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军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拓跋烈下令全军昼夜不停的猛攻,仙唐城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林叶还在等,他也只能等,等封秀那边的消息。
黎阳城不破,拓跋烈的后路就没彻底断开。
但他也不能等到仙唐城破才有所举动,所以时间对于林叶来说也格外重要。
现在双方都面临着巨大的难题,可相对来说,林叶没有拓跋烈急。
仙唐不下,拓跋烈便无立足之地,来自大玉的军队,就算慢慢走,也不可能还没进冬泊呢。
每天清晨,林叶都会只带三五骑兵,到仙唐城外观战。
北野军的攻势那么猛,林叶自然看在眼里。
林叶这边的优势在于都是骑兵,机动灵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
但,拓跋烈那边的骑兵数量,比林叶要多不少。
“多,确实多。”
林叶看向手下将领:“粗粗看来,拓跋烈麾下的骑兵不下于三万人,甚至可能有四万人。”
“兵力是我们的三四倍,一旦我们脱离不了,九成是全军覆没。”
他问:“你们觉得,这样的兵力对比,我们怎么能打的万无一失?”
林叶的十二师兄颜庚,如今也已是一营将军。
他想了想后对林叶说道:“大将军,这一战怎么都不好打,拓跋烈必会派骑兵严密盯着我们,只要我们一出现,他就会把所有骑兵都用上。”
林叶点了点头,又看向许浩然。
经历过上一次夜袭之后,这才短短两三日,可许浩然好像比之前要自信许多,气质都变了。
战场上最能让人尽快成长,许浩然的进步比颜庚要大。
他思考片刻后说道:“拓跋烈若真的把所有骑兵都用来防备我们,那反倒好说了。”
颜庚道:“拓跋烈的骑兵最少是我们的三四倍,你上次夜袭之后,他们防备更重,所以......”
“所以......”
许浩然道:“我们的优势就是人少。”
林叶听到这话,脸上出现了些许笑意。
他看向许浩然,用眼神示意许浩然继续说下去。
许浩然道:“拓跋烈的优势是兵力多,所以他不会放弃这个优势。”
另一个叫莫许聪的将军有些不解:“许将军这句话,我明白,可许将军说我们兵力少是优势,我没懂。”
许浩然道:“拓跋烈的优势兵力,如果分开了,还叫优势兵力吗?”
莫许聪原本是夔字营的校尉,后来被林叶提拔为一营将军。
他仔细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
“明白了!”
莫许聪道:“拓跋烈正因为骑兵比我们多,所以他才不会把骑兵拆开,一旦拆开,那优势兵力也就不是什么优势兵力了,我们反正没有优势兵力,所以我们不怕再少一些。”
林叶点了点头。
他看向众将:“将队伍分成四队,一队我亲自带,一队许浩然,一队莫许聪,一队颜庚,在仙唐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袭扰叛军队伍。”
他大声说道:“都记住,不可恋战,以扰敌为主,能占便宜就占,占不得便宜就走。”
“四队人马,各自小心,你们切记,一旦分开行动,不管是谁,都没有援兵。”
林叶大声问道:“清楚了没有!”
“清楚!”
众人肃立答应了一声。
林叶一摆手:“去吧,各自准备,从今天开始,每日都要去骚扰攻城的叛军。”“是!”
众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从这一天开始,不到一万人的怯莽军骑兵分成四队,在仙唐城东西南北出没。
林叶率先出现在城南,看起来又要去突袭抛石车,拓跋烈早有准备,下令骑兵围堵。
林叶带着队伍向后撤,把北野军骑兵牵扯了出去。
他这边一得手,另外三支队伍立刻就开始向前。
贴着叛军步兵阵列的后背袭击,飞骑而过,一人最少要射出去五箭。
五箭放完,队伍已经冲了过去,若是敌人没能组织起来,那就再扫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四个方向轮换登场,打一下就走,你没办法,我就打两下。
北野军的攻城队伍不堪其扰,都派人来见拓跋烈,请求大将军分兵支援。
大帐中,拓跋烈负手而立,看起来脸色倒是没有多难看,可他心里却不安宁。
在赵赫回来后,他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林叶,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在云州把这个小子杀了。
可那个时候的拓跋烈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林叶,又怎么可能把林叶当回事。
此时拓跋烈甚至想着,陛下放纵了他,其实都不算养虎为患,而他放纵了林叶,才是真的养虎为患。
“黎阳城有消息吗?”
拓跋烈侧头看向亲兵校尉,校尉罗浮达摇了摇头:“回大将军,没有,大将军一个时辰前刚刚问过。”
拓跋烈嗯了一声。
“大将军。”
北野军将军栾万夫道:“卑职以为,与其这样被林叶袭扰,不如直接出击,骑兵放出去,寻林叶队所在。”
拓跋烈起身,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的踱着步。
良久后,他看向秦兵校尉罗浮达:“派人往黎阳城去探查消息,昼夜兼程赶路。”
罗浮达立刻应了一声,从亲兵营中挑选得力人手赶往黎阳。
“栾万夫,严冬至,我把骑兵营一分为二,你们两个各带一半骑兵,在城外不停巡游。”
将军栾万夫和严冬至肃立答应。
拓跋烈道:“林叶是觉得我不能分兵,他必会更为猖狂,你们二人,若与林叶骑兵,只管打,不必请示。”
“是!”
那两人又答应了一声。
拓跋烈看向将军肖锦东:“让你去备下的楼车多久可用?”
肖锦东回答:“明日即可推上去,冲城锤也已经建好,明日亦可用。”
拓跋烈道:“传令下去,我明日一早亲自督战,各营若有不奋力向前者,临阵格杀。”
“是!”
众将军抱拳答应。
拓跋烈一摆手:“各自去准备,都仔细些。”
众将再次行礼,然后陆续离开。
拓跋烈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亲兵校尉罗浮达说道:“去派人把远影叫来,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
罗浮达立刻答应了,心中却有些震撼。
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大将军有两个特殊手下的人。
这两个人,一个叫近影一个叫远影,近影在之前十几年来,始终都以大将军替身身份出现,不少时候,在军中巡视的其实都是近影。
在云州的时候,事关江湖,七七八八的事也多数都由近影为大将军操办。
而远影,十几年来,一次都没有动用过。
连罗浮达这样拓跋烈身边人,算是亲信中的亲信,也只是在十几年前见过远影一次,自此之后,不得大将军的命令,他也不能私自去见这个人。所以他有些震撼,也瞬间就紧张起来。
因为他太清楚不过了,一旦大将军要用远影,就说明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不可估量的地步。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马夫被带到了拓跋烈的中军大帐。
拓跋烈摆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这大帐里就只剩下了远影与他。
“大将军。”
远影俯身行礼。
拓跋烈看向远影:“你这面具,一戴就是十几年,也难为你了。”
远影道:“大将军既然喊我来,大概是到了我要把面具摘下的时候了。”
拓跋烈嗯了一声。
远影问道:“大将军,真的到了那般紧迫的时候?”
拓跋烈又嗯了一声。
远影沉默片刻,问:“需要我什么时候摘下面具?”
拓跋烈道:“城破之后,或是,撤退之时。”
远影俯身:“属下知道了,属下先告退。”
拓跋烈道:“去吧。”
远影出了门,立刻就又恢复了那个小心翼翼的模样,毕竟他只是一个马夫。
一路上见到谁都点头哈腰,谁也都不会把他当回事。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与他同住的那几个马夫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远影就知道,这些人又指不定办了些什么坏事。
这些人虽然都共事多年,但因为他表现的格外老实,所以总是欺负他。
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人越老实就越会得人照顾,人心里的真善,没有那么多见,人心里的丑恶,没有那么少见。
他往自己睡觉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见被褥都被泼了水。
“哎呦,老刘。”
一个马夫笑着说道:“真是不小心,刚才我要洗衣服,走路绊了一下,水都倒在你铺盖上了。”
远影摇头:“没事。”
那群人立刻就又哈哈大笑起来。
谁不知道他老实,别说给他铺盖泼水,就算是无缘无故的给他一脚,他也不会反抗,甚至连骂街都不会。
“老刘。”
另一个马夫起身道:“上个月的军饷发了,你留着也没有用,不如先借给我?”
远影沉默片刻,从衣服里掏出来个钱袋递给那马夫。
那几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当着远影的面把钱就给分了,显然是没打算还。
“老刘。”
其中一人笑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我看就别在队伍里待着了,回家享福去不好吗?”
另一个马夫笑道:“他回个屁的家,他无儿无女无父无母,都被他克死了,就光棍一个,他回家还不如在兵营里赖着呢。”
远影本来要出去,听到这话脚步停住。
他回头看向那几人:“我确实要离开这了,很快。”
那几人倒是一愣,有人上前:“既然要走了,我看前些日子发的厚衣服你大概也用不到,我自己拿了啊。”
远影:“我帮你。”
那人道:“不必,你走你的,我帮你收好,你就不用谢我了,咱们之间谁跟谁。”
说完话又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远影出门,这简陋的帐篷里,血腥味那么浓。
“我都已经说过,要走了,你们为什么就那么愚蠢。”
他抬起头看向仙唐城那边。
片刻后,他回身又进了帐篷,没多久,帐篷里随即传出剁骨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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