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立马站出来反对道:“主少国疑,此乃大患!理应择一贤明之人,过继到明宗爷名下,以安天下。”

    又有人不同意了:“过继到明宗爷名下,名不正言不顺,将当今天子置于何地?臣认为,择一少年,过继到陛下名下,有皇后娘娘看顾,最为妥当。”

    过继人选,是个大问题。有人主张过继年富力强的,至少二十年内政权不会发生大动荡。有人主张过继到真龙帝名下,年纪、辈分都不重要。

    华自闲简单看了一下,主张过继到明宗名下的,以真龙帝掌权以来被冷落的宗室老臣为主。主张过继到当今天子名下的,以真龙帝提拔的新臣能吏为首。这些人大多没有根基,被徒然提拔,所能依仗的只有皇帝。

    这些人争来争去,好似忘了,皇帝还没寻到,并非没有生还的可能。算了,争吧。斗争越是激烈,越是能拖延时间。

    这月份大了,吃不下又容易饿,坐时间长了腰疼。华自闲实在难受,打断这场永远没完的辩论:“行了!陛下收范阳平肃慎,夺下高昌,立下不世之功。将大齐疆扩大了百万顷!你们这些人,竟然还要夺他香火!其心可诛!”

    皇后承天子之志,主张过继到真龙帝名下,无可厚非。

    虽然有一部分人不支持皇后摄政继续掌权,但就目前来看,皇后是总理全局,最优也是唯一的选择。

    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以及本就在华家影响下的吏部,外加主掌兵权的锦衣卫以及京郊大营,皆在皇后控制之下。

    想要在这个组织严密的朝廷分得一杯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华自闲自然明白,只要重用大哥提拔上来的能臣,谁也别想用祖宗家法压他们夫妻一头!

    回明光殿在路上,杨学理一直护卫在侧。准确来说,自打阿尔泰山消息传来,紫微宫就在锦衣卫的层层护卫之下。

    “方阵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冬日的冷风让华自闲感觉分外不舒服。杨学理回答道:“回殿下,小的无能。”

    华自闲再问:“高昌将军府那边呢?”杨学理继续回答说:“阿日善将军已经率大军抵达事发地。不过阿尔泰山脚环境恶劣,救援并无太大进展。这是阿日善将军送来的请罪折子,娘娘过目。”

    与此同时,渡过黄河本该继续向北的安远侯李执明停下了脚步。紧跟在侧的许文良疑惑道:“侯爷?”

    安远侯询问:“京城那边如何了?”身边人马上回答说:“正在商议过继之事。皇后娘娘的意思,要过继一子继承香火。”

    安远侯听后没什么表示,看向许文良:“随我进来。”安远侯此次携带的兵马并不太多,大军扎营,依旧十分显眼。

    进入营帐,许文良并没有坐下,拱手恭敬道:“大人请吩咐。”李执明拿出一份密旨:“皇后娘娘吩咐,兵分两路。大军继续北上与密阳国公会和,本爵带领一对人马暗中查访。等过了今晚,许大人就扮成我的样子,率领大军继续北上。”

    许文良接过迷信仔细观瞧:“下官领命,侯爷好好休息。”李执明客气道;“辛苦许大人了。”

    离京之前,李执明同兄弟简单见了一面。两兄一致认为,陛下真有不测,皇后娘娘比谁都靠谱。有华少傅看着,做不出危害大齐江山的事情来。

    比起仓促之间选择的嗣子,皇后娘娘才是那个能保大齐江山二十年无忧之人。至少赋税、徭役、武举、卫所等等之改革,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

    同时李执明也有些后悔,为表忠心,李家子弟太过分散。出了事情,老的老小的小,兄弟家的孙子支撑不起门庭。自己的孙子不是上了前线就是在外当官,鞭长莫及。待此事尘埃落定,想办法将小儿子调回洛阳。

    家事想完了,又开始琢磨国事。李执明最后一次觐见皇后娘娘,真是被吓了一跳。皇后娘娘开门见山:“本殿怀有龙嗣,已七个多月。陛下安危全权托给安远侯,还望侯爷将陛下安全护送回长安。这有金乌令一枚,可便宜行事。”

    苍天垂怜,万望皇后诞下男婴,续我大齐国祚。安远侯许完愿,又觉得不对。要是位公主,又该如何是好?随即又释然,皇后不也是女子,照样比谁都靠谱,可托江山。

    嘉峪关内一小镇,一对镖师正护送一批货物抵达。这小镇不大,只有一家客栈,一对人马瞬间将客栈填满。

    客栈掌柜兼任伙计,因着皇帝对西北用兵,客栈也跟着沉寂下来,好久没见到走镖的镖师,老板手忙脚乱之余,上前攀谈起来。

    “几位这是打哪里来?”领头的镖师看起来没什么防备心,顺口道:“刚从西域回来,顺便带了些西域特产。”

    客栈掌柜由衷佩服:“几位胆子真是大!”镖头看向最好的房间:“新家主要立威,自然没有不敢的。正好有些门路,跟着大军后面,最是安全。”

    客栈掌柜明白:“贵家主是个有本事的人。如今西域如何了?”镖头也不太明白的样子:“家主觉得可行就可行呗!不过我听说西域擅种棉花,要真是如此,可要热闹喽!”

    客栈掌柜还想再说什么,被走进来的老人家打断:“热水还没好吗?家主正等着!”镖头马上站起身:“吕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马上好!”

    两位称为“吕老”的老人家精神矍铄,对客栈掌柜要客气许多:“劳驾多准备些吃食,路上太赶,兄弟们都饿了。还有请准备些干粮酱菜,路上带着方便。”

    掌柜保证道:“您老放心,不是我吹,在下烤羊腿、炙羊排的手艺可是一绝。再准备些胡饼、清汤面,保准弟兄们吃的那是心满意足。”

    吕老端着洗漱用的热水走了。镖头见掌柜的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主动叫兄弟几个帮忙烧热水。

    掌柜感激之余有些不好意思:“多谢镖头。不过那位吕老有些吓人,像是见了衙门里的捕快似的。”镖头道:“吕老是家里面的老辈分,太老爷时便得重用。不能比!”

    吕老端着热水站在门口:“主上。”直到门内传来声音:“进来。”吕老这才推门走进去:“主上,边塞苦寒,连像样的吃食都没有。您洗把脸,喝口热茶。”

    家主看样貌是个二十几许的年轻人,身量比常人高出许多,威武不凡。眼睛、鼻子、嘴巴皆长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减其韵味。不像镖局的家主,倒像是公侯家金尊玉贵的公子。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吕老坐吧。”吕衡然哪里敢坐,伺候皇帝洗手净面,担当护卫之责。

    真龙帝归家心切,这边刚在互市何谈的文书上签字,一刻钟都不想多待,点齐人马,直接出发。

    身边除了方阵等亲卫外,还有吕衡然护卫在侧。开始也没想着伪装成镖局,谁让真龙帝携带不少私人物品,大箱小箱装了好几车。时间长了,也就不多做解释。

    高昌虽说已是大齐领土,依旧不太安全。众人进了嘉峪关,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帝着急赶路,如今总算能松快松快。下一次这般修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方阵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精力旺盛。自打进了小镇便没了踪影,不知跑哪里打探消息去了。

    “主上,成国公率领的大军在阿尔泰山脚遭遇风雪,说是全军覆没。还说您也……”方阵实在不敢再说下去。

    吕衡然接话:“幸好陛……家主早做决断,避开一场泼天大祸。”真龙帝关心的是:“与极北罗刹无关?”方阵也不能确定:“此地闭塞,臣不知。”

    此事完全在真龙帝预料之外,思索片刻后,道:“传信给雁回,告诉她我还活着,让她安心……”

    吕衡然则认为此举太过冒险:“家主三思。既然消息已经传回洛阳,那便是天下皆知。不希望家主平安返京之辈大有人在,一切以家主安危为重。”

    方阵道:“吕老多虑,此等秘密自然只会雁回郎主一人知晓。家主只不过是怕郎主忧心影响身体,无碍的。”

    在吕衡然看来,既然消息已经传开,人心难免浮动,不如趁此良机,排除异己。陛下只顾忧心皇后娘娘,难免有些儿女情长。

    吕衡然自然是忠于皇帝的。吕家宦海沉浮几十年,走至今日,都是拿命拼出来的。真龙帝设伊犁将军府,要前线统帅举荐戍边将领。吕衡然并未避嫌,举荐长子。

    本以为自己并非皇帝心腹,只是凑个热闹,没成想长子竟然雀屏中选。吕衡然诧异至极,时常叮嘱长子要为安心戍边,为陛下守好国门。

    吕衡然有两子一女。小儿子幼年夭折,女儿又在嫁人后难产而亡。老妻接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缠绵病榻数月后亡故。吕衡然无心再娶,将孙儿养在身边,了当慰藉。

    是以吕衡然与长子感情非常好。伊犁距洛阳万里之遥,虽说山高水长,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好在小儿羽翼已成,今生再无遗憾。

    仓房时刻有镖师把守,都是皇帝的心爱之物,谁敢不上心?真龙帝独自来到仓房门口:“都下去吧!”

    守卫不敢有异,更不敢放真龙帝一人独处。一人去找方阵,其余人等留守。方阵轻手轻脚推开仓房大门,见真龙帝正在一打开的木箱前驻足,没有打扰。

    这只大木箱中盛放着布料和衣裙,都是西夷的样式。真龙帝第一次见时,勉强保持了风度。虽然他不解西夷女子为何要同自己的腰肢过不去,转念一想好细腰的楚灵王,也就释然了。

    大齐女子谁不以腰肢纤细为美。异国风韵、漂亮衣裙依旧喜爱。作为邦交国礼,王后和摄政王都送来了不少,真龙帝思念妻子,留下了其中绝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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