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焉的某些喜好,同华自闲相同或是相近。比如喜穿红衣。华自闲喜欢明艳的石榴红,阿焉喜欢偏暗色系的红色。

    太子是什么?在四岁幼童心中,没有太具体的概念。唯一知道的,只是皇太子常服没有他平日穿着的长袍舒适、方便。小殿下有些不喜欢,外加不高兴。

    阿焉将太子常服丢到脚下,嫌弃的向母亲诉说着委屈。华自闲听后大笑,偷偷对儿子道:“阿娘也不喜欢皇后冕服。尤其是夏日,要大病一场的。”

    阿焉抱住母亲手臂,认真且执着:“阿娘不会生病。”华自闲将儿子抱在怀中:“阿娘不生命,我们阿焉也要健健康康的。”

    阿焉道:“阿娘可要听儿子背《三字经》?”华自闲兴趣盎然:“好呀,我们阿焉越来越厉害了!”

    真龙帝早就听闻皇后翘班,西侧殿空无一人。没曾想躲在寝殿,同儿子一起玩换装游戏。阿列克谢回到国都多尔戈后,送了几大车国礼回来,大多是极北罗刹的服饰。

    华自闲喜欢新奇玩意儿,自认为接受力很强,还是不理解那名为“束腰”的物件。何必这般折磨自己。只为穿繁复长裙好看?多穿几层不就好了,反正极北罗刹常年冰天雪地的。

    大齐不缺能工巧匠,按皇后的心意修缮外邦服饰,顺便改制创新。毕竟,审美这种东西,还是有其固定模式的。

    母子两将所有的外邦服饰都翻了出来,最后小阿焉“绝望”的发现,原来在哪里当皇子都不容易!夏季常服为什么有那么多层?

    最终,真龙帝面对的,是穿着衬裙的妻子,和穿着亵衣的儿子。一句“成何体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大一小已经扑了过来。

    大的抱腰,小的抱腿。“元家哥哥!”“阿爹!”真龙帝明白了:“说吧!”华自闲开口:“明日我们去逛逛稷下学宫如何?”

    稷下学宫建成后,以丰富的藏书,以及广开言路,在仕林中极有声望。能在稷下学宫讲学,被学宫聘请为祭酒,是对一个人才华的极好肯定。

    与国子监不同的是,稷下学宫不以功名论出身,专精一道,达者为师。就算你花种的好,擅长养鹅斗兽,也会被尊称一声大师。

    杂学、偏学,逐渐成了稷下学宫的立身之本。很多千机院的工匠技师。也会受邀到稷下学宫讲学。

    在真龙帝的授意下,成为西夷的传播口。海外消息,第一时间到达稷下学宫。一开始是精湛的工艺,后来便是风俗。只要勾起了兴趣,便有人挖空心思,潜心研究。

    今日,正好是千机院的技师带来了最新的产品,受邀请讲解齿轮工艺。华自闲拉着儿子听了半天,两眼发直。

    真龙帝强忍着笑意问:“听懂了吗?”母子两一起摇头。真龙帝真心建议说:“稷下学宫提供餐食,公道实惠,要不要尝尝?”

    阿焉感兴趣极了:“好呀,好呀,阿爹好厉害,什么都知道。”华自闲笑他:“小马屁精!”阿焉嘟着嘴:“初一说的都是实话。”

    阿焉这孩子像他父亲,在吃食上即没要求也没追求。只要不太出格,吃什么都香。一碗阳春面在他嘴里都是美味。

    真龙帝特意命人买了酥油鲍螺和蟹黄烧麦。华自闲分给儿子,结果遭到阿焉的拒绝。小朋友板起脸装作大人模样:“阿娘吃不惯这些,阿焉才不同阿娘抢吃的。”

    午后是一位画中高手讲解西夷画。用料不同、风格不同。齐人很难接受浓墨重彩且直白的绘画方式。

    老画家着重分析西夷的绘画技巧、以及题材。最后得出的重点是,西夷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毫无伦理纲常,且愚昧落后。对支撑西夷人精神直接的至高神,也提到不少。总结出西夷的思维方式与行动准则。

    这位老先生哪里是爱画之人,这简直是管中窥豹,见微知著。这敏锐的洞察力,以及精准的分析能力,实乃大才!

    阿焉有些疑惑:“有的有神吗?”真龙帝肯定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九五之尊又称天子,与常人何异?”

    阿焉想了一下,他阿爹除了能一眼看透他的小心思外,还杀伐果断、算无遗漏。没人敢在他面前耍花样,哦对了,阿娘除外。

    虽然宫中人对阿爹又敬又怕,可在阿焉心中,阿爹是完美的爹爹。

    阿焉虽说年纪不大,好多事情宫人不说,他也明白。作为父皇唯一的子嗣,他将来要继承大统的。

    天子就是神吗?可自己和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想到这里,阿焉腰都塌了下去。该怎样才能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真龙帝察觉儿子情绪低落,摸着他脑袋问:“怎么了?”阿焉气馁极了:“没怎么。”小娃娃也有心事了?真龙帝确认道:“真的?”阿焉坚定回答说:“初一真的没事。”

    真龙帝可不会有小孩子长大,离开自己保护这种忧愁。在他看来,身为太子,初一简直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不提他这般年纪,已然背负了什么,无从回忆无忧的孩童时光。生在紫微城的皇子,也没有比他命更好的。

    同样得父亲器重的武宗爷、明宗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下场又如何。哪里像他,无上权利,送到手中,只求能接住。

    至于儿子成不成才,真龙帝早已有了对策。儿子不行还有孙子,多看顾几年,到时候立皇太孙,不失为一种办法。

    至于初一,都说三岁看老。目前开看,这孩子还是有心劲的。到时候丢到外面,多磨练磨练,段不会让天下失望。

    一家三口逛了夜市,买了老虎灯,吃了糖人,尽兴而归。期间阿焉走不动了,后半程被真龙帝抱着,体会了一番他父皇的视角,发誓一定要长得比阿爹高。

    顺便嫌弃了一下华自闲,说他阿娘就是因为挑食才长不高的!气得华自闲揍他屁|股!偏偏小可怜被抱在怀中无处可躲,被动的将头埋了起来。被华自闲好一顿嘲笑。

    真龙三年的时候,皇帝下了圣旨,取消洛阳宵禁。而后,中原城镇接连取消宵禁。边疆重镇,以及受倭寇骚扰的沿海之地,依严格执行。并修建烽火台,以备敌袭。

    回到安福殿,阿焉熟门熟路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躺在架子床中间,还懂事的盖好被子装睡。出去了一整天,紧急奏折还是要处理的。

    华自闲懒得换繁琐宫装,直接搬来屏风,听着轮值的舍人汇报。顺便一份份批改,将奏折送回内阁。

    等两口子忙完,阿焉小可怜早就熟睡过去。中途起夜,硬是要了杏仁羊乳喝才肯继续入睡。最后扑到华自闲怀中,心满意足。

    第二日清早,华自闲整条手臂动惮不得。真龙帝抱起呼呼大睡的儿子,命唐海送回后殿去好好安置。

    一面为华自闲疏通经络,一面说道:“以后不准那小子进寝殿!”华自闲好受些:“也就这是几年光景,等他大些,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岂不羞愧死!”

    真龙帝埋怨:“你就惯着他吧!”华自闲不觉得:“有吗?还好吧?本殿下小时候比阿焉规矩少多了。”

    “黏黏小时候比初一贴心多了。”

    “那是!本殿下天上少有,地下难寻。谁能跟我比!”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怎么的?大哥有什么意见吗?”

    真龙帝躺回架子床上:“没有!”

    华自闲提醒:“常朝的时辰快到了。”

    真龙帝不在乎:“取消了。”

    华自闲躺回身:“取消就取消吧,困死了!”

    虽说册封大典尚未举行,圣旨已下,皇长子元鼎乃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储君。按规矩,应该搬到东宫,拥有自己的小朝廷以及禁军。

    这都过了大半个月,太子依旧住在安福殿,完全没有搬家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毕竟太子年幼,呆在陛下身边,由皇帝亲自教导,总比交给内侍宫女更让人放心。太子被人挑唆移了性情,那可是家国动荡的高度。

    日上三竿,华自闲扑向床边:“大哥,我要吃甜豆花!”一直坐在床尾,安静玩着九连环的阿焉也跟着连滚带爬扑向父亲:“初一要吃咸豆腐脑!”

    华自闲见着奔腾而来的儿子,大吃一惊:“阿焉也在?”这下轮到真龙帝不可思议了:“这小子解了一个多时辰九连环。”

    原来阿焉小殿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送回寝殿,生了一会儿闷气后,决定同父母一起用早膳。

    谁知平日里起的比鸡早的爹娘还在赖床,阿焉胡乱吃了几口点心,抱着心爱的九连环,悄手悄脚混入正殿,缩在床角,也就是他娘的脚边,自娱自乐。

    启蒙描红说带来的好处,让这个孩子可以沉下心来,完成一件冗长枯燥的事情。好似不耐烦这种情绪,被沉浸其中剥夺,无影无踪。

    真龙五年,卫所改制已然接近尾声。账册、屯田、兵籍已将全部更新完毕,纪录在案。第一批武进院的学员已经毕业,散落各地。卫所输入崭新血脉,不以世袭为主导,相信必能收到预料中的好结果。

    大齐海防在海运的巨大利益下,蒸蒸日上。如今在南洋诸岛、身度沿岸,都设有大齐港口以及完善的军备。

    依旧是卫所制,体量以百户所、千户所为主。再多加经营几年,应该会根据当地风俗,设立都司。有大齐官员,以及当地世袭贵族共同执掌。一如辽北、漠北的卫所一般。

    卫所和边军都征召了有功名在身的士兵,这些人识文断字,将会給大齐军队带来怎样的变化,拭目以待。

    除了卫所,各州官府县也开始征召有功名之人,成为当地的府兵狱吏。武举不同于科举取仕,举人功名才可免税、见官不跪。武童生、武秀才,虽有功名,与寻常百姓,并无太大差别。如果不当兵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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