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殿,殿试当日,两位殿下一左一右,坐在御座下首。一个板正,一个随性。两位殿下都是好相貌,穿着亲王朝服,更加贵气逼人,神圣不可侵犯。

    吴仲宁跪在下面,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殿上之人与成婚那日的送嫁人联系在一起。吴仲宁心脏猛烈颤动,原来大齐最顶尖的权贵,是这般触手可及。

    考生们在殿下答卷,两位殿下完全没有遵守考场秩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安王手上扇子摇个不停:“观二哥红光满面,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康王好笑道:“朝堂上诸事烦躁,父皇身体不好,李阁老年迈,何来喜事?”安王道:“二哥今日将宗煦接回了王府,相信不出几日,二嫂的病便会痊愈,一家团聚,共享天伦,这还不是喜事?”

    康王回敬道:“你王府一位庶妃有了身孕,恭喜三弟要做父亲了。不知三弟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安王不忿道:“还是生儿子吧,生个姑娘,将来被人骗婚,我怕被活活气死!”康王好奇:“三弟可不是多管闲事、打抱不平的性格!”

    安王叹气:“可能是看华尚书天天睡在官舍可怜呗!岁月不饶人呀,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半步入阁,还不要忍着恶心认女婿!”

    康王有不同看法:“我们这位五妹妹,连穆太夫人都敢顶撞,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个性。”安王好笑:“怎么?二哥期待华寄锦回京,兄妹两好好闹上一场?兴庆侯府可是你的母家!”

    康王提醒:“三弟还是先管好沈家吧!”安王好脾气:“二哥这是生气了?一个华寄锦而已,何须忌惮!”

    不知不觉间,考试结束。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核定了名次。就是这答得最好的两份试卷不相伯仲,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请两位殿下定夺。

    安王让两人出列,也不问康王意见,选了模样更加周正、年纪更小一些的那位,当了状元。还好这两位身家清白,没什么厉害关系。康王也习惯了自家三弟的办事风格,懒得与他计较。

    “各位金榜题名,乃是国之栋梁,理应为民请命。学识重要,品行更加重要。切莫因一时贪念走错了路,背负一辈子骂名!”

    这话说完,安王心满意足,和康王一道,去徽猷殿面圣了。

    “殿试五十八名,这个成绩有些不上不小,你有何打算?”月下斋中,华自闲接见了前来拜访的吴仲宁。

    吴仲宁躬身:“在下惭愧,让五郎主失望了。”我又不是你娘,惭愧个大头鬼!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华自闲废了好大心神,才管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嘴:“你打算如何?”

    吴仲宁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特别好,姿态特别低:“还请五郎主赐教。”本郎主真不是你妈,更加看不上你这个儿子!

    “这个成绩,想要留在翰林院,有些危险。不过没关系,进了翰林院还有一场考试,能不能留在翰林院,至关重要。想必你也知道,留在翰林院编书三年,将来才有入阁的机会。如若没能如愿以偿,也不要气馁。朝廷六部五寺、御史台、科道,总有适合你的地方。你心里面可有章程?”

    吴仲宁谦虚:“如若不能留在翰林院,小生打算外任,郎主觉得如何?”华自闲表扬道:“不错,脑子清醒。如今朝中,也就翰林院和国子监还算清静。两位皇子把持朝政,站队之人不占少数。尤其是中低品级的官,总想着再进一步。这种风气,对你这种初入仕途的,影响不小。学不到什么,反而容易走歪。去外面看看,等一切平静了再回朝,未尝不是一步好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修书一封给了翰林院的李言明翰林,他常在御前行走,在翰林院也说得上话。只要你的考核成绩能入眼,应该能留在翰林院。”

    吴仲宁感谢极了:“多谢五郎主费心。”华自闲拿出两张请帖丢给他:“正行书院的品茶会,秦家的斗茶会,邀请的都是有些名声的名士大家,你要是觉得尴尬,跟在秦深身边即可,他会招待你。”

    这种规模的雅会,一甲的三位都会收带帖子,二甲的前几名也应该能进去。像他这种名次上不上不小,名声还不好的,想都不要想了。

    没想到连门路都摸不到雅会,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获得。吴仲宁感激极了:“多谢五郎主,小生无以为报。”

    华自闲交代道:“多看少说,名声不好,人要再不谦逊,真没救了!”吴仲宁也明白:“郎主放心,小生一定谨言慎行,不辱郎主名望。”

    说完忍不住问道:“秦深素有才名,又考中了举人,今年为何不下场?小生有幸见过秦深的文章,必能高中。”

    华自闲是这么回答的:“他呀,在问道。理不清、想不明之前,是不会下场考进士的。总之,就是有才华的人,总是爱为难自己。他不出家当道士,秦家人就很高兴了,哪还有过多要求!”

    吴仲宁理解为,富贵人家的公子,吃饱了撑的!

    华自闲冷眼旁观这些日子,实在看不过眼:“你那个大哥,要是约束不了,我不介意帮你们管上一管。”

    吴仲宁再次躬身:“五郎主恕罪,我大哥之前不是这样的。他就是被朋友骗了,又挨了打,这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华自闲总结:“在外人被人欺负了,自己找不回场子,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气,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大的排场!”

    吴仲宁羞愧。华自闲提醒说:“洛阳城可不比江都县,就你大哥那鬼混的样子,招来祸事,不稀奇。丑话说在前头,举手之劳,能帮我自会帮忙。可要是搭了人情、舍下脸皮,才能保他全须全尾,本郎主绝不会弯这个腰!”

    吴仲宁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生明白。”华自闲看不上道:“吴伯宇要是再打老婆孩子,就给我滚出去!”

    吴仲宁马上争辩说:“有知已经被爹娘接到了怡安居,很是刻苦。”呵呵,孩子是你们家孩子,孩子娘就活该堕入鬼蜮,不得超生?

    吴仲宁对大哥也是有诸多不满的。昨日竟然舔着脸皮找上门来,说是看上了家中的一个丫鬟,想要收入房中。言谈中对嫂嫂和有知大为不满,要是不答应就是你飞黄腾达了看不上他这个大哥。

    结果人家小丫鬟不愿意,第二日崔妈妈直接将怡宁居的小丫鬟全部撤走,换上了会些拳脚的婆子,大哥不敢再找崔妈妈。胡乱发脾气,嫂嫂的哭声一晚上没断过。

    华自闲一片好心:“有知那孩子被他父亲耽误了,不太敢见外人。你要是不嫌弃,暂且跟我家的私塾先生学上几日,等他熟悉了洛阳生活,再送他到书院读书不迟?”

    吴仲宁提到侄子,也是忧心万分。他离家赶考,这才几个月功夫,有知越发怕人了,个子没长高不说,身上还带着旧伤。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将嫂嫂和有知单独留在大哥身边。

    “华小黏黏,你找我?”洪亮的声音自院中传来。华自闲起身迎接:“洪老先生今日可吃得好睡得香?”

    洪钟满意极了:“还是你们华家会享受,清竹林幽静得很,老头子死了都想埋在那里!”这个……到时候再议。

    洪钟勉强将视线移到吴仲宁身上,不情愿道:“这就是你那小女婿?比你哥差得远了,品行不好!华小黏黏,你四书五经白读了,以德报怨下一句是什么,难道忘了?”

    吴仲宁被挤兑习惯了,还挺会为自己找补:“五郎主对吴家恩情,小生没齿难忘。”洪钟不爱听,背过身去:“你为了这小子才找我过来?课业写完了?你哥临出门前可吩咐了,课业一天也不能落下,就算你嫁人了,一个字也不能少!要不然,老头子没法和你哥交代!”

    华自闲下意识退后一步:“先生莫气,马上就写完了!”洪钟不信这个邪:“老子没少被你糊弄了!你连个开篇都没写完吧!”

    华自闲使出杀手锏:“等我哥回来了,我可要告状的!”洪钟气焰立马小了一半:“不就是课业多谢,还不是为了好!”

    吴仲宁插嘴问了句:“不知老先生布置了多少课业?”洪钟不在意道:“就两篇策论。一篇是前朝末期的税制改|革。另一个前朝文宗时期的漕运改|革。分析下利弊而已,前人都有总结,不难吧!”

    吴仲宁退后,这种需要查阅大量资料的,还要在前人论点上锦上添花,更需要结合当朝时政,一篇都要了老命!

    华自闲赶快道:“家里来了个小朋友,怕人还敏感,都八九岁了,再这样耽误下去,孩子要废了,想请老先生□□几日。”

    洪老先生皱眉:“就那个被亲爹揍得遍体鳞伤的可怜娃?不好办呀,小黏黏!不服管教的刺头老子不怕,这孩子轻不得重不得,稍有不慎,可就抱憾终身!”

    吴仲宁深知其中利害,跪倒在地:“还请老先生救救我那侄儿。”洪老先生问道:“那孩子可有极度依赖之人?”

    这个有!吴仲宁赶忙说:“有知最听嫂嫂的话。”洪老先生继续说道:“这孩子主要是心病,想要除根,最好远离殴打他的人。”

    华自闲看向吴仲宁,并不是征求意见:“让王娘子和有知搬到曲岸听荷小住几日可好?那里风景好,适合休养。”

    吴仲宁只有感激的份:“如此一来,劳烦郎主了。”华自闲假装顾虑道:“你父母那边……”吴仲宁表态:“爹娘那边我自会去说,郎主无需忧心。”

    华自闲取出两幅画:“这其中一幅是秦云岘先生前几日新作的《归雁图》,另一幅是前朝名家的《桂庭夜宴图》,先生觉得如何?”

    洪钟吃惊:“《桂庭夜宴图》一直在你家?”华自闲想了想:“忘记谁送给哥哥的。我前几日在名居苑找到的。”洪老先生一边收画一边可惜道:“你个小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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