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辈出去了,  这内院便就只有卫氏和陈氏两人,卫氏终于能问出来:“怎么这样突然的分了家?”

    卫氏心中隐隐约约的生出几分猜想,却又不敢去想,  就只瞧着陈氏,  等她解惑。

    陈氏其实来之前就有想过怎么与卫氏说,照陆洵说来,老二犯蠢也就只有老二自己觉得隐秘罢了,柳家人是体面人,  恐怕瞧出来了也全着他颜面,  但分家这事只要一传出,  柳家总会往自家身上找原因的,想得多了,  怕反而要生分,  不如直说。

    陈氏一叹,道:“说来是我教子无方,也与四年前承骁救下一位袁州商人,及我家是怎么发迹的有些相关。”

    把陆承骁十四岁那年如何救下李存义,  又如何被李存义认为义子,李存义想着报答,给家中儿子找关系进袁州书院进学时,  帮着陆承骁也弄了一个名额。

    “因为这个,承骁十四岁起,与他两个哥哥就走了不同的路,  不似他哥哥十五六岁进自家布铺做事,  而是被我们送到了袁州进学。”

    “袁州书院的学子,  大多都有书童相随,  承骁十四离家,  他孤身一人住在书院,我便给他买了当时才十一岁的八宝,跟在边上做个小童,也是个伴儿,书院里不止教授诗书经义,亦有骑射教习,承骁他义父便送了他一匹马。”

    卫氏渐渐听出端倪来,果然,陈氏苦笑:“您瞧着,我家承骁看上去是不是就比他上头两位兄长过得要好得多?”

    卫氏道:“袁州进学的机会是他救人一命撞到眼前的,马是他义父送的,这不与你们相干,要说不同,只是多了个小厮,可十四离家在外,又是大书院里,人人都有书童,承骁若没有,多有不便之处不说,少不得可能还会受些排挤,只是这种种凑到一处显出了差距,可这桩桩样样,其实都是造化。”

    “可不就是!”陈氏可算是找到了认同,又一叹:“却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开。”

    也不等卫氏再问,把家里是怎么开起县里这家店的事也与卫氏一一说来,道:“就是如此,两年前我们家才能把生意做到安宜县来,可以说,承骁虽不似他两个兄长一般在铺子里忙了几年,为家里这一份家业出的力却一点都不比他兄长少。”

    陈氏待卫氏坦诚,卫氏也就不一味避讳,便就问道:“那这分家,是弟兄之间有嫌隙了?与承骁行商一事有关?”

    看看,这敏锐!

    陈氏就知道男人料得不错,老二那点子丑儿瞒不过去,人家只是全他颜面,当没看见罢了。

    陈氏也就破罐破摔,不作什么粉饰了,道:“一点都瞒不住你,可不就是这事,倒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是承骁他爹瞧出了点苗头,索性就把家业一分,要把那点子苗头都掐灭了去。”

    说着把这家怎么分的跟卫氏说了,道:“我也是昨天被他喊着八宝接来,今天上午才知晓了这事,当时气得不轻,可怜承骁还没成家就先被分了家,渔儿更是还没进我家门,承骁这头就摊上这样的事,我都替这两个孩子心疼得慌,这不,中午分家文书一写,我就带着承骁直奔你们家来了,说是通个气儿,实是我心里有愧,来与你告个罪。”

    卫氏倒极看得开,笑道:“其实没什么,陆老爷子也是为了几个孩子好,这不是坏事,且我们家看上的是承骁人品,更有你们家的家风,钱财倒不重要,不是什么大事,你呀,言重了。”

    再是没比卫氏这么一句话更叫陈氏熨帖的了,当下与卫氏道:“卫姐姐你也放心,今儿分家之时我也先把话放着的,承骁这孩子本就离家得早,如今才回来就因着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二给分了出去,他心思豁达看得开,我却不能叫老实人吃亏。”

    “往后渔儿进我家门,霜儿出嫁了,他们小两口若自己还没置宅,那只管家里住着,若置了宅,想两个人甜甜蜜蜜过我就不凑热闹,等有了孩子,需要老人帮衬,我绝没二话的,马上就过去。”

    “我家大媳妇你也见过,是个极好的,保管着不叫渔儿因为被分出去就过得辛苦。”

    婚事还没定,就连要帮着带孩子都想好了,卫氏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私心里是真替侄女高兴的,陆家要说真有哪里不好,约莫就是陆二郎小家子气了些,陆老爷子倒是看得开,也真舍得动手,只这么些微端倪,在尚有一儿一女未曾议亲的情况下就敢把家业给直接分了。

    这往后承骁和渔儿的日子怎么过,陆家二郎可就都掺和不上了,再有往来,那是亲戚情分,兄弟情义,可比搅在一锅里吃饭要清闲太多。

    她这般想的,当着陈氏却不好这般说,只是脸上笑意倒不掩饰,只半打趣道:“渔儿有你这样疼她的婆婆我是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这一声婆婆可给陈氏高兴坏了,眼都笑弯了去,笑着就道:“我是真稀罕你家渔儿呀,不瞒你,就冲你刚才话里那句婆婆,我现下就想提亲,明儿一早就让媒人上门来。”

    卫氏连声道:“别别别,我这侄女儿我也亲香着,你往后大把的日子同她一处,还是好一好我,别这么着急才好。”

    二人皆笑,陈氏笑好一会儿,止住了,含笑说道:“放心,我现在肯定不这么干,倒不是有心让你,实在是看我那傻儿子的好戏也很有意思。”

    把路上怎么逗的陆承骁小声与卫氏说了,自己边说边乐,最后道:“什么时候能把渔儿娶回家去,就看他自己本事了,我就只管跟旁边瞧乐子,不过他要哪天真敢再提亲事,渔儿若应了,卫姐姐你就也抬抬手。”

    听着还有这事,把卫氏也引笑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从没听他喊过渔儿名字,一直是柳姑娘、姑娘。”

    卫氏也乐了,这回格外好说话:“行,你只别说,他若什么时候敢开口,且能哄得我家渔儿点头了,我就依你的,应下了。”

    本是沉重的分家话题,搁旁人怕是会极为介意,到了卫氏这里,倒不看重,话题转到一对小儿女身上,谈笑间倒把婚事先半许了出去。

    陈氏对这亲事就愈发满意了,这是真真儿如卫氏所说,看中的是她儿子和她们家家风。

    谁不喜欢被人认可呢,陈氏心里就极欢喜。

    陈氏这里拿小儿子当纯情木头桩子打趣,和卫氏两人说起婚事来,一个敢提,一个敢应,殊不知,此时外院花厅,木头桩子陆承骁和柳渔说过分家一事后,倒没求婚,人家直接跳跃到交家底那一步骤去了。

    柳渔看着陆承骁递过来的钱袋,听他说里边有一百三十余两银子时,怔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等回过味来,脸就热了:“陆伯伯分给你的家业,你放一百多两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陆承骁想说这是怕自己果真有个万一,这一趟赔了,这一百三十两,好歹能让柳渔把绣铺开起来了。

    可他也清楚,自己这么说的话柳渔是决不会收的,便只道:“我现在所有的家业凑一块,就只有四百三十两,我爹分给我的四百两,以及这些年攒下的零花。这趟行商,大部分银钱都成货物了,除却路上花用的,银钱还是留一些,真有什么风险,有这一百多两也能东山再起不是?”

    话是对的,分散风险。

    “可你放我这里做什么,放自己家里,或放陆伯伯陆伯母那儿不都行。”

    这话是明知故言了,因柳渔脸已经渐渐红了起来。

    陆承骁唇微弯,忽而低下身子,微微靠近柳渔,抑住想亲昵些唤她渔儿的冲动,略去称呼,轻声道:“我这次回来,就来提亲,可好?”

    他离得太近,偏声线也极好听,柳渔心跳不争气的快了起来,自觉脸热,殊不知在陆承骁眼中,她的耳珠已经一点点染作了胭色。

    陆承骁心跳也不对劲了起来,他喉头微动,这一回却没退开,而是直视柳渔,直瞧着她连双颊也渐渐染上霞色,复问一句:“好不好。”

    声音微哑,更添旖旎。

    两人离得极近,四目相对,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奏。

    陆承骁敏感的嗅到空气中有一种清浅的似有若无的香,他极艰难的,才能让自己的呼吸显得平常一些。

    那一声好不好,像有魔力一般,柳渔嘴唇微动,竟是想就那么应下来。

    陆承骁的视线不觉就被吸引,鬼使神差般的就想靠近。

    “承骁!”

    柳晏平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两人都被烫着了一般,迅速分开。

    柳渔脸通红,慌乱朝院门处看去,院门吱呀被推开,柳晏平和柳晏安才从外边进来,柳渔心一松,还好没被看见,原来方才三哥出去时还把院门带上了的吗。

    柳渔想到这里,脸更红了,门关没关都不知道,她和陆承骁方才……

    柳渔一颗心呯呯跳得像要蹦出胸腔。

    陆承骁反应与柳渔无异,只比她更镇定些,竟趁柳渔心慌意乱,就把那钱袋塞进了她手中,语中含笑道:“我当你同意了。”

    柳晏平、柳晏安一进花厅,与陆承骁明显要更熟些的柳晏平就笑道:“同意什么?”

    转眼就看到柳渔通红的脸,他狐疑看向陆承骁。

    陆承骁瞧出柳渔的紧张来了,笑着一指柳渔手中钱袋:“同意帮我保管点东西。”

    还转向柳渔,一本正经追问:“好不好?”

    柳渔哪料得他当着自家二哥三哥还敢问,心中羞窘,瞪了陆承骁一眼,不肯理他,转而与柳晏平、柳晏安道:“二哥三哥你们聊,我去把这东西收起来。”

    脸色通红,逃一样匆匆出了花厅。

    陆承骁见她收了钱袋,就知这是应下他了。

    他高兴得要疯,眉眼和唇角层层绽放,笑意扬起就再也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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