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太阳代替了月亮,倒不如说是白昼翻过了黑夜。
“怎么回事?”
周微诗站在原地,就这么亲眼目睹着方才还刚骤然明亮的空中,忽然便像是隐隐约约的闯入一滴墨色,目所能及处逐渐开始光线低暗了起来。
而这中间也仅仅过了几分钟而已。
为什么日夜的时间会忽然开始骤减……。
“因为这是末日的前兆。”
贝德拉斯看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无甚波动,只是顶着一脸早就预料到的表情说道:“你先前也说过,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无知者无罪,你之所以会这么认为,也只是因为你站的低,看的少。存在于其中的视角见不到世界上的许多地方每天都在发生着什么。”
话音刚落,周微诗只觉自己脚下一阵轰动,悬空的感觉携带着失重感令人心跳加速。直到周围终于重新稳定下来,待自己回过神来后,低头看去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空中。
整个世界在此刻就像是一张印刻在平面之上的图画,任由拥有高度视角的幸运儿俯瞰着它的美景。或走在街上,或忙于生计奔波的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不过是万分之一的渺小,就连自己方才所站立的岸边的空地也化作了手掌大小的比例。在这种情况与视角之下,也只有那些足以同时轰动几座城市的火光和轰炸才是能够看的一清二楚的存在。
这么看着,周微诗的余光便是又瞥过了一点猩红,并不算美观的烟雾埋罩了整片区域,是在不久后散尽也仍令人心有余悸的情况。
“当万事无虞,所有人都只会不满足于现状的唏嘘着。就如同街边打发,你每次抛出一些硬币到他的面前,他都会认真的开口回应你美好的祝福,即使那只是千篇一律的说辞。于是你一次次的路过,一次次的给他。
然而直到有一天,你被解雇了,抱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又路过了他。可你正因为下岗而失魂落魄,怀里也没有任何零钱可以给他了。你想到了他那些几乎没有重复的话,试图再从他口里听到一些安慰和鼓励。但事实上,他只是无视了你,继续用凄惨的模样面对普罗大众,企图从中汲取一丝血液。”
“放眼望去,这只是许多人的缩影。过去的经历带不来任何对于现状的教训,因为此代人非彼代人,所以即使有所反省也带不来任何缓解,只不过是随着时间的坟墓而埋到了九尺深土之下,最终腐烂与分解,不知不觉的消失。”
人存在于这个世界,拥有着丰富的七情六欲,便会勾心斗角,也会争强好胜,还会用牺牲的态度来安排自己心中所需要的一切,却唯独不会想着去感恩此刻的安稳。他们只是欲求不满的填充着内心的大洞,像是吞噬万物的源头。
就像是将自己赶出家门的周金,就像是从始至终都在挑起祸端的陈奎恩,再是那些和他们无二的人散布在了世界之上……。
周微诗沉默的听着又想着,像是将思绪放了很远的距离。
“你会觉得他们心思缜密,无懈可击。但将视角放宽了来说,那也不过是暂时的胜利,到最后只有自掘坟墓的结局。”
“那你呢?”她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做这一切的意图又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噗嗤笑了一声。
“因为我是神的后裔,也可以算是神。你也知道的,神是不需要这种利益的。”
这年头谁都能称神的吗?她看着那张俨然是自认为天道的脸,忍下了想要给他一拳的冲动,冷笑道:“还要和我来白费口舌的讲这些,倒也是苦了你了。”
他闻言倒也是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远处。
“这没什么,因为你也是。”
我??
周微诗被他这一句像是随口一提的话瞬间惊掉了下巴,信息量过于难以接受的令她脱口便是三连问:“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也是?我也是什么?”
“看来后遗症不小……。”他欲言又止的顿了顿,似乎是在心底里迅速的衡量着是否要将某些事实告知于她。犹豫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直说道:“事实上,你是我用那棵梧桐树下的土捏造的。是他们的血液浸染了那里,才使你即使如此也得以成型。但这一过程的时间并不算短,所以我把你重新放回了遗迹,想着等成为完全体的时候再接回来。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让我省掉了不少麻烦。”
“……。”这次轮到周微诗欲言又止的结巴了几分,终于是在喉咙里迅速措辞完毕后,才终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就是个泥巴人?”
他认真的想想,又点了点头。
“后来你彻底成了完美体,于是我便前往试图将你接回来,可你似乎早已经有了意识和模糊形态,曾经在我来之前走出去看过这个世界,并且留恋于此。”
“我带不走你,只好假借重生的理由把你带到岸上并顺势安排在了这具身体里。那个时候正值世界更新换代末端,我自觉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了,也就按照约定回到镜像场去了。”
周微诗听着他将一切都和盘托出,这么一想,自己的猜测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不出意外。
原来阿兹希维尔的存在也不过是……。
“她的存在与记忆是真实又深刻的。”
至少现在还是……。提及那个许久未见的名字,贝德拉斯总归还是愣了愣,很快便又恢复如初,“但那个时候比起这件微不足道的个人情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别老擅自这么准确的揣摩我的想法啊!
周微诗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知道这自大的神估计动动某条神经就又能猜到自己现在究竟在怎么骂着他,倒也是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的说出口来,转头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说的后遗症又是怎么回事?”
他闻言顿了顿,抬头无甚底气的强撑着面子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把你带过来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一失手正好让你头在地面上那么磕了一下。现在看来就是那一磕才让你出现了记忆缺失。”
沉默,是今晚的钢丝走火球。
“……人才,你怎么没把我摔死?”
他闻言眨了眨眼,真诚的回答的语气犹如村口播报广播的机械男音:“作为神的血脉,你是不会……。”
“滚啊!”对方飞起一脚,他还算迅速敏捷的闪过了那波呼啸,才是终于没在这残破战乱的世界的几米高空之上再酿成一桩惨剧。
无视了她几乎暴走的炸毛,他无甚失态的微笑着,继续说道:“虽然造成了这么长时间的失忆,但从刚才的状态来看,你已经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代入了审判的角度。去回想那些自己亲眼目睹的人和事,你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这是本性。”
他凑近了几分,双眼犹如深渊凝视,只叫人难以自拔。
“比如,你的那些异能者伙伴们,他们此刻会去哪里。”
周微诗只觉着自己有些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像是被诱导似的说出了自己的一切。
“他们会去制止这些行为,直到一切顺利。”
他闻言无甚反应,只是继续问道:“那又该如何制止?”
他们会首先去找陈奎恩算账,但暴疫的复燃非同小可,所以这种危机时刻即使再如何针锋相对他们也一定会选择暂时联手对抗。
但世事无常,即使是上一次的解决也不过是堪堪结束在了末端,而这次的程度加深不止一星半点,到最后也不过是……。
想到这里她愣了片刻,下一秒便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最后的唯一结果。
“他们会死去。”
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几乎是瞬间便从浑浑噩噩中骤然清醒过来,抬头却是正对上的却是他淡漠如水的眼神。
果然只需要一个试探。
“你的牵扯总是浮于表层,融入群体的经历致使你必须具备的果断慢慢演化成了优柔寡断。所以从整体上来看,你只是监督者,而我才是审判者。”
周微诗没想着离开,但此刻却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无论多么困难的任务里,都从未像现在待在这里般的冷汗难容。
“你想说什么?”
失去记忆的监督者直面向冷酷绝对的审判者,持的是同款冷静沉着,心底里却全是是两种态度。
“我的意思是,当你成为一个独立的而非融入到某个或是某些群体的个体时,要秉持着非此即彼的态度。如果缺失果断,那我希望你能听从别人的指挥,而非反向的那般。”
“比如现在……。”话音未落,周微诗只觉眼前闪过一丝刺眼的光芒,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你……。”
他的声音出现在周围,打断了她,“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来为这场由你自己选择的经历作个了结。”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