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竹加班加到一半接到了商场送货人员的电话,  说是要来送家具,但困在楼下上不去,询问她在不在家。

    她懵了几秒才意识到,  应该是梁适订的家具,问清楚之后,她才让对方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  匆忙收拾了东西回家。

    梁适买的东西不少,  许清竹也不知道具体要放在哪里,  就让送货人员把东西都堆在了客厅。

    本身就不大的客厅顿时变得拥挤,  勉强留了个只能过一个人的过道。

    许清竹就在这样狭隘拥挤的地方,  窝在沙发上继续加班。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外边的灯在一瞬间点亮世界,沿江大桥上的车流穿梭不息,两岸的灯映照得水纹熠熠生辉,带着流动的生机。

    哪怕是肃穆的深秋,  也让人觉得有活力。

    许清竹开窗通了会儿风,顺带站在窗边赏了会夜景,  继续回到电脑前工作。

    在工作前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半。

    梁适提前和她打过招呼,  说是晚上有送别宴,应该会回来得晚一些,  让她记得吃饭。

    但她不太饿,  全心贯注地进入工作之后就察觉不到饿。

    直到外边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空中涌起的水雾将整个世界都笼在雨夜之中,车辆行驶的速度放缓,  路边行人撑起大伞,  没伞的人在雨中狂奔。

    雨势渐大。

    已经九点多,  远远超过了梁适平常回家的时间。

    哪怕是聚餐,也应该到了结束时间。

    许清竹拿着手机在手中转了几圈,身子慵懒又随意地倚在窗边,细细密密的雨丝随着风斜吹入室,她身上的薄针织衫被吹起来,尽管单手将针织衫的两端捏合,但锁骨往上还露着一小片奶白的肌肤,被风吹得泛着凉意,带上一层浅薄的红。

    思考片刻,她还是给梁适打了电话。

    回来得再迟一些,这些家具就要在客厅过夜了。

    结果就听到了梁适带着醉意的声音:“你谁?”

    许清竹:“……”

    许清竹问清楚了她们聚餐的地方,从玄关处拿了伞下楼。

    从小区开到那边,车程二十分钟。

    等她到的时候,店里已经空了一大片,和她一起聚餐的同事也就剩了三四个,都喝得晕了。

    带着小孩儿的周莉没喝多少,所以负责给这帮喝醉了的同事叫代驾。

    但因为下了雨,代驾并不好约。

    忙碌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那些同事都送走。

    梁适正坐在餐桌前,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瓶还剩一半的啤酒,脸色驮红,就像是盖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小朋友跟着熬不了那么晚,rainbow早就困得厉害,蜷缩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睡眼惺忪的,但看见许清竹以后依旧奶乎乎地喊了声:“许姐姐。”

    许清竹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回家再睡吧。”

    rainbow站起来揉眼睛,想要赶走困意,但小短腿跳到椅子下的那一瞬间,膝盖处一弯,差点摔倒。

    还是许清竹手快扶住了她。

    rainbow的哈欠正打到一半,那如同紫葡萄般的眼睛泪盈盈的,看上去憨态可掬。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她和其他小朋友是一样的。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轻哼一声,嘟囔道:“好困呀。”

    周莉立刻抱起她,“我们马上回家,宝宝,上车再睡好不好?”

    rainbow的脑袋埋进周莉脖颈,软糯地应了声:“好。”

    周莉看着纤瘦,但可以毫无负担地抱起几十斤重的rainbow,且能保持匀称的呼吸跟许清竹对话,“那你就带小梁回吧,今晚真是抱歉,本身是给小梁办欢送宴,结果大家玩得没节制,把她给灌醉了,辛苦你来接。”

    “没事。”许清竹浅笑,“你带着rainbow回吧,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周莉推诿。

    许清竹却已经给拉开了门,笑道:“走吧。”

    周莉抱着ranibow,一路走得平稳,许清竹负责给她们打伞。

    细密的雨丝倾斜飘入伞下,rainbow窝在周莉怀里,嘟囔了句:“下雨啦。”

    “是的。”周莉温声回答。

    许清竹打开后座车门,周莉将rainbow放在车座上,rainbow依旧撑着困意和许清竹告别,“许姐姐再见。”

    “再见。”许清竹关上车门,周莉再次向她道谢。

    等到送走了周莉,许清竹的后背已经被雨打湿。

    为了不让小朋友淋到雨,刚才的伞檐都是落在她身上的。

    松散的雨滴啪嗒落在她的背脊,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将衣服打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但许清竹当时没顾虑那么多,她拽着肩膀处的布料松了松里边的衬衫,这才勉强好受一些。

    她再次赶回饭店,有几个店员在窃窃私语,还有拿出手机偷拍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到,反正看见许清竹进来以后,匆匆收起了手机。

    而差点被偷拍的对象正懒散地窝在椅子里,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那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怀里抱着酒瓶不撒手。

    许清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清冷声线染着外头秋风的凛冽:“梁适,走了。”

    梁适皱眉,仰起头看她,却因为被光线刺到,眯了眯眼睛,“你……”

    喝多了酒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晦涩喑哑,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嗓子难受,眉头皱得愈紧。

    那头棕色的长发已经悉数散开,身上只余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一粒,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漂亮的下颌线相连,那一带的肌肤都染着细嫩的粉色。

    她们晚饭吃了辣,所以连带唇色都是殷红,唇上还残留着酒渍,在光的映照下波光潋滟。

    许清竹伸出两指,在她脖颈处捏了一下,梁适轻声嘤咛,缩起脖子笑得迷人,“别……”

    许清竹弯腰,别在耳后的长发垂下来,“梁适,把酒给我。”

    带着橘子清香的发梢刚好划过梁适的鼻尖,她轻嗅,声音压得很低,痴痴笑:“你头发的味道,和我老婆身上的很像。”

    许清竹:“……”

    真喝多了。

    许清竹没有和一个醉鬼计较,她去拿梁适怀里的酒瓶,结果梁适拼命护着不过,为了避免她的抢夺还把酒瓶往另一个方向拿。

    还剩半瓶的酒液在瓶子里晃动摇曳,有几滴直接溅在了许清竹身上。

    最明显的是她脖颈间的那一滴,摇摇欲坠。

    冰凉的触感让许清竹感到不适,她正要抬手去抹,结果梁适低声说:“别动。”

    那声音带着醉酒后的喑哑,听得人心痒痒。

    只见梁适慢慢地仰起脖颈,靠近许清竹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悉数吐露在她的肌肤上,烫得她整个人身体都有些僵。

    许清竹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下一秒,那带着热意的舌尖儿轻轻划过她脖颈间的肌肤,灵活又轻巧地卷走了那一滴酒,留下了一片湿润。

    梁适把酒液呑裹入腹,又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抹过刚才那一片湿润。

    她看着许清竹痴痴笑,低声道:“好香呀。”

    许清竹:“……”

    她有一瞬间的迷失。

    片刻后,许清竹恢复清醒,抬手在梁适腰间掐了一下,疼得梁适皱眉,“疼……”

    许清竹斜睨了她一眼,“跟我回家。”

    梁适抿唇,低敛眉眼,语调下沉,听起来不太高兴,“嗷。”

    许清竹还当她真要听话乖乖放下酒瓶,结果她抱着酒瓶咕嘟喝起来。

    ……

    梁适那浅褐色的瞳仁看上去像只狡黠的狐狸。

    她说:“喝完这一点儿。”

    许清竹把梁适从饭店带出来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出来以后看见下了雨,梁适还主动给许清竹打伞。

    但她喝醉了,打个伞也是歪七扭八,许清竹不让她打,她还不高兴。

    胡闹一番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回到车上以后,许清竹帮梁适系安全带的时候,梁适耸动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许清竹从她腿上爬起来以后捋了把头发,咬牙切齿地看向她,“以后再喝醉,我就把你扔街上。”

    “街上?”梁适皱眉,“外头在下雨哎。”

    “那就让你淋雨。”许清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给车里开了暖风,冷声道:“多淋点雨就清醒了。”

    梁适脑袋搭在车窗上,缓缓摇头:“不要。”

    许清竹轻哼,“由不得你。”

    “你好凶。”梁适看向许清竹:“你还是我老婆吗?”

    许清竹:“……”

    几秒后,许清竹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再喝多,我就不是了。”

    梁适抿唇。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梁适望着窗外勾连缠绵的雨线,声音闷沉沉地:“你不是我老婆。”

    许清竹:“???”

    “我老婆很温柔的。”梁适说:“她很漂亮,还有很多人喜欢她,性格也特别好,能力还强,工作的时候可迷人了。就是……”

    她顿了顿,“她每次头发都垂下来,我特别想给她扎起来,但……好像不能靠近哎。”

    许清竹:“……”

    “为什么不能?”许清竹问的时候,尾音上挑,很明显被愉悦到。

    梁适摇头:“就是不能啊。”

    “她又没有刺。”许清竹说:“你给她扎头发,她还会刺伤你吗?”

    “不会~”梁适闭了闭眼,浅色瞳仁在不断变幻的灯光颜色中显得流光溢彩,“但就是不能啊。”

    “为什么不能?”许清竹又问。

    “就是不能。”梁适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许清竹:“……”

    她真是疯了,跟一醉鬼拼命理论。

    能理论出什么来?

    许清竹彻底闭嘴,梁适也靠在车窗上合眼,进入浅眠状态。

    夜晚的海舟市路上车水马龙,车辆汇入车海之中,朝着目的地前进,车内安静下来。

    许清竹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梁适手指竟随着节奏跳动。

    纤白的手指在腿上轻跳,就像在弹空中钢琴。

    沿江这边雨下得要更大一些,回到家里时已经十点。

    大抵是路上睡了一觉的缘故,梁适的酒稍醒了一些,已经可以跟在许清竹身后进电梯。

    只是整个人还显得昏昏沉沉,没什么气力。

    客厅里被各式各样的新家具堆满,连个落脚处都很难找。

    梁适站在玄关处懵了几秒,眉头皱着问许清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买的。”许清竹将湿了的外套挂在玄关处,“你问我?”

    梁适:“……”

    “我买的?”梁适发懵,然后又在仔细地思考后低声说:“好像是我买的。”

    许清竹:“……”

    她现在只想让这个醉鬼去睡觉。

    客厅内灯光昏黄,梁适脱下鞋子后弯腰把自己的鞋摆放工整,然后又要去脱许清竹的高跟鞋。

    许清竹诧异地看着她,“你干嘛?”

    “摆鞋子。”梁适说。

    许清竹:“……”

    “我不用。”许清竹推了她肩膀一把,分明用的力气很小,结果梁适却坐在了地垫上,而后仰起头看向许清竹。

    许清竹:“……”

    许清竹心情复杂,但还是朝她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结果梁适摇头,只坚定道:“我要摆鞋。”

    许清竹:“……”

    她没能拗过这个醉鬼,只能安稳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弄。

    哪怕刚从外边回来,夹着冷意的风也没能让梁适的手变冷。

    温热的手落在许清竹的脚腕上,然后轻轻地抬起她的腿,另一只手脱掉她的高跟鞋。

    许清竹的脚背很好看,在昏黄光线下还白得发光。

    梁适忽地弯腰在她脚背落下一吻。

    许清竹站在玄关处,手撑着墙柜,大理石铺平的放置台让她的手心冰凉,同时恢复了一些理智。

    却忽然被梁适猝不及防的一吻给惊住。

    温热的触感让许清竹直接尾椎骨发麻,整个人一软,差点倒下。

    许清竹咬住下唇,手紧紧攀住墙柜,脚根本不敢乱动,怕弄伤梁适。

    “你做什么?”许清竹冷声问。

    梁适仰起头看她,眼中含笑,声音是撩人的哑,“老婆~”

    许清竹:“……”

    “你喝醉了。”许清竹说话时都有些慌乱,眼神不敢对视梁适的眼睛,“快去睡觉吧。”

    梁适却抬起她的另一只脚,给她脱掉了高跟鞋,以同样的姿势猝不及防地吻在她白皙的脚背上。

    “你做什么啊?”许清竹问。

    那一瞬间,她的尾椎骨都在发麻,身体的全部力量都倚在墙柜上。

    “不能厚此薄彼。”梁适低头揩掉她脚背上的痕迹,轻轻抚过,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要一视同仁。”

    “……”

    原来厚此薄彼,一视同仁是这么用的!

    许清竹背靠着墙柜,用脚踢了梁适一下,“起来,回去睡觉。”

    “那你呢?”梁适问。

    许清竹:“我也要去睡觉。”

    梁适:“不一起吗?”

    许清竹:“……”

    许清竹站在厨房里给梁适泡蜂蜜水,搅拌棒在水杯中搅来搅去,让透明的水变了颜色。

    刚才的触感总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让她走路都不知该先迈哪个脚。

    许清竹靠在冰冷的墙上,强迫让自己恢复理智。

    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去给梁适送了蜂蜜水,强行把窝在床上的梁适拉出来让她喝掉一整杯。

    然后去厨房洗了杯子,又站在窗边放风。

    感觉今晚她整个人都要炸掉。

    刚才那一下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梁适继续,她似乎会没有反抗力。

    大概是她的敏感点?

    还是梁适吻完之后仰起头朝她笑的那个瞬间,宛若朝她的心口开了一枪。

    一击即中。

    她的两条腿酸软,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令人疯狂的□□一般。

    但事实上,不过是一个吻。

    常会在电视剧片段中见到的吻。

    可当其真实发生的时候,许清竹差点没招架住。

    那一瞬间,她有想吻梁适的欲望。

    却还是把持住了。

    趁人家醉酒接吻,不太道德。

    风吹乱许清竹的头发,这边的夜景要比浅水湾好看得多,单是看被灯光照耀的流动不息的水纹和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就能站在这里看一整晚。

    许清竹的脑袋磕在玻璃上,冰冷的玻璃让她的额头获得片刻清凉。

    借此来给自己那满是杂七杂八的脑海里降温。

    在她脑袋轻轻磕到玻璃上的时候,一只手落在玻璃上,她的额头刚好落进那只温热的手里。

    许清竹愕然,一回头,梁适站在她身后。

    她本就站得懒散,整个身体都算是倾斜着,在她回头的时候,脑袋猝不及防地埋入梁适的胸里。

    ……还挺软的。

    许清竹的第一触感让她犹疑了片刻,而梁适温声道:“舒服么?”

    许清竹:“……”

    她立刻离开,动作幅度太大,差点又磕到窗上。

    还是梁适拉了她一把,结果又把她拉了回去。

    ……

    许清竹整个人都被困在梁适怀里,她的身高在这个新换的房子里极具有压迫感,许清竹稍仰起头,唇畔擦过她的下颌。

    梁适也低下头。

    四目相对。

    许清竹轻轻舔了下唇瓣,那粉色的唇上潋滟着波光,梁适缓缓地俯下身,却在落下那一吻时,将自己的手垫在中间。

    许清竹吻在她的手背,而她的唇落在自己的手心。

    梁适空下来的那只手将许清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凑过去低声在许清竹耳边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许清竹:“……”

    她感觉耳朵在发烧,却又轻轻点头。

    梁适的腰弯下来,双臂环住许清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收进自己怀里。

    许清竹的手臂也落在梁适纤瘦的腰上。

    梁适看着外头的夜景,那还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压低了问:“许老师,去看海吗?”

    许清竹:“嗯?”

    梁适笑了下,“我想去看海。”

    许清竹:“什么时候?”

    梁适:“就现在。”

    梁适当时的声音太好听,以至于许清竹直接跟着她的决定走,根本没想过大晚上去看海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而喝了杯蜂蜜水就已经没那么醉的梁适,提出看海这件事以后就拉着许清竹离开了家。

    许清竹开车去往城郊的海边,梁适坐在车里跟着音乐摇头晃脑。

    海舟市临海,有一整条海岸线,到了春夏之交是大热的旅游城市,所以在大晚上看海这件事情并不难实现。

    只是有点……愚蠢。

    当车子停在路边,一下车就听到海浪声,空气中弥漫着海的咸腥味时,风冷到稍不留神就会往你的衣服里钻,侵入你的身体,冻得人打寒颤时,许清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傻缺,是疯子。

    是个陪梁适来疯的疯子。

    而梁适根本不觉得冷,她甚至脱掉了外头那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只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长发被风吹得肆意乱舞,她跑到沙滩上,脱了鞋子站在海边,面朝大海。

    白日里热闹的沙滩此刻空无一人,远处的探照灯明亮地照过来,梁适的影子落在沙滩上。

    许清竹看着,总觉得她好孤独。

    她站在那里,仿佛和世界格格不入。

    顿了几秒,许清竹双手并在嘴边,大声喊:“梁适!”

    梁适回头,风把头发吹得遮住眼睛,她单手把头发撩下去,看向许清竹的时候露出浅笑,“嗯?”

    她那单薄的声音被海浪吞没,一波又一波的浪随着风卷过来,卷过来一堆海边生物,打湿了梁适的脚,甚至在浪潮大的时候,海水没过她的脚踝。

    许清竹没听到她的回答,却也一路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许清竹问她:“为什么忽然想来看海?”

    梁适抱着大衣沿着沙滩走,她问许清竹:“你的梦想是什么?”

    许清竹一懵,侧目看向她,“你现在还醉着吗?”

    梁适顿住脚步,她微笑摇头,和平日里的她相差甚远,“我不知道。”

    许清竹知道了,半醉。

    没之前那么疯了。

    “那刚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许清竹问。

    梁适轻呼出一口气,“什么事情?”

    许清竹:“……”

    算了,她放弃。

    就等着明天彻底醒酒后的梁适自己回顾吧。

    许清竹将话题转到她刚才的问题上,“那你的梦想呢?”

    梁适轻笑,“你耍赖,我先问你的。”

    许清竹:“那就你先回答啊。”

    梁适:“……”

    梁适顿了顿,  “好幼稚啊。”

    “是你比较幼稚。”许清竹说。

    隔了会儿,梁适踢了一脚沙子,她说:“我的梦想是拥有好多好多爱,我想让大家都喜欢我。”

    许清竹忽地顿住,她看向梁适,“梁适,你小时候被绑架过吗?”

    梁适也跟着她的脚步停下,转身和她隔着不远的距离相望,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许清竹问。

    梁适抿唇,“我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许清竹皱眉:“具体一点。”

    “我不记得八岁以前发生过什么。”梁适说:“我记得齐太太,记得齐娇,但都是我在梦里想起来的,可我没有任何八岁以前的记忆。包括我原来的父母,我都不记得。他们在我八岁以前就去世了,我一直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梁适忽地蹲下来,许清竹也陪着她蹲下。

    这是许清竹第一次听她说在“那边”的事情。

    其实一直都觉得梁适说她不是原来的梁适没什么实感。

    现在许清竹已经忘记之前的梁适是什么样子了,也只记得“很坏”,很讨厌。

    但现在的梁适完全不一样,其实仔细算算,也并没有过多长时间,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梁适。

    好似梁适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之前那个,不过是别人。

    不是小时候和她一起被绑架的姐姐,也不是她想要嫁的人。

    许清竹自己的事情比较忙,再加上她觉得梁适并没有很想提以前的事情,她也刻意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从来没问过,也就无从得知。

    喝多了的梁适分享欲好像很旺盛,她主动提及从前,提及一起长大的家人。

    而许清竹并不是第一次听她说:“我想拥有很多爱。”

    许清竹去看了那个电影,也曾听别人说过那句话。

    但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尾音落下的音调,只有梁适是这样的。

    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会给许清竹极大的熟悉感,其余任何人说都没有。

    甚至许清竹和她的心理医生讨论过这件事。

    对方给她的建议是慢慢观察,如果有更多的小细节来辅证,那就说明两人是同一个人。

    因为许清竹对于被绑架的那段记忆很深刻,尤其是对于救她的人,所以那段记忆格外鲜亮,不太会出错。

    许清竹面对着她问:“那你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

    梁适忽地笑了,笑容里带着怀念和眷恋,“他们人很朴实,没什么钱,但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想花在我身上。”

    “我初中的时候去县城里参加跑步比赛,奶奶给我买了一双五百的鞋。”梁适说:“可能对你们来说五百不算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五百也不算什么,但那个时候,五百是我奶奶要攒两个月才能攒到的钱。”

    “还有爷爷,他特别凶,但他会骑自行车载我去很远的地方,会带我去捉蜻蜓,捉萤火虫,会拿着一副世界地图告诉我,世界很大,我不应该只停留在这里。”

    梁适的眼里泛着泪光,她看向许清竹:“所以我在他们去世以后往大城市走,我做演员,想要让很多人喜欢我,因为他们曾告诉我,我一定会成为闪闪发光的人。”

    许清竹抬起手,手心落在她侧脸。

    梁适的脸稍动,在她的掌心里摩挲,“爷爷奶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海,但他们没能看到,所以我来替他们实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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