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海上起了大潮, 血红色的弯月悬挂在白雾弥漫的夜空, 冰冷海浪拍打冲刷着远方黝黑陡峭的岩石高崖。
琴酒倚在船舷上,悠悠的点起一根烟。
“哒——”
白烟缓缓蹿向干冷寂静的夜空,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
今晚宴会大厅在举办交谊舞会,绝大多数人都很乐意在旅途中来上一段美妙的“短暂邂逅。”于是现在所有人都一股脑的涌入宴会厅里寻欢作乐。
现在偌大的甲板上, 只有琴酒一人。
欢快的管弦乐伴奏隐隐约约的传来, 伴随着冰冷海浪此起彼伏的单调沙沙声一起萦绕在耳边。两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鼻端充斥的海风咸腥渐渐被烟草燃烧后散发出的辛烈尼古丁气息所冲淡。
三天前, 他与贝尔摩德的那场交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组织的药物实验。这么多年,我们究竟是在实验什么?我们又在追寻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时,贝尔摩德神情一滞, 随后露出了琴酒一贯厌恶的那种属于神秘主义者的笑容, 看过去的眼神中多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古怪怜悯。
琴酒眉头轻蹙,眼中划过一抹不耐的神色。
他是绝对的务实主义者,只愿意相信自己所掌握的很少东西,更厌恶故弄玄虚。
而琴酒也对自己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人们对他的敬畏大于喜欢, 畏惧大于信任。
或许有着一副还算好的皮囊, 但接触下去, 就会发现自己身上那份多疑而控制欲强烈的自我性格, 有多么令人生厌。
可即使这样,琴酒也从不打算改变这一点。
他无需任何人的喜欢, 感情于他而言是负担是累赘。他可以满不在乎, 所以无所畏惧。
贝尔摩德在此之前与自己一直处于相看两厌的状态。可她还是答应了这次在工作之外的邀请。这不符合这个女人一贯的性格。
琴酒有理由相信,她在赴约之前, 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又或者, 仅仅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你费尽心思把我邀请登上这艘可以遮掩游客身份的游轮, 仅仅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吗?我们是恐怖组织, 当然是在做恐怖组织相关的事情。操弄政权,贿赂官员,黑市买卖……”
贝尔摩德回答的轻飘飘的,漫不经心。
琴酒抿了一下薄而锋利的唇线,难得耐心的放慢语调。
“组织开展的那些人体实验——”
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黑色高礼帽下本就偏冷的目光越发阴鸷,像是结了冰的深海。
“猎犬计划为什么会被重启?组织在实验些什么?“
其实还有更多的疑惑没有问出来。
比如组织的实验真的是为了毒药实验吗——为什么他在柴田宏的档案里发现猎犬计划。
猎犬计划的实验目的培育的不是接受控制的杀人机器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药物实验名单里。
可他终究还是将这些问题都咽了回去。
“我很好奇,这个问题是你自己想知道,还是替你养的那条小狗问出来的。”
贝尔摩德眼角眉梢吊起妩媚的笑意。她的声音还是慢慢悠悠的,透着一股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漫不经心。
琴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探向左侧的大衣口袋,他没有攻击的意图,这只是一种下意识地防备动作。
“哦,他真可爱,看见你还会摇尾巴。”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琴酒现在的神色。
“所以,养狗养久了,真的会产生感情是吗? gin,原来你也会有感情。 ”
下一句话,她说的毫不留情。
“所以,你在指什么?”
琴酒的语气很冷,冷而不带有一丝情绪,似乎无意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多做纠缠。
贝尔摩德感到无趣的撇了撇嘴,为他这副模样感到扫兴。豆蔻色的鲜艳指甲一下下轻叩着桌面。
“你不该问我,十一年前,猎犬实验基地毁于意外的时候,去收拾残局的人是你。你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他们是在做什么了吗?”
“组织试图制造杀人机器,可是失败了。事实证明,培育出的实验体“猎犬”是不受控制的。不受控制的实验体摧毁了整座基地。所以当时boss派我去处理后续。”
琴酒冷冷的说道。
他的口风很紧。直到现在,即使贝尔摩德不断暗示他,自己已经知道姬野凌就是当年的实验体。他却依然不肯在话语中露出一丝破绽。
“然后你就带走了其中一只小狗。”
贝尔摩德懒得跟这个多疑而谨慎的男人继续绕圈子下去了。和他做同事的这么多年,她深深清楚一点。
——琴酒不愿意说的东西,没有人能从他嘴里追问出来。
琴酒蓦地抬起了头,阴鸷眼神紧紧锁住贝尔摩德。
“别这么看我。我发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
“只是他们那些人身上都会带着抹除不掉的”痕迹“,我也只是一年多以前,在他来纽约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而已。”
“怎么,该不会你的小狗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这一点。”
贝尔摩德眼睛转了一圈,故作惊讶的问道。很明显的,她的恶趣味让她想要在这时添上一把火。
“继续。”
对面男人的声音冷硬。
贝尔摩德轻声笑了起来。
“你和朗姆分别掌管组织的一部分军火对吗。你大概也知道朗姆的武器库是在哪里。”
“松泽疗养院。”
琴酒沉声道。虽然不会对组织的军火库动手,但是他那谨慎的性格注定了是要掌握关于朗姆的全部情报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明明这些年,你的活干的比朗姆多,可却从来没有超过朗姆一步。”
“朗姆之前还失误过,可为什么boss从来没有收回过他手中的权限,反而一再纵容。”
“明面上来看,你做的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与朗姆平起平坐。”
贝尔摩德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真的了解这个组织的全部吗?好好想一想吧,gin,你握有的权利是否真的和朗姆相当过?”
“这么些年,你的手上明明握着一把最关键的钥匙,可你却从来没想过用他得到答案。“
说到这里,贝尔摩德似乎自己都感到诧异,意味深长的看了琴酒一眼。像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他身上的这一面一般。
“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贝尔摩德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we are both god and deonbecae we are gog to reverse the flood of ti and ake the dead n alive aga”
“这就是我的答案。”
贝尔摩德似乎已经没有了和他交谈的兴致,向船舱走去。飘扬的金色长卷发摇曳飘荡。
“为什么要告诉我。”
身后,琴酒一贯漠然的声音传来。
贝尔摩德即使不回头,也能猜到那个男人现在的样子,一贯冷血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相信任何人的防备模样。
她的脑海里想起了另一双眼睛,浓烈的灿金色,像是纽约连绵多日暴雨都无法浇灭的燃烧火焰。
他说: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很简单,我想要毁灭这个罪恶而肮脏的地方。”
“这里的所有人,所有的成员与实验,包括那位先生,也包括你——和我。”
“我们都是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我成功过一次,所以这一次我想要毁灭的不是一个人,一个基地,又或者一个实验项目,而是我们所有人。”
“因为我想看我们自取灭亡的结局。”
贝尔摩德心里这么说道。
可她最终回过身,轻佻的一笑。这抹笑意出现在她本就娇艳的面容上,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照人。
“嘘——“
“a secret akes a woan woan”
她这么说道,曼妙的背影消失在人潮拥挤的甲板上,徒留琴酒一个人在原地。
而现在,他又重新回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场交谈。
贝尔摩德说的明确,姬野凌身上有自己想要的所有答案,他是一切问题的源头。
“猎犬计划”是个简称。真正的实验计划代号是“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这是组织在位于意大利边陲小镇的实验室开展的一项实验。,是组织档案为最高机密那一栏的实验项目。
筹备日期非常久远,由那位先生亲自签名审批通过。实验室于23年前成立,11年前毁于实验体暴动。
琴酒当时正在米兰出任务。那时他还没有现在的地位,只不过是在组织中才崭露头角的新人。
那段时间,组织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正传的沸沸扬扬。大部分人对他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和他们不是一个出自体系,琴酒并不是在组织基地里长大的,他是极少数boss从外面招揽进来的人。
大部分人无法理解,boss为什么会信任他。而琴酒也无需他们的理解,认同或是信任。
boss当时下达的的指令是——解决实验室中所有活口,不能让任何一丝消息泄露出去。
琴酒连夜赶到的博尔米奥。那是一年中的十二月。下火车的时候天空降下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他压低帽檐,穿过镇上狭小拥挤的火车站。
实验基地的火势烧的凶猛,映红了半边夜空,烧红的裸露钢骨像巨兽倒地的尸骸。琴酒只看一眼就判断出,这绝不是意外事故,是人为的蓄意纵火。
镇上的居民都跑了出来,仰望着半山腰庄园里燃烧的建筑指指点点。这么大的火,镇上的民用消防队都派不上用场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请自来的异乡人。也没有人会想到这时候会有人疯了一般主动走进火场之中。
琴酒隔着皮革手套推开烧的滚烫的虚掩栅栏门。
吱呀——
铁篱栅栏门的轻响湮没在噼里啪啦爆裂的火花噪音中。
琴酒将手伸入衣兜之中,推开[伯][莱][塔]的保险。枪管里有满满的15发子弹。足够送这栋楼里所有的活物,无论是人还是实验体上路。
军靴踩过院中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声音。
奇异的是,这里很安静。没有惨叫哀嚎,没有混乱暴动。只有火焰燃烧时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冬日壁炉里安静燃烧的木头。
风裹挟着冰凉的雪花,掠过脸颊,呜呜的风啸中裹挟着源自雪山深处古老空灵的低吟,月光落在院中光滑的鹅卵石路径上,漾开清浅的光晕,附近林子里夜鸮的啼叫,一声接一声。
从半山腰望下去,山下的博尔米奥镇是一个小小的缩影,在夜里亮起一盏又一盏昏黄的灯火。幽幽灯火没有一盏照耀到这里,陪伴这座庄园的只有长年呼啸不绝的风。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寂寞。
走到门厅时,琴酒警觉的停住了脚步,抽出衣兜里的[伯][莱][塔],让它自然的垂在身下。
就在刚才那个刹那,他产生一种感觉,门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等待着他,或许就是引发本次动乱的实验体中的一个。
这是许多次生死边缘游走过后才练出来的直觉。但是,琴酒有自信,无论门后是什么,死掉的都不会是自己。
那时候他才19岁,年轻气盛,所以他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也一并选择了自己的未来与命运。
他撞进了一双平静的眸子里。琴酒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一身风雪闯入进来的自己。
门后没有实验体,只有一个岁数看起来不大的孩子,一个人抱膝坐在大厅旋转楼梯的最后一阶。听见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他慢慢抬起了头。
如果忽视他身上溅满血污的白色实验服与他手指缝中滴滴答答流落的血污的话,那么他看起来是个安静而乖巧的孩子。像是街边走失的小孩,不吵也不闹的等人来接他回家。
他垂着头坐在血污之中。破损开裂的白色囚服遮盖不住身上一片青青紫紫的针孔痕迹。
在他的四周,白瓷墙壁被成吨鲜血浸染,粘腻液体顺着墙壁慢慢滑落,滴答滴答汇聚到地面上,流成蜿蜒的河。倒地的残破尸骸被蹿起的火苗舔抵吞噬。
明明是地狱一般的景象。可小孩看向它们的神情却是无动于衷的漠然,一种冷酷到极致的残忍。
只有在看到琴酒的时候,那双眼里的情绪变了。如同绽开的万花筒般渐渐。漠然,欣喜,失望,疲惫,最终定格在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与忧郁。
他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平静望来。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琴酒能判断出来他现在很难过。
琴酒没有扣下扳机。面前的实验体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攻击意图。于是他们只是隔着炙热的空气与火场里的浓烟互相对视。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小孩望着他,忽然张口说道。声音因为呛入了太多烟雾而干涩沙哑,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琴酒望着他,没有回答。
他清楚,这个孩子也清楚。自己是来杀他的人。
“我的同类在上面,他们也都死了。”
小孩抬手指了指台阶上方被浓烟所笼罩的楼层。
“我知道你是来处理我的人。”
琴酒没有说话,气氛像是崩紧的弦,下一秒就会坠落。两只野兽会嘶吼着咬住对方的喉咙。
“我在等你——”
小孩站了起来,这么说道。
他们明明素未相识,但是这句话他却说的十分自然,熟稔的态度,像是说过成千上万遍。
他走向琴酒,无视直指向自己的[枪]口,与琴酒周身凛然的杀意。
“请你——”
小孩站在他的[枪]前,停住了脚步。
“杀了我——”
下一秒,他将前额轻轻贴在了冰冷的[枪]口之上。
我不会逃,我不想逃。他用行动这么诉说着。
——所有人都以为实验体引发了暴动。“它”一定是为了逃出去。
可现在琴酒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平静死意,冷静而决绝。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一种什么都没有的无,像是筋疲力尽的人,渴求死亡所能带来的唯一解脱。
所以他不会害怕也不会逃跑,只是冷静的看着自己,请求自己赐予他死亡。
他是来狩猎的猎人,现在猎物自己来到了他的[枪]下。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扣下扳机,在十秒钟之内结束这一切。
五分钟之后,他就会离开这座庄园。
十五分钟之后,他就会抵达火车站。乘坐清晨第一辆哐哐作响的绿皮列车离开这座国境边陲的小镇。
今夜发生的一切不会在他身上引起任何改变。就好像他曾做过的每一桩漂亮暗杀一样。
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湮没在长夜的漫漫风雪中。
什么都不会被改变。
咔——带着黑色手套的食指勾上了扳机。微微弯曲 ,扳机弯出临界的弧度。子弹外壳刮擦过内壁的细小摩擦声在枪管内部轻轻响起。
琴酒看到面前的小孩闭上了眼,神态仿佛得到解脱一般轻松。
下一秒,抵住前额的冰冷[枪]口被移开,垂向地面。
小孩抬起了头,没有疑惑没有诧异,表情很平静,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从始至终,从琴酒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他表现出的便一直是这副情绪。
“不问问为什么吗?”
琴酒关掉保险,收起枪,将它放到左侧大衣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垂下眼,看着小孩缓缓摇了摇头。还是那副神情。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感到意外。
“怎么不跑,不想出去吗?”
琴酒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吞吐出白雾,雾气中他眯眼看着面前的人。
凭借他的眼力不难判断出,实验基地的暴动发生的很快,早在自己到来几个小时之前,这场混乱就已经结束了。
实验体原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逃跑,去往自由的新生活。
事实上,琴酒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他已经做好了要追缉的心理准备。先一步来到实验基地,只是为了看一眼案发现场,从而推断出实验体的性格和逃跑路线。
结果没想到,实验体就傻乎乎的留在这里。
小孩再度摇了摇头。
“外面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垂下了头。
似乎仅仅是说出这句话,承认这个事实,都令他感到难过。
琴酒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会留在这里的原由,以及一直以来他身上环绕的那股古怪悲伤情绪的源头。
因为外面没有人在等他。
没有人会承认他的存在,而不被承认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即使他从这里跑出去,去往门外,逃离这座庄园,这座小镇,又或者这个国家。
即使逃的飞快,可是只要门外没有人承认他的存在,没有人握住他的手。
那么他就不算以人类的身份活过。
即使活的再久,即使平安长大,也只不过是怪物穿着人类的平囊,伪装着活了一年又一年。
而很显然,他已经厌恶以怪物的身份继续存活下去了。他已经很疲倦了。
所以,他想在这里做一个了结。
即使没有一天踏入过外面的世界,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一眼,也没有关系。
停在这里就好。
“啧。”
琴酒发出了声不耐烦的气音,把叼在嘴上的烟取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对着小孩伸出了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
“过来。”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不容置喙。
一直低垂着头的小孩,抬起了头。
“你要带我走吗?“
明明琴酒还什么都没有说,却被轻而易举的猜出了意图。
奇怪的是,小孩猜中了这一点,看起来却并不开心。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因为有人选择了他而感到快乐。
如果非要说的话,笼罩着他的那份悲哀看起来一点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重。
琴酒惜字如金,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仿佛在等着他做决定。
“为什么呢?”
小孩歪了歪头,望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表情中带上了一丝微妙的疑惑。这对于他而言,似乎是个想不通的问题。
琴酒也不指望一个从小在实验室中长大的实验体,能理解人类弯弯绕绕的心思与感情。他更加懒得解释,所以干脆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
“因为我需要你,你是组织培育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可能还有点用……恰巧最近我想要一条听话的狗。”
这是一个很蹩脚的谎言。他本身已经自顾不暇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组织里的头号人物朗姆对他关注颇多。琴酒只能猜测是自己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现在再带这个实验体走,无疑是自己给自己找事,甚至琴酒都不相信这是自己头脑清醒时候做出来的决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低着头说出外面已经没有人在等我这句话的时候。琴酒忽然就觉得不能这么放着不管。
如果小孩再大一些,又或者对琴酒的了解再多一些,大概就能够轻易拆穿琴酒现在的谎言。可是他现在单纯的像一张从来没有被污染过的白纸。
于是长久的沉默过后,小孩了然的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片刻后,他抬起了头,像是为了确定琴酒的决心一般问道。
“带我走,你会很辛苦。”
琴酒不再多言,只是冲他轻晃了一下手示意不要废话。
冰凉的带着血迹的手轻轻放在了黑色皮革手套的上,染出一片深红的污渍。
明明是琴酒说要带他走,但小孩的神态,自然的却仿佛是自己选择了他。
或许真的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自己选择了姬野凌。而是他们之间的双向选择。
那时候,姬野凌不是因为想要活下去,才选择了自己。
……而是因为选择了自己,所以活下去。
可是那时候姬野凌愿意选择自己的原因,愿意跟随他去往外面世界的原因,他至今还不清楚。
烟蒂烧到了手,长长的一截烟灰掉落,在渗着海腥味的甲板上溅落出火星。被海上呼啸的夜风一吹,四散而去,只余烟草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
记忆是个很奇妙东西,当时隔多年,重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再次回看彼此的相逢时,琴酒才会发现发现很多当年遗漏的细节。
那时他做的并不够好。
他那时候也还是个并不成熟的青年,没有教导别人的经验。
只能通过自己一路走来的经验,竭尽所能的教小孩避免伤害。
所以这一路上,有好的,有不好的。
只是有一句话一语成谶。
这些年,他们都过的很辛苦。
无论是他,还是姬野凌。
船舱宴会大厅里的舞会散场了,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香水与脂粉的浓烈气味从窗户里钻出来,冲淡了海风的冷冽。
琴酒抬手压低帽檐,在喧嚣的人群冲到甲板上之前,转身离去。
他对贝尔摩德的答案,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贝尔摩德暗示的很明显。
boss和朗姆之间有更紧密的联系,这种联系是他永远无法取代朗姆的根本原因。
组织的药物实验确有蹊跷,当年的猎犬实验也有蹊跷。真相可能不仅仅只是自己现在看到的。
那位先生交付给自己的任务并没有触及到的组织掩藏的核心机密。而想要触及核心,他的想要接触组织的真相,他必须要扳倒朗姆。
而这个真相,也与姬野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琴酒望着手机盯了两秒,拨通了一串数字。
深夜的海上格外安静,海鸟的叫声伴着浪涛,沙沙响个不停。现在这里的深夜,是日本的新一天清晨。
“嘟嘟——“
电话在响了几秒之后,被人从那边挂断。
琴酒面色微怔。
这还是第一次,姬野凌主动挂断了他的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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