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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晚!”

    “姑娘留步!”一个素蓝色身影突然横挡在了我和阿晚之间,我不解的看向一旁正和穆聆芝交代什么的秋月。

    她走过来,朝那素蓝侍女行了个半礼后,忙道,“这姑娘不知宫里的礼数难免唐突,夏姐姐勿怪。”而后,又看向我,“再往里走就是公主和娘娘们居住的宫苑了,非公子与这几个乐师去那不太合适,故而就安排在了此处。”

    她顿了顿,又道,“阿月姑娘不必担心,这儿离姑娘们居住的地儿虽有点距离,可这周遭住的,都是夜间要巡逻不便出宫的侍卫,侍卫们武艺高强,又有这巍峨城墙所护,非公子只要恪守宫规不随意走动,这性命之忧姑娘大可放下。”

    “啊?”为什么要突然间对我,做这一番解释?我没有担心他在这里住会遭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危险啊!

    至于那话本子出厂次数多如牛毛的刺杀,更是想都没想过,且不说他现在的身份仅是个乐师,没什么刺杀价值,就是他脱了面具说自己是老端毅侯之子齐衾,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吧!

    那宋行舟走之前可是对我和他的相貌做了很大改动的,之所以还一直带着面具也不过是接着之前的谎罢了。

    跟阿晚道完别,秋月就又领着我们继续朝前走了。

    长长的宫巷,一眼望不到头,午间的太阳明媚如火,它挂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还想呢?”穆聆芝突然出声,惊了我心头一颤,“啊?想什么?”我反问她。

    “别装了,知道你和非公子感情好,可也不兴得这么黏糊的啊,就连…”她抬头指了指走在前头,端着宫步,半步不错的秋月,“也都看出来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刚才多跟你说那一句解释的原因啊!”穆聆芝盯着我的侧脸看了好久,“合着你真没看出来啊!”

    我提着裙子抬腿迈过一个门槛,“没!”

    她撇了撇嘴,“好吧,那可能是我个旁观者看的发腻了吧!”

    “刚才你和你那阿晚公子走在前面可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路,就是说的又轻又含糊,好像还不是官话。那是你们家乡的话么?你和非公子还是同乡啊!”

    “嗯。”我点点头,“那是凉州话,我跟阿晚都是从凉州来的。”与其胡乱扯一个语种到最后被人拆穿,还不如自一开始我就据实相告。

    反正凉州城那么大,各县村的方言还都不同,再加上就她穆聆芝自己也说了,我和阿晚方才说话极轻。

    所以啊,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听见,然后记住,然后再去找人核对。就是她果真听见了,记住了,再找人核对清楚,知道我们在聊什么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么?

    “凉…州!”她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道,“他被流放的地方好像也是凉州。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跟我说说么?”

    我走了好半天路才明白过来穆聆芝口中的“他”是谁。

    简万里,看她这神色,她对他也并非无情,是么?

    看前头秋月没有要制止我们聊天的意思,我便翻了翻覃妁的记忆,把那边关的场景一字一句都同她们缓缓道了出来。

    从“凉州四边沙皓皓”到“大漠孤烟直”,又从“葡萄美酒夜光杯”说到了“胡人半解弹琵琶”。

    一路上,我说的起劲,她们听的更起劲,兴致高昂不见减弱,直到……那句。

    “西出阳关无故人!”

    穆聆芝突然握了握我的手,我抬头一望,却见她右侧的那个姑娘也正双眼凄凄的看着我,“都看着我做什么?”不解的我直接问出了声,却不料是被我这话激的还是她原本就想哭。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下,像细碎的珍珠我都来不及伸手捞取。

    秋月看着这突然低迷的一群人微清了清嗓子,“咳,皇宫大院最不喜哭声,这位姑娘还是尽早收拾好自己的好。”

    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姑娘,听着这话忙吞了吞眼泪,哽咽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哭了?”

    穆聆芝握着我的手冲我摇了摇头,“晚点再跟你说。”

    我看了眼那眼睛红肿的,跟那个小白兔有的一拼的姑娘,“嗯”了声。

    因徒步走了一路,秋月怕我们身上粘了从宫外带进来的灰土会败了此间苏茗观舞的心情,所以就让我们先在居住沐浴更衣,等日落时分再去献舞。

    我们一行人从小宫婢的手上接过各自的行囊后就三三两两的入了自己要住的房间里。

    我刚宽衣解带,就听到穆聆芝“呀”了一声。

    “怎么了?”

    她指着我右腿惊呼道,“你这啥时候青紫了这么大一块,走了这一路竟也没听你哼声,我的傻姑娘啊,你别是一路都在忍着吧!”

    青紫?哪?我弯腰垂眼,寻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好大一块青紫,伸着手指头点了点,“应该是在蛰渚小屋的时候碰的吧,棠华捏面团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过了么?我磕到了下那栏杆。”

    她急匆匆走过来,打开掉我的手,又扶我坐下,“你说是说了,可你也没说有这么严重啊!昨日在那院里又不见你上药还以为没什么呢!哪曾想……”

    穆聆芝盯着我右小腿的眼神实在炙热,我被她看的鸡皮疙瘩渐起,忙往下扯了扯衣裙,“别看了,别看了,又不么什么大伤,更何况,我是真的不觉得痛。”

    “胡说,这么大的青紫,怎么可能会不痛,我早年练舞的时候也有摔得这样,那滋味,可足足折磨了我大半个月,你可别为了见那公主白白的忍着了。

    这伤筋动骨少不得要百天,我看你这青紫程度估摸着也是伤到筋了,不行,我得去跟嬷嬷说声,叫她放你出去。”

    “哎!”我一把拉住她,以前也不知道这穆聆芝是个这样的急性子呀。“聆芝姐姐别去!”

    拉她坐下,“好啦,姐姐也别急了,我这不都走了这么多的路了么,也没怎么样啊!我是真的不疼,要是疼可能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咱们这好不容易进了宫,眼看着就要献舞了,这么个最后关头,姐姐如果现在去求嬷嬷,让她当我出去,别说嬷嬷担不了这个责了,就是领我进来的那个秋月姑娘,恐怕也会少不了一顿数落。

    好聆芝姐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如果因我一人而害了整个芳乐司,那就说我的罪了。”

    穆聆芝反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放心,就是有罪也是我来担,我本就是个罪人,也不差这一条了。”

    “姐姐!”她话未说完,我便忙出声打岔,真是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她嗤我一眼,“瞧你那胆小怕事的样子,怎么,现在不敢出声劝慰我了?”

    她这是……知道了?

    从衣袖里扒拉出手指,我不自觉的碰了碰鼻尖,“那个时候不是觉得姐姐长的这么好看,死了可惜了么。”

    “所以才不明着劝我,只说些家长里短来勾着我,让我自己想活下去了?”

    “嗯!”头点下的极快,又昂起的迅速,看着容色艳丽,眉目多情的穆聆芝,我再次的庆幸了下,“真好!”

    “什么?”

    我隔空的点了点她的眉,“姐姐能想通真好,姐姐还活着,真好。”

    穆聆芝看着傻笑不止的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才从包袱里翻找出的白玉瓷罐,躬身蹲到了我身前,掀起薄头见肤的衣裙,她打开瓷罐,右手食指在瓷罐里舔了下黄白色膏体。

    “嘶…”凉意穿肤而入,直逼体内。

    “还说不疼。”她抬眼白了我一下,“忍着!”

    小手揪着衣裙,我努了努嘴,“真的不疼嘛,我那是被你药膏给冰的,又不是给疼的。”

    “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她不知给我的青紫上糊了多少层,我是眼看着那膏面从平滑变成凹坑,“这是不是涂的太多了点儿啊,待会儿可还要洗澡呢!”

    “洗澡的事等会儿再说,他们让我洗澡,美名其曰是洗去污秽怕败了看戏人的兴致,其真实目的也不过是想看看我们身上有没有藏什么不该藏的罢了。”

    “哦~”原来这洗个澡还有这么多的大道理么?我微低头看向她,“你这…”

    “别动!”她掰了掰我的腿后,又抬眼白了我一下,“这么喜欢活着,那就乖点儿,这世上什么病什么伤不好好治,都很有可能要了你的命的。”

    我同意她的这个观点,早在入侯府前,在我还是林家阿茶的时候,我就见过因一个喷嚏而不小心要了性命的例子了。

    可我也没想动啊,我只是想告诉她,她头顶上有根白头发而已。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那个姑娘是为啥哭的呢!突然间的,还真是一点儿征兆都没给。”

    穆聆芝直起腰身,把用完后的白玉瓷罐又重新放到了那个包袱里,“伤心事到了而已,你让她还给你什么样个征兆?先登台发表个数百字的哭泣感言?”她呲了我一声后,又道,“她跟你一样,都是凉州的!”

    “啊?”都是凉州的?那她会不会听出来?

    “啊什么啊!你可别想着跟她去攀亲戚,她心底里最不愿提的地儿可就是凉州了。”

    见我还是不解,穆聆芝只好又把话给说的更细了点,“她七岁的时候,家里的父亲和哥哥就因为征兵没再回来,后来,北朔人打进来后又把她的家给一把火屠了,她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把她送到芳乐司的。”

    “芳乐司?”芳乐司里的人不都是罪臣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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