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柳渔, 在经商上天赋不如自家二哥的柳晏安也听得两眼放光,一旁的陆霜更是眼界大开。
十九家绣庄,还可以把生意做到临近州府。
陆霜好像一脚踏进了另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她三哥三嫂,还有三嫂的二哥, 这么敢想的吗?
事实证明, 这几个人凑到一处,比她以为的还要敢想。
因为陆霜下一刻就听她三哥说,“寻中人找铺子算我一份, 和你们一样的计划,以后你们如意绣庄开到哪,我就把陆丰分号开到哪。”
惹得柳晏平大笑, 调侃道“你这算是妇唱夫随?”
柳晏安也笑得不行。
陆承骁由得这两位舅兄打趣, 柳渔却是不肯,瞪她二哥一眼, 起身就要走“我还忙,你们聊吧。”
被柳晏平叫住“等等,咱们家地里的棉花, 过几天六伯家会送过来,大概能有一担出头,另外绣庄里还要用的话, 村里族里不少人家都有,可以按收购价回村子里去收。”
这些日子还卖秋衣, 再过几日就该着手准备冬衣了。
柳家自家是种了棉花的,只是如今一家人都到了县里, 个个都忙, 家里就没有一个能抽出空闲来的, 自然管顾不到家里的田地,田地里的东西就交托给族里一户人家打理,正是被柳晏平称一声六伯的。
说是六伯,其实已经没什么血缘了,只是同族,但这六伯家中田地少,儿孙多,常日里生活过得极紧,卫氏一家人到县里做起生意,六伯家里就主动寻上了门,提出帮柳家打理田地,适当给他们一些米粮就行。
他们家别的不多,就儿孙多,大把的力气。
这话正合得卫氏的意思,田地房产都是婆婆当年置下的,哪怕到了县里做生意,这些东西她也不愿意去变卖,便就和六伯家约定田地都交他们打理,收成五五分成,这样能帮补到这位六伯家,他们在县里一应米粮也不用全部靠买。
菜地就不收东西出借给六伯家种,家里原先养的鸡鸭也由六伯家接手,至于柳渔先前养的兔子,在县里开铺子其实不好养,族长家的孙女儿喜欢,讨了过去。
六伯得了那许多好处,就言明那些鸡鸭直接帮着养一段,隔一阵子柳春山或是柳大田媳妇如果回村里,六伯家的儿媳就会绑上一只鸡或鸭,带上柳家那些鸡鸭下的蛋和地里新摘的菜,叫柳春山或柳大田媳妇给捎到县里。
这六伯一家也是实诚人,棉花在此时虽不是前朝刚引进时那样论两卖的精贵了,可也是极值钱的,比米肉都精贵,斗米七十文,猪肉一斤三十文,这弄干净的皮棉却值一百五十文一斤,便是棉商来收购也能出得一百三十文,柳家人这一年是近八月才一家人去的县里,田地他们家是临到收成的时候接的手,自然不肯要五成,今年的棉花他只要两成,来年才按五成分。
因而等棉花收了,六伯一家人把原棉细细清理干净,处理成皮棉,前几天看到柳晏平回村便打了招呼,报了今年的收成,说等过几天都处理好再用推车送到县里来。
一担出头,那就是一百多斤,三斤原棉才出得一斤左右皮棉,一百多斤,那少说处理了三四百斤原棉,六伯一家人颇费了工夫的。
一套薄棉袄用皮棉两三斤,一百多斤皮棉,初冬的衣裳也能做几十件了。
“好。”柳渔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就匆匆要走。
柳渔要走,陆霜哪怕听得还没过瘾,也不好自己在这坐着,唤一声三嫂等我,跟着追去了。
却发现柳渔不是往剪裁房去,而是出院子侧门,奇道“三嫂?这是去哪?”
“回家里布庄看看。”
这家里布庄,自然指的是陆丰布庄。
要做小镇生意,衣裳既要好看,成本也需压缩,秋衣售价控制在九百文左右,冬衣一贯出头,这就得用相对便宜些的料子,绣庄这边是没有的,陆丰布庄却是有,柳渔准备去看看布,赶在上冬衣时出几个款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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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渔和陆霜走了,陆承骁颇无奈地看柳晏平,一走好几天,他这好不容易见到人,热乎话都没讨着两句呢。
柳晏平挑眉“看我做什么,是谁新婚就要往外跑的?”
陆承骁尴尬地揉了揉眉头“说正事,晏平晏安,咱们合伙开个织坊和染坊,如何?”
岔话题挺快的,但这话题岔得太好了,引得柳晏平柳晏安齐齐看他。
“开织坊和染坊?”
陆承骁点头,“我们家开布庄,你们家开绣庄,咱们自己也是贩布起家,这哪哪儿不用布?前期小打小闹可以从织坊或是村民手中买,再去袁州染,量做得大了,其实颇不划算,在品质上也难以把控。”
“麻、棉咱们这里都盛产,价格上颇有优势,麻不需要说了,价格是最好的,像棉花,我曾听家中老掌柜提过,在西安府处理好的皮棉三百多文一斤,济南府一百文一斤,咱们这里一百三十文上下浮动,价格虽不是最优,却也是极好的了,会纺织手艺的妇人也多,这都是可以利用好的地域优势。”
“最紧要的一点,做布庄也好,绣庄也好,总要有自己拿得出手,别家不易抄仿的东西。”
这是柳渔之前说起安记抄款给陆承骁提的醒,柳渔在这些成衣上花了多少心思他是最清楚的,如意绣庄的衣裳,单款售出通常不会高于五件,辛苦设计的款自己不过卖五件,转头就被人仿了,陆承骁只听一听都觉憋屈。
安记绣铺与贼何异?
偏偏这样的贼律法还惩治不了她。
那就只能让她抄不起,抄不动。
这些话实实在在说进了柳晏平和柳晏安心里去了,自家妹妹的心血转身就被人盗了,这两个最宠柳渔的哪里不气闷。
何况陆承骁说得没错,真要把布庄和绣庄做大,还真就得有点自己的东西。
柳晏平点头“行,那丝绸类的呢?”
陆承骁道“也做,后一步吧,生丝容易,咱们离两浙近,每年生丝上市都可以直接采买回来,只是要织出绫罗绸缎这些东西手艺也极有讲究,咱得请到好手艺人来坐镇才行,下一趟往两浙,跟商会那边打听打听。”
听说连丝织也在计划之内,柳晏平和柳晏安都有些热血沸腾,他们几乎能想象得到,若是真能整个产业做起来,以柳渔对审美的敏锐和制衣手艺,陆丰布庄也好,如意绣庄也好,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三人甚至能想象得到,在袁州境内有如意绣庄和陆丰布庄分号的地方,若是把部分面料绝对把控在两家人手中,两家的布和成衣能有多受欢迎。
那是其他绣庄和布庄只能干看着却没办法抢夺的生意,哪怕这种把控只是一年或是一季,抢得这个先机也够了。
还待要细说,林婶那里三面手撖面条煮好端了过来。
三人其实还是早上啃了点干粮,也是饿极了,端了面条就吃了起来,心里有事,吃东西也快,待到吃好了,还要再聊,想着这边后院里绣工和女工颇多,陆承骁索性道“去我那边,咱们细谈。”
这细谈自然包括真要开个织坊和染坊,开在哪,怎么开,要说合伙开,怎么个合作法。
三人到了陆丰布庄,柳渔带着陆霜在柜里细看布料,看到陆承骁三人进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忙她的了。
陆承骁心下惴惴,想到自己这趟出去之事,拿不准柳渔是不是瞧了出来,是真的忙还是恼了他,回想着在绣铺里她同自己说话的样子,心中默默在想,应该没有发现吧?不像恼了自己。
陆承骁有事要与柳晏平、柳晏安谈,这里也不是夫妻俩说话的时候,他和自家爹和大哥打了声招呼,领着柳晏平和柳晏安从铺子进了后院。
陈氏在绣庄那边,秦氏带着两个小的和小丫,四人一起去街上了还未回。
葛安如今已经在铺子里学徒几天,颇会给自己找活干,见陆承骁带着柳渔两个哥哥进了后院,正好前边铺子里也没客人,和教他的陆承宗打了声招呼就跟去后院张罗烧水泡茶去。
陆承骁几人也没留意他,谈起开织纺和染纺的事。
场地、人工、材料,这些都是投入,加上要开分号,桩桩件件都是钱。
柳晏平苦笑“要开织纺最好是明年五春麻上市前准备好,春麻品质是最好的,那个时候能大量收麻后边成布的质量也好,所以这织坊和染坊最好是四月就能开起来,如果这期间再找到铺子,开分号也是投入,想做的事情太多,这本钱真不小,咱们年前年后最多能走两趟两浙,赚得出这本钱来吗?”
葛安端着泡好的茶过来,恰好听到柳晏平这话。
事实上,烧水要时间,几人的谈话他几乎都听全了,一边上茶,一边试探着问陆承骁“三少爷,我听严掌柜说,您之前是贩布去两浙?”
不点大的孩子,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打听事情。
陆承骁失笑“是,怎么,你对这行商也有兴趣?”
葛安摇头,笑道“我哪懂什么行商啊,不过我老家那边来行商的人很多,我从小也听过见过不少,刚才在厨房那边听您和柳二哥说缺本钱……”
葛安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您知道海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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