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周边大国,或是芮国能发展成大国,也许将是个不错的未来。”

    “没有可能了。芮国能打败一次秦国,那是因为芮守秦攻。若要让芮国攻打周边国家,这座城怕就要不攻自破。”

    守城者,守的是自己的家园。攻城者,打的是别人的家园。两者信念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比如旁边的宋国。如今宋国内乱,人口凋敝,未尝不是芮国的机会。若是芮国拿下宋国,地辐扩大获得纵深,也许未来就可以抵御秦国的侵略。”

    “可是宋国正在促成晋楚‘弭兵之盟’,接下来会获得喘息之机。”

    “现在动手就是最好的时机,待宋国休养生息之后就难了。”

    “没那么简单。守城容易,攻城难。不能只看芮国打败过一次秦军,那并不代表芮国人善战。”

    崔盼盼和林潇潇小声争论着。她们身后跟着孔慈等人。

    林潇潇看了一眼手表,这会儿已过戌时三刻,也就是快晚上八点了。

    街上依然人潮如织。

    “咦?”崔盼盼忽然踮脚抬头向着一个方向张望。

    “什么?”林潇潇顺着崔盼盼视线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乌压压一片人头。

    崔盼盼皱眉摇头:“没什么,看错了。”

    平地起秋风,芮都秋天的夜晚带着丝丝黍米的香气。这是丰收的象征。

    夜晚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接近亥时。

    街上的摊位少了,往来的人群提着灯笼返回自家。只剩下酒楼里仍时不时传出歌舞之声。

    林潇潇一行返回瑞金阁。

    经过柜台时,掌柜拦住了崔盼盼,交给她一支锦囊。

    崔盼盼打开锦囊,见里面是一片带字的绸缎,给林潇潇使了个眼色后,众人一起上楼回房。

    屋子里三人,林潇潇、崔盼盼和孔慈。其他人各自回房休息。孔慈则是林崔二人的军师。

    崔盼盼打开锦囊拿出绸缎帕子。帕子上写着字。

    林潇潇看了一眼,沉默。崔盼盼沉默了一会儿,把帕子递给了孔慈。帕子上的字不是篆体,她们认不出来。

    孔慈仔细端详后道:“传书者约三日后城南兴澜庄园相见,落款为韩,应是那位韩武。”

    “三日后?城南?城南似乎有很多贵族的庄园,用来种田的。这个韩武果然也是贵族。”林潇潇道。

    今日在城里几乎逛遍了,城内大致的布局都知道了。

    崔盼盼沉吟了一会儿道:“既是赴贵族的宴会,我等衣着需慎重。哎,早知道提前给你缝制一些衣裳了。三日时间太短,要不明日回崇义坊,去成衣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不用,我早就想过赴宴该穿什么了,”林潇潇道,“倒是你们,有合适的衣裳么?”

    崔盼盼道:“我有啊,原本小崔氏的衣裳有不少,我带了一套比较正式的。”

    孔慈道:“我等侍从不须那么讲究,只需得体不失礼,现在身上穿的便可。”

    既然大家都有衣裳,那就不用头疼这些事情了。

    又说了几句话后,孔慈告辞:“明日我与阿木在城里走走,也许能多打听些消息。”

    林潇潇点头:“若是能提前知道韩武与顾彦的身份就最好不过。”

    夜里,关门上锁。

    林潇潇和崔盼盼坐在床上,两双眼睛望着几套古装,有些拿不定注意。

    林潇潇以前也是汉服爱好者,参加过爱好者俱乐部,偶尔也参加茶会等活动。

    这几套古装汉服有后世改良版,也就比较严谨的古制版。衣料和做工都是上乘,算下来花了林潇潇好几万了。

    林潇潇早想着拿出来秀一秀,奈何之前都没有合适的场合。她平时总是跑来跑去,日常的衣裳都是怎么舒适适合运动怎么穿的。

    “我都穿一遍,你看看哪一套合适。”

    林潇潇跳下床,一套一套逐个试穿。崔盼盼也来了兴致,把林潇潇穿过的拿来套在自己身上。

    两人折腾到了半夜犯困了,这才停下来。

    崔盼盼总结道:“这两套正式的是汉朝的制式,虽说跟现在的直服很像,但细节上区别还是很多的。看着也太正式了,参加私人宴会,瞧着会煞风景,不合适。”

    林潇潇点头附和:“确实,而且这两套布料偏厚,这时候穿有些热了。”

    崔盼盼有指着另外三套说:“这三套衣料太过轻薄,也太过花哨了,踏青拍照挺好,但宴会上就现在轻浮了,也不合适。”

    林潇潇也是赞同:“是的,这三套原本是参加cos聚会穿的,样式太夸张了。”

    崔盼盼指着另外两套说:“这两套都还可以。样式中规中矩,与现在人穿得差不多。衣料轻盈飘逸,颜色大方雅致,裙底的碎花恰到好处,有种出尘花仙的错觉。”

    “嗯嗯嗯,”林潇潇连连点头,“这套白底的好看,还是这套淡青的?”

    崔盼盼歪头看了看林潇潇,忽然说道:“你整天在山上跑,怎么都没有晒黑?你的防晒霜还没涂完?”

    “早就涂完了,”林潇潇说道,“我早就没管那些了,天热容易出汗,连猪油膏都懒得涂。”

    崔盼盼幽幽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我好像变黑了,每天出门带着斗笠纱帽,还是防不住紫外线。”

    林潇潇看了崔盼盼一眼,无奈道:“你已经够白了好不好。我穿这套白的吧,瞧着更高雅些。”

    订好了三天后穿的衣裳,两人收拾起来准备睡觉。

    崔盼盼忽然又说:“那三套雪纺的给我一套。”

    林潇潇道:“好啊。”

    崔盼盼又道:“改天咱们一起上山拍照吧?就穿那三套,写真那种感觉的。”

    林潇潇道:“没问题,也别改天了,等从这里回去就拍,要不然天要冷了。”

    躺在床上,时不时聊一句,林崔二人没多久就睡着了。

    城南兴澜庄园。

    已是半夜,还有人没有休息。

    庄园里的田地,黍米已经熟透了,还有一块地没有收割。

    韩武穿着短打的汗衫,手里提着镰刀,正在弯腰割黍米。他身后跟着数名仆从,旁边则是顾彦。

    顾彦也穿着短打汗衫,手里提着镰刀。只是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站着发呆不动,好像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没多久,黍米收割完了。

    韩武把镰刀交给仆从,接过汗巾擦着脸上身上的汗水,抬头看到了还在发呆的顾彦。

    韩武有些小孩子心性,轻手轻脚走过去拍了下顾彦的肩膀。顾彦吓了一跳,举起镰刀就往旁边砍去。韩武反应不慢,一拳捶在顾彦的肩膀,然后夺下了他手里的镰刀。

    瞧韩武的架势,八成专门练过。

    顾彦看清了韩武的脸,急忙抱拳行礼,正待要告罪,却被韩武摆手阻止。

    “我说过很多次,你我兄弟不用这么见外。刚才在想什么?瞧你神游天外了。”

    “在想宋国送来的文书。”

    今日朝堂收到宋国送来的文书,宋国司马华元发起和平大会倡议弭兵,邀请周边十国参与。

    顾彦道:“宋国借晋楚两国纷争,邀请十国参与弭兵,未免小题大做。他宋国受晋楚之战影响深重,与我等其他国家何干?”

    韩武把手里的汗巾丢给旁边的仆从,说道:“弭兵总是好事,若能借晋楚两国的事促成周边和平安定,大家都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顾彦道:“晋楚宋都是大国,都曾经强盛称霸。这几十年他们年年打仗,好不容易把他们打残了。若是他们又恢复过来,芮国便成了弱小。到那时,芮国还有如今太平的秋收节可过么?”

    “我明了你的忧虑,但这件事我们无法从中作梗。虽说宋国积弱过百年,却仍是我们无法捍动的。这场弭兵之盟,我们只是看客。”

    “我们无法对宋国动手脚,难道也不能对晋楚对点什么?他们是老冤家,兵马之中很多生死仇敌。若是挑动他们直接打起来,令弭兵之盟无法进行下去。签不成和议书,他们便没有和平。”

    韩武沉吟良久,说道:“此事却有可操作之处,只是不可在盟议时发作。此时众国都想休兵,即便发作也会忍下。倒不如待和议书签了,再由一方破坏盟约,使和议书无效。”

    “那此事何时开始操作?”顾彦明显跃跃欲试的姿态。

    “眼下就当埋下种子,留待日后发作,撇清我们的干系。”韩武道。

    顾彦弯腰躬身:“臣请为主公效力。”

    “好,这件事教由你去办。先拟个章程,你我复议后,你便可放手去做。对了,太后最近身体不适,你有空进宫看看她,顺便帮我问个好。”

    顾彦犹豫再三后问道:“主公既知太后身体有恙,何不亲自进宫探望?太后已许久未见主公了。”

    韩武苦笑摇头:“她从来不喜欢我,只喜欢亲近二弟,我又何必去她跟前自讨无趣。二弟乖巧伶俐,有他在她身边尽孝,我也放心。”

    顾彦踌躇道:“二殿下才总角之年,还是个孩子。”

    “是啊,”韩武似有所思,“我幼年时不在她身边,未能承欢膝下。回来时已是弱冠之年,她身边已有了二弟。每次看到他们母子,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顾彦犹豫了一下说道:“先国君送主公去韩国,实乃以主公为质,这才换来芮国承平二十载,算起来是芮国欠了主公。”

    “此话不必说,”韩武正色道,“身为芮国世子,那是我应该承受的责任。”

    “主公高义。可惜太后妇人之心,不能理解主公的苦楚。”

    “此话亦不必说,太后乃吾母,身为人子,当为母思虑。你也要唤她一声姨母,便去常常看看她,宽慰她的心思。”

    “是。”

    两人在仆从护卫下往庄园正屋行去。

    顾彦忽然又道:“三日后的事情,我不出席么?”

    “不用了,”韩武笑道,“城中三日,他们定能打听到你的身份。在没弄清那位山女底细前,我暂且不想暴露身份。你不在场,我才好编排故事遮掩过去。”

    回到正屋后,韩武与顾彦吃了宵夜,又喝了些酒,这才各自去歇下。

    正如韩武所说,孔慈只用了一日便打听到了顾彦的身份。

    顾彦这个名字在都城几乎家喻户晓。他乃顾氏嫡子,生母与太后芮姜为结拜姐妹。顾彦从小出入宫廷,唤太后为姨母。当今芮伯登位后,拜顾彦为卿大夫。

    顾彦小时候是个小霸王。

    都城里与他地位相仿的士族公子没几个,大部分便成了他的跟班。他常领着一群公子们在城内跑马。所幸芮都街道宽阔,不曾出过人命。后来芮伯第二子出生后,顾彦才收敛了许多。

    据说,顾彦很受当今芮伯重用。

    “现在的芮伯小时候做过质子?”崔盼盼瞪着眼睛拉着孔慈催问。

    “是的,芮伯才三岁就被送到了韩国,一直到二十岁弱冠才回到芮国。”

    根据孔慈打听到的消息,当年上一代芮伯获得封地后来到这里建城,但他手里没有人马也没有那么多钱粮,便向上一代韩国公提出借贷。先韩国公同意了,给了先芮伯一批人马和钱财,支持他建起了芮城,而芮国世子便是当时的抵押物。

    后来韩国内乱,先韩国公被杀,新任韩国公篡位。

    新韩国公上位后提出要求芮国还钱,但芮国当时没有那么多钱。芮伯担忧儿子被杀,便联合魏国想要攻打韩国救出世子。但是魏国却反悔退出,最终芮伯的救子行动搁浅。

    韩国公知道芮伯的行为后非常生气,便一直将芮国世子扣押在韩国,直到数年前芮伯给了韩国一大笔赎款,才将芮国世子放归回国。

    又据说,当年芮伯攻打韩国的计划破产,不仅是魏国出尔反尔,似乎太后芮姜也劝说过先芮伯不要兴兵。传言,魏国之所以变卦,便是因芮姜给魏国主送了一封密信。

    传言不可尽信,也难辨真假。

    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如今这位芮伯与太后母子不和是真的。

    太后芮姜多次在公众场合斥责芮伯,且经常夸奖芮伯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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