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寄锦垂首走进徽猷殿:“臣参见陛下。”天德帝过得挺舒坦,有人打扇,凉风徐徐。“户部粮食凑齐了?”

    华寄锦回答说:“西南加急送来的千旦青稞、小麦,足够应付鞑靼使团。”天德帝满意:“没想到白兰家底还挺厚。”

    华寄锦真心实意道:“陛下高瞻远瞩,拿下白兰,这才有今日以逸待劳,坐看瓦剌困兽之斗。”

    天德帝问他:“鞑靼使团,可有人选?”华寄锦正要说这件事,郑重其事跪下:“臣请缨!”天德帝一下子坐直身体:“你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华寄锦还能在皇帝面前梦游不成?“陛下为使团人选,已苦恼数日。纵观整个洛阳城,臣最合适。”

    天德帝提醒:“此行深入鞑靼腹地,很有可能碰上瓦剌人和定襄肃慎的大军,危险重重!”华寄锦早就想好了:“正是因为危险,臣才最适合。京郊大营精锐尽空,大齐支撑不了三线作战。鞑靼骑兵同样骁勇,如能驯服,日后将成为一大助力。”

    天德帝何尝不知,就是因为太贵重要,才迟迟做不了决定。“你走了,京城怎么办?”华寄锦早就想好了:“佥事胡怀今是程指挥使带入锦衣卫的老人,资历、声望都还可以,有他在,定能保洛阳无忧。”

    天德帝听后笑了:“你倒是坦荡,胡怀今不忿你小小年纪身居高位,没少给你使绊子吧!将锦衣卫交给他,就不怕没了你落脚的地方?”

    华寄锦公事公办:“锦衣卫是陛下的锦衣卫。一点儿私人恩怨而已,不能因为胡佥事一点儿私心,就抹杀了他的功绩。”

    天德帝勉强道:“你放心朕还不放心呢!胡怀今私心过重。这样吧,将那个杨学理升为镇抚使,与胡怀君一起统管京城。”

    华寄锦拜倒:“谢陛下成全。”天德帝不放心道:“你小子可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华寄锦保证:“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圣命!”

    有华寄锦牵头,使团组建得很快。官员、护卫、粮食、药材、以及征调的医者,整装待发,择日远行。

    天德帝满意于华寄锦的办事能力,又心酸朝廷外无良将内无贤臣,一个个光领俸禄不干事,关键时刻还要锦衣卫指挥使顶上。

    天德帝羞于残缺,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华寄锦一行人北上,派了两位皇子送行,排场还是很大的。

    使团押运着粮食,装备齐火铳,走远了。两位殿下打马回城,安王想开口:“二哥在工部不得闲吧,小弟最近路过洛水,发现水质越发清澈,都是二哥的功劳。”

    康王完全不在意:“工部已经派人与各地方官联系,雇佣流民修桥补路,一举两得。忙是忙了些,为了大齐再忙也是应该的。”

    安王一拳打在棉花上:“二哥真是心宽。”康王回击道:“尽本分而已。不像三弟心思大,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北边。”

    安王不承认:“二哥这话说的。”康王不留情面:“三弟心里面如何打算的,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过自己?祝三弟旗开得胜,毕竟也是我大齐之福。”

    康王催马走了,安王灰头土脸,明明已经气得不行,还要保持形象,也是辛苦。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外人都说康王宽和守礼,是难得的厚道人。压根没见过元祯的真面目罢了,真正的元祯最喜欢让人下不来台,怎么扎人心怎么说话。

    安王作为唯一的受害者,有苦难言不说。每次康王甩头就走,内伤甚重的安王还要承担不属于他的指责。

    二殿下又被三殿下气走了!

    你们一个个的,圣贤书没少读。不知道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吗?你那只眼睛看见,那只耳朵听见元祯是被气走了?

    沽名钓誉的玩意儿,都可恨!

    不过嘛,今儿大度的安王决定原谅无礼的二哥。虽然安王不愿承认,在皇帝面前,华寄锦一句,顶他们兄弟二人十句。也不知道谁是亲生的!

    华寄锦已经总管京城禁卫,如若此次北上能将鞑靼教训的老老实实,回到京城,谁还能遮掩他的锋芒?

    华寄锦与陆家撕破脸,已经倒像自己这一边,那可是军权,梦寐以求的东西!安王感觉距离皇位,又进了一步。

    华寄锦组建的出使团,主要还是看能力的。别看二皇子一系无人入选,可支持正统嫡系的人可不少。相较之下,安王一系那几个,简直就是沾光蹭功劳去的。将来谁得用,谁难堪大任,一看便知。

    可安王不觉得,只要与康王的较量中他略占上风,就高兴!至于华寄锦一行能否得胜归来,安王只接受肯定答案。

    锦衣卫指挥使、皇上的心腹人,是好拉拢的吗?安王这辈子的小心、笑脸都赔光了,待遇就比皇帝爹差点儿!

    华自闲也在送行之列,轻车简从,只有白鸽姑姑跟在身边。直到车队完全不见了踪影,华自闲才舍得转身离开。

    白鸽干巴巴安慰道:“郎主放心,楼大人必会平安归来的。”刀剑无眼、疫病无情,都非人力所能控制,除了求神拜佛,别无他法。

    华寄锦召集的医疗团队,以栖云观女道为主。观主法冲真人,华自闲生母灵守真人均位列其中,随军北上。

    华自闲感觉自己的心被分成了好几瓣,七上八下,拧着劲的疼,坐立难安,完全不能想。要不乔装打扮,跟在他们后面?毕竟是亲哥,总不会打死自己吧?

    华寄锦离京后,气温降下来些,上直十二卫巡防依旧严密。没了与世家、文官集团都有些亲密关系的指挥使在,锦衣卫在胡怀今的掌控下,更加不留情面。

    青莲别院越发门庭若市,没办法,谁也不想和锦衣卫扯上关系,但又不能不打好关系。锦衣卫好不容易扭转的好名声,这下又没了!

    胡怀今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比华寄锦更加适合锦衣卫,结果用力过猛,反而有些适得其反。整座洛阳城都好似跟着暴躁、焦虑起来。

    直到胡怀今带着围攻青莲别院,这才意识到苗头不对,锦衣卫只是要进行内部清洗吗?华寄锦远在漠北,难道……

    华自闲一身劲装,提剑与胡怀今对峙:“哪阵恶风,将胡佥事给吹过来了?怎么?胡佥事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请本夫人出山定乾坤吗?”

    胡怀今不怀好意道:“苍梧郡夫人真是快人快语,颇有指挥使大人的风范!”华自闲客气一笑:“肯定比你强!”

    胡怀今看了眼大门敞开的青莲别院,明知故问道:“夫人这是早有准备?”华自闲问他:“一击不中后患无穷,你可准备好了!”

    胡怀今咯咯乱笑,像极了乌鸦:“纳百川千万银两无故消失,暗中勾结漕粮余孽,胡某为陛下尽忠,有何惧怕?”

    真是好笑,华自闲反驳道:“胡佥事真是好大的本事,为了贪功冒进,真是什么屎|盆|子都急着往自家人头上扣!关乎陛下安危,你担待得起吗?”

    胡怀今可不管这些:“还不给我拿下!”华自闲抽出宝剑:“我看谁敢!胡怀今你看上了纳百川,趁着我大哥不在竟敢明抢,真是好样的!”

    胡怀今高声道:“苍梧郡夫人勾结漕粮余孽,暗中提供银两支持,还不给我拿下!”华自闲气笑了:“我都忘了,锦衣卫不用证据、无需审问,只会屈打成招。胡怀今你四十多岁的人了,真是一点儿长进的没有!”

    胡怀今不为所动:“夫人好口才!”华自闲问他,也是在问他身后的一众锦衣卫:“勾结漕粮余孽,我是活腻味了?还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我父兄深得陛下信任,我又是御笔亲封的超品郡夫人,跟着余孽造反,能得到什么?”

    胡怀今一脸探究:“夫人年纪尚幼,还不大明白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也许夫人是被家人蒙骗,才做下此等天地不容的事情。毕竟令尊华尚书可是昭德太子府的老人,当年深受昭德太子信任,亲自保举他进了吏部。不忿昭德太子遭遇,被人蛊惑,也是有可能的!”

    华自闲破口大骂:“你放屁!昭德太子殿下监国十数年,是仁宗爷亲封的圣孙,武宗也同样对太子赞不绝口,哪有你说话的份?满朝威武,历经武宗朝的,哪个和昭德太子没有关系?哪个没进过太子府?胡怀今你强词夺理,也要有点儿根据吧?”

    胡怀今还真没料到,这位躺在兄长的功劳簿上肆意享受的娇小姐,竟不是纸糊的。本以为柿子挑软的捏,先拿下青莲别院,再找扳倒华北溟的突破口,谁成想出师不利,耗费了不少时间。

    有点儿不高兴的胡怀今喝道:“还不给我拿下!”冲上来的小喽喽被华自闲一剑封喉,全场寂静。

    谁也没想到,华家姑娘的武艺这般好,胆子这般大,出手如闪电。管中窥豹,华寄锦能坐稳锦衣卫指挥使,是有真本事的!

    华自闲剑尖染血,怒目圆瞪:“我看谁敢?这是大齐的天下,是陛下的锦衣卫,不是谁家圈养的看门狗,一个两个,没长脑袋吗?”

    胡怀今亲自出马:“小看苍梧郡夫人了!”华自闲回敬:“高看你了,胡|种!”胡怀今气急:“你说什么?”华自闲直接挑明:“你个身世不明的杂|种,一辈子见不得别人好过!”

    胡怀今这些年过得太滋润,本就不太好的功夫越高退步。华自闲力气不及他,又没有实战经验。两人你来我往,最后还是白鸽出马,直接在胡怀今身上捅出个血窟窿。

    胡怀今似要疯魔:“你好大的胆子!”白鸽根本不怕:“反正都要被清算,还不如为主尽忠。”

    双方都红了眼,拿起兵器厮杀在一处。谁也没注意,慌乱中华自闲带着白鸽这个心腹,骑马跑走了。

    锦衣卫再是只手遮天,也不能这般明火执仗吧。还好这是在城郊,没惊动太多人。随着巡城的禁卫军到来,胡怀今派人围攻青莲别院的消息,也传遍洛阳城的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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