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李从嘉本想立即回王府,问问妻子周娥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想却被皇甫继勋、韩熙载,以及他的弟弟李从善给叫住了。

    实际上,是皇甫继勋为主导,想要找郑王殿下商量下对策,对付宋使赵铮的对策。既然得了国主李璟的默许,机不可失,自然要尽早着手。

    “两位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两位接待赵铮,这肯定得安排点活动吧!”

    李从善不解道:“那个宋使当真如此可恶?”

    “确实,很嚣张!”

    “既然如此,是得杀杀他的威风。”相对来说,李从善很单纯,也有点嫉恶如仇。

    韩熙载低声问道:“可有稳妥的办法?”

    “听那驼背讲,赵铮武艺不错,这方面就算了。武夫粗鲁,文采或许平平,想个办法诱其入彀,羞辱一番如何?”皇甫继勋说完后,补充道:“韩学士,在下并非有意,关于赵铮的底细,还是你多留意,仔细查问清楚。”

    “好,确认一下就是了,想来不会有大出入。”韩熙载有感觉,赵铮有那样的传奇的经历不奇怪。对付或者羞辱赵铮,在他看来都不是重点,城中的谣言是何人散播?这才是关键。

    韩熙载有种感觉,有人故意要搅浑一江清水,想要混水捞鱼。至于是什么人,想要捞什么鱼?目前却一无所知。念及此事,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奉旨找茬,皇甫继勋乐此不疲,提议道:“既然从文采入手,不若安排一场文会,请他来品评诗文,或者让他写作……总之,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圣人经典均可,只要能难倒他,让他出丑……”

    “这个主意好,北方战乱多,多粗鄙之人,哪里及我江南文风鼎盛?”李从善笑道:“办个文会有何难……这不,七夕佳节将至,不就是个好机会吗?只是他拒绝不来,岂非白费心机……”

    “是啊,得想个办法激将才是……”

    “何须激将?”李从善突然一拍脑门,歉然道:“六哥,看我这记性,七月初七乃是你的寿辰,愚弟竟然给忘记了,六哥见谅。”

    李从嘉笑道:“哪里,你若不提,我自己都险些忘记了。”

    韩熙载笑道:“如此,我们正好设宴为郑王殿下祝寿。”

    “是啊,六哥寿辰,前去邀请,那宋使赵铮总得来吧?”李从善笑道:“到时候想办法挤兑他,让他现丑,原形毕露就是了……”

    “好主意!”皇甫继勋甚为赞同。

    “确定赵铮疏于文采?”韩熙载有些不放心,这种事最好尽在掌握,稳妥动手。

    李从善笑道:“即便他能舞文弄墨又如何?文采再好,能比得过六哥?”

    “那是,郑王殿下文采出众,无人可及。”皇甫继勋少不得又拍马屁。

    对此,李从嘉倒也不谦虚,别的或许不行,但舞文弄墨,诗词歌赋乃是他的长处,他有自信,甚至是自负的本钱。

    “那就这么定了!”

    皇甫继勋补充道:“记得要请礼部侍郎徐铉,赵铮那小子不是口齿伶俐嘛……寂寞的徐学士不是一直想有个对手吗?”

    “哈哈!”

    “先这么着,实在不行再请韩学士出手,那小子以前是个和尚,法号不是叫戒色嘛!”

    “哈哈!”众人心知肚明,又是相视大笑。

    ……

    李从嘉满心欢喜回到王府,听到琵琶声,便直奔湖边。

    “娥皇!”

    “殿下回来了!”周娥皇急忙放下琵琶,起身相迎。

    “听闻昨晚岳母和小姨留宿府中?”李从嘉轻声询问。

    “是,昨晚女英出了点事,时间太晚,我就擅自做主,让她们留宿一晚,清晨已经离开了。”周娥皇有种奇怪的感觉,丈夫的情绪有些古怪,看似神色平和,可隐约间似乎有些不悦。

    “我都知道了!”李从嘉淡然道:“以后这种事派人前去就是了,你就不要擅自出门了,免得落下话柄,惹人闲话。”

    “是!”周娥皇也觉得自己身份敏感,难免会有后妃干政,以权势压人的嫌疑,对丈夫的名声和前程没有什么好处,心中多少有些歉意。

    不想李从嘉却续道:“还有啊,得饶人处且饶人!皇甫绍杰是酒后失态,更何况小姨也没被欺负,何必下那么重的手呢?”

    呃……

    周娥皇愕然无语,心中泛起一丝委屈,难道自己做错了?酒后失态就有理由胡作非为?行为轻浮?什么叫没有被欺负,若非那个宋使出手相救,妹妹已经惨遭毒手了,她才十岁。一个禽/兽不如的无耻之徒,惩戒一下又如何?不然,让周家和自己的脸往何处搁?

    不等周娥皇辩解,也许压根没想听她辩解,李从嘉续道:“惩戒也就罢了,可何必非要在那个场合呢?趁了那个宋使的心,长宋人志气,灭唐国威风?做事之前多想想,袒护娘家亲眷是对的。可别忘了,你现在是王妃,一举一动都代表本王,甚至代表唐国……”

    “好了,七夕那日是我寿诞,得设宴待客,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你给看着点。”李从嘉吩咐一句,转身便走了。钟山的风景很美,昨日并未尽兴,今日定要饱览胜景,尽情欢愉,满意而归。

    湖风吹拂,柳枝轻曳,形单影只的周娥皇站在湖边,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眼睛突然有些酸。

    她想不明白,昨晚的行为真的有错吗?维护自己的亲妹妹,就事论事而已,至于他发这么大脾气吗?

    夫妻之间,和颜悦色的说不行吗?哪怕真有什么不好后果,作为一个丈夫,难道不该帮着妻子顶着,帮她解决吗?

    夜不归家,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不见踪影。一回到家,希望得到他的关爱和宽慰,可等来的却是一番责备的述说。这算怎么回事?他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他一点都不念亲情?丈夫何时变得如此冷漠了?

    周娥皇不由自主觉得好委屈,尤其是闻到丈夫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尽管他已经盥洗过,可以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己的敏锐的嗅觉,那香味来源于别的女人……

    丈夫最近经常去钟山游玩,留宿山上别宫。真的是风景秀美,让他流连忘返?还是秀色可餐,让他神魂颠倒?

    周娥皇知道,远去之人已经不是新婚燕尔时的丈夫了,他已经忘了新婚之夜的承诺。

    嫁入皇家,她从来不曾奢望独占夫君,丈夫贵为秦王,纳侧妃姬妾是应该的,她绝不会反对。

    可他却不告诉自己,在他心里,自己是个妒妇吗?为何夫妻之间变得如此淡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何必欺骗呢?

    既然欺骗,又为何不小心些,为何要让自己看出来呢?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个愚蠢的傻女人。

    周娥皇默然无语,在湖边站了很久,湖风拂面,雾气湿润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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