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宁不为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孤身一人上刀山下火海跟崇正盟你死我活,但看着十六岁的宁修,宁不为却总觉得下一瞬他还会哭唧唧地跟自己要糊糊喝。

    十六岁还小嘛,连他岁数的零头都赶不上。

    宁不为伸手扯住了他的腮帮子,眯起眼睛道:“你还知道回来?”

    “爹爹唔醋了唔债也不敢罗——”宁修泪汪汪地看着他。

    宁不为大发慈悲的松开手,宁修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抗议道:“爹,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你不能再这样动不动就捏我的脸,要是被别人看到多没面子。”

    “你小时候尿我身上拉我身上的时候也没要面子。”宁不为嗤笑。

    宁修脸色涨红,“说好不提的!”

    “你刚才还叫我爹爹。”宁不为幽幽道。

    “……那是被吓的。”宁修坚持。

    “说吧,偷偷摸摸想干什么。”宁不为把他从屋顶上拎回了大厅。

    “给你们一个惊喜。”宁修乖乖跟在他身后。

    褚峻正在喝茶,宁修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父亲!我回来啦!”

    然后很不气地挤到褚峻身边去够他旁边的茶杯,褚峻伸手抵住了他的脑门,重新倒了杯新茶给他。

    宁修吨吨吨喝了好几杯才停下,在榻上打了个滚瘫在那里就不肯动弹了。

    “年假已经放了一个月,去哪儿疯了?”褚峻把被他压在身下的袖子拽了出来。

    “我和谢长安他们去中州玩了。”宁修面不改色地瞎编,趁机往褚峻的袖子里的纳戒里摸,“还结交了位新朋友。”

    半真半假,听上去十分可信的样子。

    “打算在家里住几天?”褚峻又问。

    “三天。”宁修支棱起脑袋来严肃道,可惜翘起来的头发让他看着呆呼呼的,“我跟他们约好一起去历练的。”

    “真是个大忙人一个。”宁不为帮他把那缕支棱着的头发压回去,冲他伸出了只手。

    宁修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看宁不为,又看看褚峻。

    褚峻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宁修垂下脑袋,从手腕红绳的正银里掏了掏。

    他长大后觉得小银锁不威风,便缠着褚峻给他改,依次经历了小狗小猪小猫和宁府门前那颗石狮子头,最后终于恢复了正常,改成了一朵小巧精致的九叶莲。

    最后吭哧吭哧掏出来一把糖,放在了宁不为的掌心里。

    宁不为和褚峻:“…………”

    “你几岁了还偷偷吃糖?”宁不为简直哭笑不得。

    要是让外面那些坚信宁家小公子光风霁月出尘脱俗的小姑娘们看见,怕不是要笑话死他。

    宁修嘴里的糖嚼得咔嚓作响,理直气壮道:“娘亲给我的。”

    宁不为转头,就见褚峻淡定地摸了摸鼻子,“唔。”

    宁不为摆摆手,无奈道:“算了,你回来少上小江跟前晃悠,她心情不好,更不许提沈三。”

    宁修乖巧应下,赖在榻上不肯动弹,宁不为一巴掌甩在了他腿上,“赶紧回去歇歇,别在这里碍眼。”

    “我这么久不回来,你们就稀罕我一炷香的时间!”宁修拽了拽褚峻的袖子,“娘,我要吃块点心。”

    褚峻好脾气地捻了块点心塞进他嘴里,接过宁不为递来的帕子擦手。

    “说了多少回不许叫娘,要么喊爹要么喊父亲。”宁不为看不惯他这懒散的样子,又给了他脑壳一下。

    宁修摸着脑门不服气道:“喊爹你俩都不知道我喊的谁,喊父亲多生分,我就只在家里喊,再说还是爹你教我的——呜呜。”

    宁不为又往他嘴里塞了两块糕点,“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宁修乐滋滋吃掉两块糕点,往榻上落了许多点心渣,眼看他爹要动脚踹人,他赶忙从榻上蹦了起来。

    “我去看看二姐姐。”宁修躲开宁不为的脚,走了两步突然转身,抢了宁不为手里的糖就往外跑。

    宁不为无奈道:“臭小子。”

    “随他去吧,不吃亏不长记性。”褚峻倒是十分看得开。

    宁不为坐到了褚峻身边,将掌心细碎的粉末给褚峻看。“再惯着他怕是要翻天。”

    “分天石?”褚峻一眼认出来。

    “分天石是沈家的东西。”宁不为道:“听说年假沈家几个公子都没回去,跟郝诤去了游龙秘境历练,不过那秘境是沈家的,只有用分天石才能打开。”

    “游龙秘境里有座万花塔,里面放着沈家的家族信物,虽说是历练,实则是沈家选定下一任家主的考验。”褚峻不疾不徐道:“沈三也在里面。”

    “这就明朗许多了。”宁不为点点头,“虽说是二姐的私事,但到底气人,四哥和五哥去揍人的时候我没赶上,干脆这时候去捣乱,气也能把沈三气死。”

    “嗯,不错。”褚峻颔首,“爹喊我回去,我不放心,就爬到屋顶上看看他俩心情好不好。”

    “结果被抓了个现行,”宁不为懒洋洋道:“不过我这么聪明,看我怎么半真半假地编个故事糊弄过去。”

    “……小蠢货。”

    心思全被猜中的宁修刚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不过你怎么老是给他糖吃?”宁不为不解。

    “他爱吃就吃吧,省得天天惦记。”褚峻拂了拂袖子。

    宁不为想起之前宁修还小的时候为了偷糖吃愣是三天没睡的往事,沉默半晌,“不知道随了谁。”

    “我不爱吃糖。”褚峻一本正经道。

    “是是是,你不爱吃。”宁不为敷衍道:“袖子里的糖全都是给宁修备下的。”

    褚峻:“…………”

    ——

    宁修逛到了江一正的院子里,结果发现院里没人,回房间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仰灵竹,“三姐!”

    仰灵竹闻声转头,笑道:“小山回来了?”

    当初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明眸皓齿,恬静温婉,十七州心仪她的修士不知凡几,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统统被她不着痕迹挡了回去。

    别人不知道,之前葛家七公子穷追猛打天天追在他三姐身后死活要结道侣,结果后来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凡心寂灭跑到了寂庭宗出家当了和尚——可见他三姐拒绝人是很有些手段的。

    “二姐不在院子里,三姐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仰灵竹想了想道:“她去后山练剑了,今晚可能不回来,明天一早应该能逮住人。”

    “那只能明早找她了。”宁修叹了口气,然后从袖中翻出个纳戒递给她,“这是之前你托我找的草药。”

    “谢了。”仰灵竹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正缺这一味。”

    宁修熟练地躲过从她衣袖里蹿出来的红蛇,就听仰灵竹道:“小山,你最近招惹了什么人么?”

    宁修摇摇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身上沾了蛊。”仰灵竹顺手从他耳朵后捏出来了只赤色的小虫子,“虽然不管是蛊还是毒都对你没用,但平日里还是要小心些。”

    仰灵竹医毒双修,褚峻和宁不为俩大男人养孩子糙得很,实行放养,只要不是致命的问题,大多都会留着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不过仰灵竹却是个爱操心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故而提醒了宁修一遭。

    宁修看着那只赤色的小虫在仰灵竹指尖化作齑粉,点了点头。

    他将这段时间的事情捋了一遍,心里就有了数,回到房间后觉得浑身难受,忍无可忍的洗了个澡。

    之前他确实碰见过一个阴邪歹毒的蛊修,从这蛊修手里救下了沈净雪,才有了后来他借此机会要分天石的事情。

    那蛊修自称是寒烟门的弟子——这门派在十七州风评向来不好,尤其是现任掌门寒无咎,荒淫无度,不择手段,奈何此人修为极高,又有身左右逢源的本事,在崇正盟内还混得如鱼得水。

    宁修两条胳膊搭在木桶上,一张沾水的俊脸在氤氲的雾气里微微发沉。

    “叩叩!”

    窗户突然被人敲响,宁修的神识与威压瞬间铺散而开,紧接着便碰到了熟悉的气息,立马收了起来。

    “长——”宁修随手披了件外裳推开了窗户,低头就看见谢长安蹲在草丛里,抬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崔元白踩在紫炎刀从空中飞快而过,又及时折返回来,面色不善道:“小山,是不是有姓谢的跟你回来了?”

    宁修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四哥你是不是闻错了?”

    “姓谢的身上都有股臭味!”崔元白咬牙道:“尤其是谢长安谢长明兄弟俩——”

    “不会去后山了吧?”宁修趴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往后山张望,若有所思道:“长安哥和长明哥一直说宁府的后山很安全。”

    果不其然,等不及下一句话,崔元白就踩着刀飞快奔向了后山。

    尚带温热的水珠顺着发丝落下,滴在了草叶上。

    “走了。”宁修冲蹲在地上的谢长安伸出一只手,好笑道:“我四哥有那么吓人吗?”

    谢长安猛地回神,抓住他的手跳进了房间里,冷哼道:“我自然不怕他,只是他打起架来不要命,总耽误时间。”

    宁修转身给他倒茶然后递到他手上,“怎么这么晚还追到宁府?难道分天石有问题?”

    “不是分天石,是——”谢长安倏然别开眼睛,有些恼怒道:“你闲得没事洗什么澡?衣服都不穿好像什么样子!”

    宁修随手掐了诀烘干了头发和半湿的亵衣,转眼外裳就一丝不苟地穿好,衣领连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无奈道:“我这不是怕你跟四哥打起来么,再说我在家里向来随意……你这古板又保守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呵,坚决不改。”谢长安冷冷一笑,将个盒子扔到了桌子上。

    盒子里面,放着件绣有九叶莲暗金纹的玄色法衣,其上又有许多高阶阵法和符咒,正是锦衣阁最新的天阶极品法衣。

    见宁修疑惑,谢长安道:“之前你那件法衣不是在浮罗秘境毁了么,我给你订了件新的,正好今日完工,我便顺道给你送来。”

    宁修眉梢微动,“顺道?”

    谢长安道:“在酒楼没来得及……你就说要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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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十月阅读只为原作者归鸿落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84章 番外3·后来-不为5斗米折腰的是谁,不为,十月阅读并收藏不为最新章节 伏天记十月阅读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