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瞪了眼灵守真人后,为华自闲诊脉:“这才多大孩子,怎会有这般重的心思?”胡太医这话属于无差别攻击,元照与灵守真人,一天低下惭愧的头颅。

    灵守真人不放心道:“师叔,没有大事吧?”胡太医说:“你的医术本就不在我之下,这点儿小病还能诊错?关心则乱!”

    收回目光的胡太医,正好和华自闲手臂上的臂钏来了个对视。片刻犹豫之后,胡太医取下臂钏。

    白鹤则在一旁阻拦:“老人家不可,这是殿下最喜欢的东西,谁也不能碰。”护老太医利落的抠下上面的火焰珠,对着烛火仔细观瞧。

    元照等不急:“可是这珠子上沾染了什么?”胡太医语带惊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取匕首来。”

    自有小太监送上趁手的工具,胡太医利落的敲开外面的伪装,露出里面黑色的小药丸。灵守真人认得此物,依旧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香丝入骨,蜜蜡的工艺不错,药效基本没有损耗。”法冲真人说完这话,将药丸丢入茶水中,等完全融化后倒入花盆。

    香丝入骨,是一种剧|毒,见效快,无痛苦,且不可救。加热后吸入或是吞服皆可。除了模样不太可之外,简直无敌。

    灵守真人夺过臂钏,上下摸索,果真在内侧摸出一根手指长的钢针。三位医者对着这根钢针半响无言。就算外行如元照,也能辨别出这是致命的凶器。

    胡太医自然不能对皇帝不满,但对侄女,可就没那么多顾及了!“香丝入骨可是我们的家的独门秘方,雪丫头,方子是你教给她的?”

    灵守真人赶忙否认:“这般危险的方子,侄女哪敢胡乱传授。是这孩子向我讨见效快、没什么痛苦的毒|药,侄女特意做了几颗给她。还再三叮嘱她蜜蜡封存。钢针更是毫不知情。”

    法冲真人说话了:“这根钢针,贫道倒是知晓些。几年前的事情了,五姑娘拿着穴位图讨教,天府穴附近的枕骨处,是否有个地方触之必死且无声无息。看来是专门为此处准备的,深怕死不了。”

    好好一个人,贴身带着致命的东西,究竟为何,显而易见。尤其是这两样东西皆经过周密的伪装。

    胡太医痛心疾首道:“再这般多思多虑下去,可是会影响寿元的。好好养着吧,此时发病并非坏事。”说完又对灵守真人超级不满:“你是怎么当娘的!”灵守真人一肚子委屈,奈何一句话也说不得。

    好在此时,药煎好了。元照客气道:“胡太医年纪大了,唐宁送胡太医回去休息。上清观诸事繁杂,两位真人也回去休息吧。”

    三人变相被皇帝赶出徽猷殿,离开的路上,胡太医不解道:“这真是你闺女?”灵守真人早已经习惯:“是侄女生的女儿,却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胡太医一甩袖子:“你这女儿,比你重情义,比你有担当!”

    华自闲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早晨便退了烧,等到下午已然有了胃口。躺在床上养病都闲不下来,叫了个说书先生解闷。

    元照坐在床头喂她喝粥,华自闲将脑袋蒙在被子里:“我要吃肉,还想吃蟹黄馄饨。不要这些没盐没味的东西。”

    元照哄她:“等病好了什么都有。”华自闲强调:“已经好了,我现在能打一套拳。”见元照并未妥协,华自闲改变策略:“吃不好睡不好如何养病?哥你最疼我了是不是?”

    元照岿然不动:“就是因为疼你,才不能任由你折腾自己的身体。”华自闲抱着被子躲进床尾,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元照很愧疚道:“黏黏,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我以为将你保护得很好。其实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华自闲露出一双眼睛,全是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大哥,苦情路线不适合你!元照继续反省道:“说真的,我从未想过失败,也拒绝去承担这一切后果。真有万一,可能还不如你。”

    华自闲抢过鸡汤香菇粥,投降道:“我吃,我吃还不行嘛!”元照问他:“明明有勇气陪我赴死,为何不愿同我共享这万里江山?”

    华自闲下意思摸手臂,再三确定,最后不自在道:“大哥知道,我这个人一项喜欢留后手。也不一定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元照揭穿道:“黏黏你看着毛躁激进,其实最是稳妥不过,最喜欢留后手。做事这样,做人也是这样。腰间长年佩戴的软剑是给敌人准备的,为兄继位后已然很少佩戴。手臂处的臂钏,是留给你自己了。你在怕,黏黏你是怕鸟尽弓藏。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华自闲听不下去了:“哥,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可怜,而且妹妹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虽说冒险了些,可我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总理天市衙门,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值了!”元照怂恿道:“还可以想些更加不敢想的。”

    华自闲突然问了个问题:“哥,你说武威皇后为何不愿接受册封,不愿享受这最高的荣耀?”元照不接招,将问题返还给华自闲:“你觉得呢?”

    华自闲本也没指望元照回答:“武威皇后之所以是武威皇后,是因为她一生都在做遵于自己的选择。遵从本心,为自己而活。夫家薄待她,她便离开。幽州有难,她坚守。太

    |祖如此倾心于她,也是被武威将军身上独特的生命力所倾倒吧。活出自己,说的容易,谁又能真正做到呢?如果武威将军成了武威皇后,那她这绚烂一生,丰功伟业,都将被‘皇后’二字所遮掩。就连锦衣卫都会披上不同的色彩。承认一个出生有瑕疵的人优秀很难,承认以一位女子比大多数男子优秀更难。史官也是男人,怎会没有偏颇!”

    华自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实吧,我特别羡慕武威皇后,想成为她那样的女子。这几天,左思右想,我终究和武威皇后是不同的。武威皇后人生的前二十几年,其实也挺乖的,听从父亲安排。即便坚持看书习武,其实没太做出格的事情。我不同,我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大哥给的。我本就无法将大哥从我生命中抹去,又何必钻牛角尖?就算我是男子,当了异姓王,将来权倾朝野,史书也难免记一笔奸佞、媚上。我究竟在别扭些什么呢?”

    元照满脸笑意:“你倒是真敢想。”华自闲随口说了句:“可能是香丝入骨给我的胆子。”说完做了个鬼脸继续道:“其实吧,我也不是个好人。一边享受着大哥对我的好,得意自己是大哥最重要的人。一边自欺欺人,一叶障目。希望大哥有个影子似的妻子,当个摆设一样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既没有与大哥保持距离,变成兄妹本该有的样子。又对自己的婚事毫无规划,任凭大哥安排。其实想想,我有太多不对的地方。”

    元照不允许华自闲这般说自己:“黏黏只是还小,没认清自己的感情。就因为这点儿事,将自己难为得高烧不退,没长大的孩子!”

    华自闲抓住手边软枕:“大哥真想听实话?”元照正色道:“你说!”华自闲不太好意思:“大哥有所不知,妹妹我呢,是个很贪心的人。幻想中的夫婿,要在外面顶天立地,做那万中无一的男子。回到家,不敢说一个不字,事事都要听我的。大哥你说,世间哪有这般男子。谁还不是有尊严的!”

    元照点点头:“试试未尝不可。”华自闲激动了:“可你是皇帝!”元照不觉得这是阻碍:“皇帝也是人。”

    不是!华自闲在意的是:“你是皇帝!你是君,皇后是臣。先君臣后夫妻,当皇后容易,做妻子难!”

    元照倒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黏黏想做我的皇后。”华自闲直愣愣的看向他,元照收起开玩笑的心思:“黏黏,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会变,他怎样都会改变。杀功臣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兴庆侯一家为天德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还不是被防备、排挤二十余年。不当皇后,当宠臣,你掌管天市衙,还不是最容易被波及。天德后宫,管中窥豹,又不是没见过。”

    华自闲果然被带歪:“我又当不成皇后!”元照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好在听声音还听不出端倪:“此话怎讲?”

    华自闲对装傻的皇帝气得咬牙切齿:“皇后才不会偷偷摸摸跟着祈福的队伍进宫!”元照还是那句话:“黏黏想当皇后!”

    华自闲扔软枕:“皇家妾也是妾,谁想做妾!”元照歉意道:“委屈你了!”华自闲冷哼:“陛下一桩桩一件件算计的恰到好处。到时候封妃的圣旨夹在一堆得胜分封的圣旨中注意力自然被转移。”

    元照真是没想到:“黏黏是这般想我的。”华自闲累了:“大哥做事,计划周密、布置周详。偏偏嘴上不多说一句,要靠猜的。”

    元照说了句:“黏黏每次都猜得准!”华自闲蹦了起来:“可是我猜的不开心!你有你的世界,总也走不进去,人是会累的!”

    元照没想到:“对不住,我……”华自闲插话打断:“没关系,您是皇帝。圣心本该难测!”

    元照突然一下子抱住华自闲:“对不住,我不知道,我不想这样的。以后不会了。”华自闲挣脱,元照不放手。华自闲说了句:“你说你会改的。”元照纠结再三,选择放手。

    华自闲颇为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元照强调道:“君无戏言!”华自闲笑:“别那么严肃嘛!哥,我渴了。”元照起身倒了杯杏仁羊乳。

    华自闲美美的抱着茶碗道:“说说吧,打算用哪个位份打发我?选秀呢?别指望本殿下将来为你采选新人,没那个闲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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