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生产过程十分顺利,痛苦依旧难忍。处于极度折磨中的华自闲,脾气越发暴躁。讨厌废脑子的任何事,包括回答。

    偏偏真龙帝一丝一毫也没察觉到,还在那扰人心智,华自闲快被烦死了!“黏黏别怕,痛就叫出来!”

    此时,比起无意义的喊叫,华自闲更喜欢捶床板,发|泄出来!“你闭嘴。”华自闲说得咬牙切齿,奈何当事人完全没有感受到。

    真龙帝凑到床边,欣喜发问:“黏黏你说什么?”怎么会这么烦人?华自闲不理解,压根理解不了。

    真龙帝握住华自闲的手腕,自以为能给她力量。实际上,除了碍事,找不到其他作用。华自闲甩开他的手,又被真龙帝理解为疼痛之下的挣扎。

    华自闲已经计划着,如何名正言顺且不露痕迹的将真龙帝赶出去。这个无事可做,且又要分享自己半个孩儿的男子。华自闲只是想想,直接气个半死!

    女子也能像男子一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一血脉至亲,那该多好!凭什么?为什么?天道不公!

    将天道不公怪罪在真龙帝身上,也是一种不公。华自闲趁着疼痛减轻,抓着真龙帝问:“我娘呢?灵守真人呢?”

    早就派人去请了。奈何栖云观在城外,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葛明辉回京备嫁后,灵守真人直言,在千金科上,她远不及葛明辉,外加住不惯紫微城,回栖云观去了。

    栖云观乃是天下消息汇总之地,没人主持,确实不行。外加葛明辉伴着华自闲一起长大,灵守真人很是放心。

    如今京城并没有想象中太平,这个时候灵守真人赶往紫微宫,确实事件匪夷所思并且无法忽视的事情。

    真龙帝明白华自闲的担忧:“我亲自盯着,真人马上就到。”真龙帝让开关键位置后,宫女们有序补上。擦汗的、喂水的、喂吃食的,井然有序。个个比真龙帝有用。

    华自闲抓住葛明辉,语气异常凶狠:“本殿下要疼死了,可有止痛的东西?”葛明辉愧疚道:“阿黏……”算了,你别说了。

    华自闲依旧不放弃问:“这该死的阵痛要持续多久?不会活活疼死吧?”葛明辉安慰她:“开了六指了,快了!”

    华自闲并没有被安慰到:“这孩子身量小,少开两指不行吗?”生产之事,哪有讨价还价的道理。葛明辉的安慰苍白无力:“快了,殿下暂且忍耐一下。”

    华自闲长吸一口气,本就是独自面对之事,又何必心存幻想?还是修行不到家!

    徽猷殿外,灵守真人姗姗来迟。见到无措且还有些茫然的真龙帝,想笑又要拼命忍住。这般孩子气的一面,真是好久不见了。

    “贫道见过陛下。”灵守真人从未以陛下养母自居,真龙帝特许她的见驾不跪,直接导致灵守真人躲着皇帝走,是百官最喜欢的世外高人。真龙帝自然看出了灵守真人的心思,养母兼岳母,当然随她去了。

    “真人快快请起,黏黏吵着要见您。”真龙帝对灵守真人还是很亲近的。灵守真人并没有动,而是问道:“明辉可在?”

    真龙帝回答说:“一直都在。”灵守真人放心道:“明辉在就好,这孩子专精此道,贫道自愧不如。”

    真龙帝不太明白:“真人何意?”灵守真人走近些说:“徽猷殿这般大的动静,免不了四方窥探。与其守着皇后帮不上忙,不如盯着产婆奶娘。宁王一党虽已伏诛,万一余党死灰复燃。女子生产不易,皇后闯过了鬼门关,自要有人为她守好这太平人间。”

    真龙帝被灵守真人支走了没半个时辰,又跑回来了。这回有灵守真人拦着,产房的大门都没进去。

    “外面脏,皇后体弱,陛下沐浴更衣后不迟。”灵守真人有胆有识。产房的特殊规矩真龙帝还是知道一些的,葛明辉的规矩很多。

    之前为了华自闲安康,真龙帝那叫一个大力支持。接生的产婆以及提前准备好的奶妈,每日都要用药浴吃药膳,衣物用特制的药水清理,就连生产用的器具也是每日用滚水清洗,日日不落。

    如今这规矩将自己拦在门外,真龙帝依旧有些不高兴。灵守真人跟没看见似的:“换穿的衣服早就备下了,陛下不想第一个抱到孩子?”

    真龙帝快步走向汤池,灵守真人不方便跟着,不放心道:“外面可还安全?”真龙帝保证:“真人放心,万无一失。”

    灵守真人担心依旧:“今日可还是祭祀大典,陛下登基以来第一场祭祀大典。这两年陛下南征北战,功绩应亲自禀告元氏列祖列宗。”

    真龙帝并不在意这些仪式,都是给活人看的。“元氏先主在天有灵,早就收到喜报了。真人放心,祭祀大典有是元郑在,万无一失。”

    这陈王世子,新任宗正元郑是位奇人,天生擅长迎来送往,是主办喜事、丧仪、以及祭祀的上上之选。

    真龙帝同华自闲在徽猷殿举办的小型婚礼,也是他主办的。皇帝的登基大典,华自闲的封妃大典以及封后大典,也都是他主办的。

    真龙帝顶着一头湿发,被一连串铜盆敲打的声音拦住。真龙帝并非精通音律之人,也能听这敲打之音的背后,隐藏着极致的情绪。

    “妇人生产究竟是何种折磨?”真龙帝虚心请教。灵守真人斟酌一下,回答说:“剪刀硬生生剪下一块肉来却感受不到的疼痛。”

    “原来如此,改日让杨学理试试。”作为锦衣卫的前任指挥使,真龙帝深谙刑讯之道,打算在男子身上试试生产之苦。

    产房内,陪产的最佳位置被灵守真人抢了,真龙帝在不知不觉间,被排挤到了最外围。他也明白到了关键时刻,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得自己忍着。

    最后还因为耽误宫女们行动,被排挤到谁也妨碍不着的最角落。勉强在晃动的人头中得见华自闲的脸色。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祭祀大典开始。钟鼓礼乐生传来,神圣极了。也是在这一刻,一个稚嫩的小生命,跌跌撞撞又不惧风险的来到人间。

    他看起来又小又脆弱,偏偏自己不觉得,使劲活动四肢,用洪亮的哭声来与这个他并不熟悉的新世界对抗。

    灵守真人剪断脐带,将小婴儿抱到真龙帝面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为健壮的小皇子。”

    真龙帝大略瞧了一眼,来到华自闲床边:“黏黏。”华自闲的感觉有些飘忽,似梦似幻,用脸蹭了蹭真龙帝的手臂,委屈道:“又累又疼,明日不早起练剑了。”

    真龙帝并没有纠正她,因为身孕的缘故,练剑早就被慢走所取代。“好,不练了。以后都不练了。”华自闲满意:“大哥最好了。”话音未落,人便睡了过去。

    真龙帝急了:“葛医官!”葛明辉把脉道:“殿下累极昏睡了过去,并无大碍。”真龙帝不信:“真的?”

    葛明辉不敢隐瞒:“产后也是一道关卡,恶露排尽之前,不可掉以轻心。”真龙帝看向华自闲:“那就麻烦葛医官了。”

    真龙帝这话说完,才想起新生的儿子,对灵守真人道:“初一瞧着比黏黏瘦弱些,这些日子劳烦真人了。”

    初一?因着大年初一生的,所以乳名初一?这是不是太随便了?初一生的孩子可太多了。之前不是说好叫阿焉吗?难道改成大名了?

    毕竟是亲外孙,灵守真人还是很爱这孩子的:“陛下放心,贫道定倾尽所能。”真龙帝转头看向华自闲,一般情况下,灵守真人可以告退了。

    灵守真人也不傻,打扰夫妻恩爱是要遭天谴的。怎奈皇帝脑中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她又不想落埋怨,只能硬着突破皮招人烦:“陛下,洗三礼……”

    在真龙帝心中,华自闲排第一,元初一小婴儿排第二。皇帝是真忘了:“唐海,东阁今日谁当值,宣东阁舍人。洗三之事还是要拜托真人。”

    华自闲睡着了,小初一吃饱后也睡下了。别看这孩子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食量惊人。一个奶娘没吃饱,委屈极了,哭声有力。就是打扰到他娘休息,被他爹瞪了几眼。

    今日东阁轮值的舍人,出身兵部,是个实干派的主事。年纪不大,比真龙帝还小了几岁。要说这位舍人,真乃奇人也,生平最大爱好,只有一个,那就是值班。节假日轮值,他永远最积极。

    陆云苏是福建人,祖父两辈读书都不太行,好在擅长经营,家中小有资产。算起来,他是卢阁老的直系门生,精通术算。三年翰林后,直接被要到户部,后来又调到兵部管军饷,很得上司器重。

    陆云苏看着“死而复生”的皇帝,有些恍惚。真龙帝完全不给他消化的时间:“皇后今晨诞下皇子,这是诏书,送到祭祀大典上宣读。”

    陆云苏磕头领旨,脑袋同时高速转动。皇帝不止安然无恙,连继承人都有了。帝后这是耍着朝臣玩呢!难怪两位阁老稳如泰山,合着只有他这样的小跑腿成了没头的苍蝇!

    陆云苏拿了圣旨便被“请出”徽猷殿,宁王等人觊觎皇位,可也算不上谋逆。毕竟是仁宗血脉,也只有皇帝才下得去这个手。

    陆云苏捧着圣旨,在唐海及一众锦衣卫的护送下,赶往乾阳殿。真龙帝的圣旨是写好了的,陆云苏不好当着唐海的面观瞧,是以站在高台上宣读圣旨的时候,被吓得不轻:皇子降世,普施恩泽。卫所军籍,五世而终。

    军籍之事朝堂上虽只简单提过,作为熟知内情者,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一直在清理卫所田产户籍,为即将到来的变|革做准备。就算在陛下失踪那些日子,这项政策依旧坚定的执行着。

    只不过,这一天来的着实有些快且突然。实干如陆云苏,脑袋都有些发懵。陛下该不会是……陆云苏停止一切猜想,陛下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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