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野进了屋,扫视周围一圈,也没见到人,想着老头又开着门去溜圈子去了。

    也是,这个家也没啥可偷的。

    他瞧着一楼的脏乱的桌椅,默默放下书包,走去池子洗了洗桌布,开始擦桌子,摆桌椅,利索的收拾整洁完毕,洗了手,才拿了书包慢慢上了二楼。

    他用钥匙打开门,放下书包瘫坐在沙发上,双臂大张,闭上了眼,松了口气。

    他的手触到了凉凉的东西,指尖微微动了动,寻摸半天,有点膈应手。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他立即睁开了双眼,扭头一看,愣怔了几秒,审视的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那时他脑袋中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任野也不疲惫了,他转过身,挑了挑眉,一副挑逗意味,盯着少年。

    江潭从听见钥匙扭转的声音起,就本着忐忑的心情端正的在沙发上坐好,他的视线随着少年的各种举动移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手指轻轻扣着沙发上的绒布,琢磨着该如何用话语快速清晰解释自己和任爷爷的发生的小插曲。

    后来低头看见修长的手在自己的胸口,脑袋空空如也,脸也皱成了表情包。

    等等,这人长得好像三班那个揍人狂魔,声音也吻合,完球子了。

    江潭的脑袋咚的一响,闪电似的炸个开花,晕忽忽的他咽了咽唾沫,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解释道:“我不是贼,我叫江潭,是任爷爷撞了我,带我回来擦药。”

    任野盯着男孩好一会儿。

    江潭抬头对上视线,男孩的眼神说不上的意味不明。

    他挪了视线端正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拘束,黑色长长的刘海随意耷拉在额头,白皙的面庞衬的少年眼角的擦伤更为明显,也更为可怜。

    穿着黑白间隔校服,拉链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浅粉色t恤。鼻梁高挺,配着副眼镜,实话说长得还是挺舒服的长相。

    任野愣过神审题似的迅速浏览完这个少年,移了视线。

    重新坐回了沙发,两手十指交叉不自然耷拉在大腿上,眼睑往下沉,看上去情绪不怎么样,可就在下一瞬还是低下头笑了,身子都颤抖着。

    空气里的弥漫着笑声。

    江潭解释完毕,偷瞄着少年在自己旁边坐着,背稍稍弯了些,微微挪了头见那少年的笑颜,心头却一颤,也不自觉的傻憨憨的回笑。

    任野蹙了蹙眉,抬头盯着少年的眼睛冷冷道:“你傻笑什么,不准笑。”

    江潭立马不笑了,下意识的脑袋迅速偏过另一边,心想果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这时,任光喜推门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堆药膏,见任野回来,就将那药膏扔到了他胸前,面上愧疚感十足望了小伙一眼,收回视线,立马变了张脸,呵斥道:

    “你瞅瞅你,像个什么样子,跟二流子似的,坐没坐相。”

    江潭抖了一下,立即端正坐姿,过了几秒,有点累,还是松了下来,尴尬的低着头,抿着唇线,表示自己不存在,不存在。

    任光喜顺了顺气,语气稍微缓和些:

    “我撞了人家小伙,你好好照顾他。这药你先给擦擦,我去做饭。”

    任光喜走了,留下两小伙大眼瞪小眼。

    任野和善的对着小伙笑笑,从塑料袋里拿出了药管子。站起身来,一秒恢复冷淡样:“你哪个学校的?”

    江潭眼珠子直直的瞄着少年手里的药膏,他见少年粗鲁的挤了一大滩在手上,抬眼瞧着那抹眼尾的寒意,他喉结滚了滚,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滴。

    他微微张口,轻声答道:“青进三中。”

    “……”

    任野瞧他穿的校服就知道,就偏要问一嘴,缓和一下氛围,他觉得自己简直符合虎子口中所说的暖男。

    小丫头最近爱上了看电视,总把着他这直男性子和那些个暖男男主对比,任野本来也不在意,可是听的多了,耳根子也是进去了一些。

    任野涂上左手一手的药膏,右手掀起了江潭的裤脚,那腿确实撞的有些狠了,他熟练的在伤口上揉搓着药膏,观察确定没有伤到骨头,才继续搭话,面露真诚善意“知道老头儿为啥带你回来吗。”

    任野持续轻轻的揉搓,见江潭不回,抬眼看着他支吾着却说不出话的模样,

    他站起身,作势要把药膏抹江潭脸上。

    江潭迅速躲开,瞧着他脸都气红了。

    任野伸了个懒腰,满意的舔舔下唇。居高临下的斜睨了江潭一眼,别说,有点怵自己,还挺好玩。

    稍时也不逗他了,继续蹲下抹药,自问自答:“因为医院太贵,他舍不得。他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心。”

    江潭还沉浸在刚才抹脸事件,心里不满嘀咕着:那你更没什么好心,连自家爷爷都坑。

    嘴上还是道:“没事,小伤,我估摸就没撞到骨头。”

    任野点点头:“老头回来。”他停顿了手中的活计,抬眼深深盯着江潭,继续说:“你就说你能活蹦乱跳了,那样最好。”

    讽刺感扑面而来,江潭内心那是一个堵,心中的不满升级为眼里的愤怒,你还能再猥琐点嘛,少年。

    当然他只敢偷偷的表现了一瞬间的火力,还是乖乖地底下头。抠了抠手指,极力忍下不满,却还是忍不住说:“如果我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当我们没见过。”

    任野觉得好笑,故意阴阳怪气:“也不一定。”

    江潭的气性也来了:“那我为啥听你的?”

    你是救世主啊。

    “嘿,好赖话听不懂?”

    “就不爱听。”

    任光喜拿着锅铲:“小伙子,你也是青进的吧,野子也是,以后不方便就让野子照顾你,他可会照顾人了。”

    “……”

    江潭忍着痛嘶声道:“没事,爷爷,我腿就一点擦伤。”

    疼痛下还不忘偷偷瞄了眼任野阴翳的脸,不禁心里大呼好爽。手还偷偷的在下面挑衅味十足的比了个耶。

    表演艺术不懂了吧。

    任野笑出了声。

    任光喜心疼的看了看江潭,嘴里温和说着:“别瞎动,爷爷给你烧好吃的。”

    说完上前一手直接拍在了任野脑门上。

    “就你能,书都读哪去了。还敢威胁人小伙,你以后是不是还要我进监狱看你!小潭就住北巷,以后就你照顾了。”

    “……”

    “你别怕他,他就是个孬子。”

    “……”

    此时江潭心里确实是矛盾的,什么叫作又暗爽又惶恐,冰火两重天,这感觉这么刺激咋回事。

    虽说他平时不怎么八卦,但也听说过三班的任野,是个揍人不眨眼的。什么校霸毛线霸,在他看来,不是学习的都搭不上霸这个字。

    不过此刻他虽然知道传言肯定是夸张的,但空穴不来风。

    任爷爷一直为了自己这样打骂他,这以后不会是要几倍还给自己的吧。

    这样想着,江潭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打量着眼前的人,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

    谁知任野只是微微勾唇,漫不经心的和江潭对视上了。

    整得江潭猝不及防,慌忙偏头。

    谁爱笑谁笑,反正小爷是不会笑的。

    该来的还是会来,江潭偷瞄着还在认真为自己涂药的任野一眼,心有点虚怎么回事。

    他想回出租屋,十分的想,继而张口道:“没事,真的没事,爷爷,我一直不回去,我爸妈该着急了。”

    “那怎么行,吃顿饭再走,等会叫野子送你回去。你赶紧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江潭舔舔唇,果然猜的不错,他一脸无奈看着那张冷漠脸。

    任爷爷,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任野涂了药,就去洗手,回来便坐在沙发上,道:“等下我送你,先吃饭。”

    江潭立马回:“不用了。”

    你会这么好心?不会在半路揍自己一顿出气吧。

    任野玩着手机,连眼睛都不抬:“你长翅膀了?”

    听听这话,是人话么。

    江潭的伤口因为药膏的作用更加刺痛,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妥协,礼貌道了声谢谢。

    任野玩着五子棋,下了一步,抬头瞧了眼江潭,好笑的说:“你这人挺奇怪,老头子撞了你,你和我说什么谢谢,谢谢我家老头撞了你?”

    “……”

    江潭撇了撇嘴,还不是怕你一言不合揍人,装孙子也有错的话,到底该怎么在你这生存啊。

    两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江潭整个就是度秒如年。他坐着杵着胳膊发了会呆,随后又觉得下巴酸躺在了沙发上,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天花板。

    任野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且尴尬的氛围:“你是一班学习呆子,全校第一那个么。”

    江潭现在只想早点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没想到任野突然会问这个,点点头,又觉得这样太过于骄傲,便轻声道:“偶尔也会第二。”

    任野啧了啧,随意扔了手机,从柜子上摆的木头盒子里拿出根棒棒糖,思量一会儿,又拿出了一根,扔到了那人身上。

    “不用谢。”

    江潭蹙眉瞧着身上的棒棒糖,还是拿着拨开糖纸吃了,橙子味的,果然他不喜欢。

    任野出了厅,下了楼梯,对着炒菜的任光喜道:“我和他不对付。”

    任光喜热的直冒汗,说“你两认识?”

    任野答:“不认识。”

    任光喜啧了一声,说:“那太好了,我还怕你跟人家结梁子了。小潭成绩好,你不会的正好向他问问,救救你这个都没有小学生会学习的样。”

    “我说了和他不对付。”任野看着锅里的茄子翻滚,忍不住弯腰咳嗽。

    “靠,这也太呛人了。”

    任光喜揶揄他一眼,道:“你心里偷着乐吧,好好照顾他,带他到我家吃饭,我做骨头汤。”

    “我和他。”

    “老子管你对不对付,毛大的孩子有啥的。”

    任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任光喜嫌弃碍事占地方,赶了出来。

    “小潭啊,出来吃饭!”

    “让小野扶着你啊!”

    江潭听着任爷爷的呼唤,他忍不住看了眼在沙发上看杂志的任野,果然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他抿抿唇要在那人拒绝前占得先机,主要是要脸,快速说了句:“我自己可以的。”

    任野放下手机,悠闲的抻了抻胳膊,扭扭脖子:

    “你误会了,我本来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说着就悠然自得吹口哨下楼了。

    江潭嘴角抽搐,周身充斥着不爽的味道,刚站起来,就被任爷爷的吼声给吓坐下了。

    他心里默默给这嘶吼点了个赞,这穿透力,确实牛逼。

    “任野,你个孬子!”

    “叫你做点事就那么难!人家小潭受了伤,你都不知道帮忙!你脑子里缺根筋是不是!”

    就这样,江潭平复暗爽的心情,再一次站起身,他要证明自己可以,刚走一步,便看见了掏了掏耳朵的少年走过来。

    他瞧着那可怜的小模样,正想安慰安慰少年别伤心。

    谁知道任野朝楼下来了句:“老头儿,再来痛快点的儿,没听够呢!”

    江潭抽搐了嘴角,大哥,你当这是点菜么,还能再来一盘咋滴。

    任野打量了江潭半晌,沉默的思索,最后像是敲定了什么,打了个响指,就转过身蹲下,两个胳膊晃动着,是在催促。

    任野见后面没动静,顿时有些急躁:“快点的,饿了。”

    江潭别扭着,虽说脚踝很痛,但不至于需要背着,开口说:“扶着就好。”

    任野继续挥舞着两只胳膊,语气不耐烦说:“吃不吃饭?”

    江潭下了很大决心,才上了某壮士的背,尴尬的都想抠脚趾头。

    任光喜端着一盘菜,瞄了一眼楼上二位少年。

    嘴里嘟囔一句:这还差不多。

    饭桌上,任光喜一心把菜放进江潭的碗里,江潭的一只脚光着杵在另一只脚上,爷爷给他的拖鞋太大,下楼他努力的钩住,还是掉了一只。

    他看着给自己捡拖鞋的任野背影,等那人一回头,他立马挪了视线,直直瞪着自己碗里高高的饭菜,忍住惊诧:“爷爷,我自己来。”

    “小潭啊,一定吃饱了啊,爷爷今天真对不住你,我那时候头昏了,没看到你人。”

    “我跑太快了,不怪爷爷。”

    “就怪我。”

    “怪我自己。”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任野忍不住笑出声,将拖鞋放在江潭脚边:“你两有完没完,要不打个官司评判一下。”

    江潭不说话,赶紧吃饭,他瞧着任野吃的很快,自己也加快速度。

    “吃慢点,没人催你。”任野抬头,见江潭都快噎住了,起身倒了杯水给他。

    “咳咳,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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