家开布庄?”

    钱弘一看他这妹子神色就晓得,她什么也不知道,他叹了口气,点头道:“拱辰街,今天开业,这陆家现在是真不跟你们往来了,连通知一声都没有了。”

    钱氏听到拱辰街,整个人怔在当场,脸上阵青阵白,连把那茶递过去都忘了。

    钱弘看她比自己还不济,摇了摇头,自己把钱氏手中的茶接了过去,也没心思喝茶,随手搁在了边上,兄妹俩都静默了下来。

    钱氏扶着案几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眼直直的,腮角绷得死紧,不说话,好一会儿才从这消息中缓了过来,问钱弘:“大哥没看错?真是陆家开的布庄?”

    拱辰街,那就是个金窝窝,她们李家也有绸缎铺子,可和拱辰街也没法比。

    拱辰街铺租贵,这是其次,可铺租再贵,人气旺,他们家也不至于负担不起,问题是租不到,那地方就没人愿意让出来,就是有那经营不下去要转手的,出轮不着他们,消息一出就被别人截住了。

    袁州城这地界,总不缺那手眼比他们强的人,抢拱辰街的铺子,除了银钱还要点别的人脉本事,而李家也好,钱家也罢,没这样的手眼。

    钱氏和钱弘一开始的反应一样,是不相信陆家在拱辰街开布庄的,此时就紧紧盯着钱弘,等着他一句话。

    钱弘何尝不是闹心得紧?

    上回的事他心里清楚,他算是把陆洵给得罪死了,搁以前钱弘真没把这当成一回事,陆家就小县城里开个铺子,没了带着进货的这层关系,一辈子也碰不上几回,得罪了便得罪了,摆他一道便摆他一道,那又如何。

    可现在这才多久,人把铺子开到袁州城来了,且还是拱辰街那样的地段,一开两家,还是上下两层楼带后院的。

    拱辰街的铺子那是袁州城顶尖的,钱弘平常也只有干羡慕的份,现在这么一个他压根没瞧上的,从前倚仗着他的,偏偏又刚被他在进货上摆了一道的,现在压他头上了,在袁州最好的地段开起了布庄。

    钱弘想想自己的布铺,再想想陆家那上下两层的气派布庄,脸是生生的疼,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别扭,偏生这别扭没法说,他摆了陆家一道,别扭也只能受着。

    高低位置互换了过来,要不想丢人,往后他要路过拱辰街的话就得绕道走,真不小心碰着了陆洵,最明智是拿袖子掩了脸避开,这搁谁谁不闹心。

    “是,我去看过了,是陆丰的招牌没错,陆洵那儿媳妇的如意绣庄也开过来了,两家店连在一块,就是先前盛记银楼和香料行那个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本事,把这两家都给挤走了,给他们陆家腾了地儿。”

    钱弘一说盛记银楼和香料行,钱氏就知道是哪里了,就是因为知道,这一口气堵在心窝口出不来进不去,更难受了。

    钱弘看她那样儿,也不好再说什么,道:“没事,我就是早上看到了,过来跟你这边说一声,左右他开布庄,我开布铺,生意各凭本事做,也不用打什么交道。”

    钱氏却是嘴唇发白,哪有那样简单。

    袁州城是大,可是最繁华的街就那几条,她往后是一辈子不用往拱辰街去了吗?是,就算是去,怕也得绕开陆家那两家铺子走才不致丢人。

    不得不说,这真是兄妹,脑回路都一模一样。

    两个人相对坐着,都是一脸的丧气。

    钱弘也觉这气氛实在凝滞,岔了个话题,问钱氏:“对了,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找我和你大嫂参详?”

    钱氏面上一僵,心里更憋屈了。

    钱弘一脸莫名望着她,钱氏尴尬道:“没事,云璧好说人家了,想听听你和大嫂的意思。”

    事实上,钱氏给李云璧留心合适的人家已经有小半年了,她眼界高,媒人往家里走了十几趟,前边压根没有她瞧中的,这回真叫她瞧中意了一个,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在庙后街有家车马行,家底不错,又是独生子。

    钱氏原本一万个满意,钱弘便是这时候不来,再晚些她也要去找兄嫂说说这事,听听娘家那边的意见的了。

    哪料到半截儿就听到了陆家把布庄和绣庄开到拱辰街的消息,原本还怎么瞧怎么满意的车马行东家独生子,一瞬间就不香了。

    这半年多她憋着一口气就想给女儿找一家好的,哪曾想陆家会这样快崛起,就连陆承骁娶的那个乡下姑娘也把绣庄开到拱辰街来了,钱氏这张脸怎么落得下来。

    钱弘再问可是看中了哪户人家,钱氏当即改了口,道:“还没有,这不是着急嘛,想问问你和大嫂那边可有合适的?云璧是我打小宠着的,就想给她找户家底殷实些的人家把她许过去,我才放心。”

    钱弘听是这事,道:“这个我就不懂了,等晚上回家我跟你大嫂说一说,叫她也帮着留心留心。”

    钱氏僵笑着点头。

    钱弘也不再呆,准备回自家铺子里去。

    钱氏送他,一路送到门口,钱弘想起什么来,道:“对了,妹夫可有信回来?马上三月了,差不多要往两浙去了吧?”

    钱氏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下意识垂了眼,支吾道:“不知道,大概吧。”

    “大概?”钱弘愣了愣。

    钱氏有些难堪,道:“还没有信来。”

    钱弘皱眉:“你和妹夫现在还僵着?”

    钱氏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确实是还僵着,李存义这个年都没在家过,出去小半年,也只给李仲珏寄过几封家书,信上几乎没有提过她。

    这事说来丢人,钱氏不愿深谈,道:“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钱弘听到这话就叹气,低声道:“去年和陆家那事,你也说心里有成算,最后闹成这样,你呀,太好强太要脸面,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跟妹夫那头,该服软还是得服软,该道歉道歉,说几句软话的事,这么一直犟着,伤的不是夫妻和气?”

    钱氏一把年纪了,被兄长教她怎么和自家男人相处,面上也很是狼狈,觑一眼不远处的门房,含糊着点头:“我知道了。”

    钱弘知道她最是要脸,看着不远处有下人,也不再说教,挥挥手让钱氏回去,自己走了。

    钱氏回到屋里,却是怎么也坐不住,到最后实在憋不住,想叫个下人去拱辰街看一看,又怕被陆家人认出来丢了人,最后翻出一顶帷帽给自己戴上,也没敢坐家里的马车,就一个人步行去的拱辰街,凑在街角,鬼鬼祟祟望了望那两家新店。

    这不瞧还好,真过去瞧了这一眼,看着那布庄和绣庄第一天开业的场面,钱氏整个人更不好了,回了家把帷帽一扔,直接回卧室躺下了。

    躺也没躺安生,没一刻钟,翻身起来,喊了陪房过来小声嘱咐一通:“你去刘媒婆那走一趟,就说这个还是不成,再看看。”

    陪房愣了愣,早上还给了媒人一个大红封,高高兴兴的,她还以为姑娘的亲事要定下来了,这一转眼,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不过她也不多话,就点头应下,准备去刘媒婆家,还没走开,又被钱氏叫住:“等等,你去我匣子里拿五两银子,用红封包了,跟刘媒婆说让她再多费费心。”

    说着从袖里取出一把钥匙给那陪房。

    费心干什么,自然是要再找个更好的。

    早上十两,这会儿五两,这亲事还没成,钱先送过去了十五两。

    那陪房一迭声应着,接过钥匙,当着钱氏的面取了五两银子,问了钱氏还有没有交待,见钱氏摆手,这才领命出去。

    等人走了,钱氏整个人才萎顿了下去,靠着床头歪着。

    她现在心里就顶着一口气,不能让云璧找的人家被她曾经百般看不上的陆家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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