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忽然有动静传来,长琴看了眼失了魂魄般的阿善,顾不上其他,手上施法,迅速带着阿善离开。

    穿过繁杂的人群,越过瘴气弥漫的沼泽丛林,直到出了妖域的范围,长琴才放下阿善。

    他只答应了莲生将阿善平安救出,并不打算再插手之后的事情,帝休之果他也给了阿善,只不过阿善自己做出了选择,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是他可以干预的范围内。

    阿善呆然的跌坐在地上,冬雪消融时流淌而过的凛冽溪水一样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死寂。

    她像是天地之间最澄澈的神灵,懵懵懂懂的闯入人世间,旁观着所谓凡人之间的痴怨离愁,她好奇的看着他们哭,看着他们笑,是莲生,将她与这些联系在一起,她和莲生之间慢慢的连起了一条线,这条线将她一步步向莲生拉近,也让她一步步融入曾经旁观着的喜怒哀乐。

    她从一个不懂情爱的神灵一步一步走入了人间烟火,可当她开始感知心底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当她开始细数悲欢离合之下的复杂滋味后,她的莲生,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明明才学会什么是爱,就永远失去了她的挚爱。

    阿善心脏突然开始不可控制的疼痛起来。

    她伸手抚上心口,晶莹的泪滴跌落。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原来心真的可以这般痛,痛的快要呼吸不过来。

    所以,莲生,这就是你面对所有疾苦时的心境吗,你的心是不是也曾这样痛过,在无数条性命摆在你面前的时候。

    如果这样,莲生,那么,我原谅你。

    可是我的心好痛,我该怎么办。

    阿善蜷缩起身体,捂着心口将脸埋进膝盖间。

    她忽然想起了在伏凌山上度过的时日,想起了冬日里伏凌山上白茫茫的雪,想起了在洞穴里,她盘缩在成一团,没有意识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她没有记忆的五百年间,是否为吹拂过她身体的寒风而忧心。

    在懂得什么是爱之后,她忽然开始感知寒冷。

    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长琴放下了离开的心思,盘腿坐在了阿善的身旁。

    他永远是那样冷静的模样,虽然坐在泥土上,可他的背脊还是挺得那样直,就连坐在这里,就让泥土也变得圣洁起来。

    长琴看着蜷缩的阿善,漠然的眼神忽然发起了细微的涟漪。

    “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他忽然发出了感慨,“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发现曾经你以为会永生铭记的人或事务忽然变了模样,渐渐的,你会忘记她的声音,接着你会模糊了她的容颜,你强迫自己回忆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是你又发现你需要仔细回想才会想起她微笑时的样子。在刚失去时,你满脑子都是她,你不敢睡觉,因为梦里也是她,你不敢出门,因为目之所及都是有她的回忆,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你曾以为放不下的执念在某一天忽然回想时,会发现你早已学会把她珍藏在心间。”

    “阿善,消沉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失去,你总要学会释怀,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遗憾,让时间花在最有意义的事情上。”长琴歪头,对仰头看他的阿善轻声说道。

    “你会有你自己的使命,去做你该做的事情。”长琴再次开口。

    “可五百年过去了,你,放下了吗?”阿善喃喃问道。

    长琴却不回答,他眼神躲闪,转而移了话题,白光一闪,一道身影出现在地上。

    “这是莲生此世的□□,我本未打算给你,可现在你似乎更需要他。”

    阿善愣住,不远处莲生的躯体仿佛陷入了沉睡,他双目紧闭,面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润,阿善看着他,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微笑着醒来,拍拍她的脑袋,问她又在发什么呆。

    可现实却总是如此残酷,她的莲生,再也不会苏醒过来。

    她在春天醒来,可莲生,再也等不来他的春天。

    “如此,就此别过了。”长琴告辞,哪怕阿善没有回应也不在意,他匆匆离去,去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荒芜的黑色泥土上,少女愣怔的看着地上仿佛沉睡的身影,远处即将进入落日的天边,谪仙般的人儿渐行渐远,头也不回,背道而驰,世间一切都有自己的命数。

    昨日落了冬日里最大的一场雪,伏凌山上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山腰上相承百年的寒山寺大门紧闭,寺内一片萧瑟,空无一人。

    山顶一棵巨大的桦树无风自动,抖落着枝丫上厚厚的一层积雪。

    皑皑白雪间,突然出现一双红宝石在里面快速跃动,仔细看去才发现竟是一只圆滚雪白的兔子。

    兔子耳朵在跃动间上下飞舞,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慌张,三角形的唇瓣不住地翕动,下一刻突然张口大声喊道:“无虞!不好了,不好了!”

    兀自摆动的桦树停了下来,一道虚虚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某根树枝上,身影看不真切,只一头顺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

    “怎么了,小白?我不是教过你要稳重吗,难道,敌军攻上了伏凌山?可他们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无虞自问自答,一时间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不已。

    “不是,不是!”小白终于来到了近前,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就慌忙道:“我刚刚路过大白的洞穴,发现里面好像有动静!”

    “什么?”无虞震惊,立刻从树枝上来到了地面,可下一刻想到什么,他惊喜道:“莫不是大白回来了!”

    “不是!我在洞外喊了!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小白赶紧辩解道。

    “你怎么不进去看看,光在外面喊几声有什么用?”无虞斜睨了一眼小白,毫不留情的戳破道。

    闻言,小白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两只眼睛惊恐的睁开,一脸震惊的看向无虞,颇有一副面对无情负心汉的幽怨。

    上半身挺直蹲坐在地上,小白用短短的前肢扒拉下耳朵,挡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的控诉道:

    “我怎么敢进去,现在外面这么乱,万一有什么妖怪在里面,我进去不就成了它的口中餐了吗,果然,你还是更喜欢大白,我早就该知道你都不关心我的安危”

    无虞听着小白小声的絮絮叨叨,没好气的捏住两只兔子耳朵,稍微一使劲,就从兔爪子里拽了出来,顺手敲了敲小白的脑袋,说道:“快跟上。”

    无虞向着大白的洞穴而去,小白一蹦一跳的跟在了后面。

    这一边,阿善小心翼翼的将莲生安置在了洞穴里,洞穴里什么都没有,阿善特意寻了一种柔软的植物铺在地上,然后才将莲生放在上面。

    洞穴不够大,阿善又想办法将洞穴开辟的更大一些,忙完一切,阿善坐在莲生身边发呆。

    洞穴里原本镜子大小的水源已不见了踪影,可阿善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

    那日长琴离开后,阿善便带着莲生踏上了回“家”之旅,山河破碎,莲生没有了家,可她还有。

    一路上,阿善见尽了敌军过后的惨状,铁骑踏过的不是泥土,而是无尽的性命和鲜血。

    阿善看着一路的苦痛与哀嚎,在某一瞬间忽然理解了莲生的心情。

    她生性冷心冷情,可唯独愿意为莲生做出改变,那些莲生没有实现的遗憾,还有她可以实现。

    可在此之前,她要安顿好莲生,她要先带他回家。

    如今将莲生安顿在她这一方小小天地间,阿善才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可莲生毕竟是□□凡胎,尸身极不易保存,阿善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将自己的内丹取出,放在莲生的体内,保他尸首不腐。

    到了这一步,阿善忽然觉出味来,无论是莲生舍生取义还是她取出内丹,一幕幕皆历历在目,这些都是她们一路走来的亲眼所见,原来所谓天命早已将一切都摊开在她们眼前,原来她们的结局都已被提前预见。

    那时阿善不解他们的选择,可当她懂得时,她却已别无选择。

    忽然,洞外传来细微的动静,阿善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轻轻抚摸莲生宛如沉睡的容颜后,阿善站起身,率先一步来到了洞外。

    洞外,暗中潜伏的无虞和小白看见忽然出现在洞口的阿善皆惊了一惊,随即满心欢喜的走了出来,来到了阿善的面前。

    “大白,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和无虞有多么担心你,现在你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小白没心没肺,蹦跶到阿善身前激动不已。

    而无虞在看清阿善后,满腔的喜悦悄然褪去,心中生出了几分凝重与担忧。

    大白离开时,虽有些不通人情但内心无忧无虑,可现在,大白眼中只有浓浓的悲伤。

    无虞不知道大白遭遇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出大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不再像高高在上的神灵,反而更偏向一个伤痕累累的凡人。

    大白长大了,可他却不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旁的小白毫无察觉,叫嚷着让大白讲一讲她在人间经历过的事。

    无虞不动声色的踹了他一脚,看向阿善,小心的掩饰这眼里的心疼,状似无意道:“大白刚刚回来,舟车劳顿的,应该先好好休息休息。”

    阿善看着无虞,眼中泛起泪意,压抑多日的绝望,茫然与不安在见到他们的瞬间终于找到了出口,再也没有力气掩饰自己的疲惫,阿善在此刻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心。

    无虞一扫往日的随意,变得沉稳起来,他摸了摸阿善的发顶,语气难得的温和:“我们大白在外面受苦了,现在回到家就要好好的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们想尽办法也会帮你解决的,记住了吗?”

    “嗯。”阿善声音哽咽,用力点头。

    迟钝如小白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他竖起耳朵,小心的开口:“大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生怕戳到了大白的伤心事。

    发生了什么事,阿善垂下眼帘,回想着这短短几月间的一桩桩一件件,竟不知从何说起。

    事情太复杂,阿善忽然没有述说的兴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如何说也不过是于事无补,不过是让无虞和小白为她白白忧心罢了。

    就让那段时光,那些事情,那个人,都藏在她的心间,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寂寥隐秘的时光里慢慢体味。

    想到此,阿善冲小白轻轻摇头,说道:“我没事。”

    想到什么,又对小白说道:“小白,我不叫大白了,我有新的名字,叫,阿善。”

    小白一时愣怔,呆呆的看着阿善。

    “阿善”,无虞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心里已经有几分了然。

    人间啊,有极致的喜,也有极致的悲,自古以来无数小妖都对人间心生向往,情字一字在人间百般上演,叫人也好,妖也罢,只把一颗心全然丢在人间。

    情字最难解,只能依靠自己来悟。

    既如此,他们也帮不上什么。

    “阿善,”无虞自然的改了口,“我与小白就先行离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们。”

    说罢,无虞拎着还欲多说什么的小白,转身就要离开。

    阿善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忽然张口唤道:“无虞。”

    “怎么了?”无虞回头。

    “五百年了,你等到你的恩人了没有?”

    无虞神色黯淡,摇头,“并未。”

    “无虞,你别等了。”阿善轻轻开口。

    无虞定定的看着她,随后忽然粲然一笑,坚定地摇头,“不,阿善,我还想继续等。”

    阿善愣住,喃喃道:“可如果一个人极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等待还有没有意义。”

    “只要你觉得有,那就有。”

    无虞声音从风中飘来,他已转过头,手上拎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随意的走在林中,他长发飘逸,是说不出的随性与潇洒。

    阿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转身向自己洞穴而去。

    等待的结果不一定有意义,可等待本身本就充满了意义。

    萧瑟的寒冬即将度过,春天到来之际,战争局势也突然发生了转机。

    大越国已被吞食,可几个联盟的国家却因为分配的问题爆发严重的冲突,这一冲突在呼延灼遇袭身受重伤之后到达。

    几个国家大打出手,其中不少小国家再次联合共同对抗漠楚国,漠楚国攻占大越国已精疲力竭,如何再有心神应对这个全新的联盟。

    与此同时,大越国四处躲藏残存下来的人们,在死亡与灭族的威胁之下选择了背水一战,放手一搏。

    由民众自发组织的反抗军小规模发展着,可稍微有威望有情义的人皆在保家卫国之中牺牲,在反抗军因没有领袖而即将陷入一盘散沙之际,前任太子姜裕忽然出现。

    他虽不是什么明君,但他到底从小学着治国之道。

    不管姜裕曾经做过什么,但此刻他的出现无疑是为幸存下来的众人找到了主心骨,于是打着大越国皇室的名义,反抗军开始迅速壮大。

    更神奇的是,犹有神助般,反抗军在与敌军战斗时总是空前的顺利,天时地利一直站在他们这边。

    反观敌军,仿佛陷入诅咒一样,外敌内患接连不断,整体的战斗力大大削弱。

    最大的威胁漠楚国也在其他国家的围攻之下实力大打折扣,甚至在某一天,在账内安心养伤的呼延灼的头颅被人悄无声息的抹掉,那人神出鬼没,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样在重重看守之下潜入呼延灼的大帐。

    漠楚国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甚至一时之间鬼神之说肆起,大越国这样多的冤魂,是不是他们前来报仇来了?毕竟萧家的小将军萧铮可就在死后变成了鬼将军!

    人心惶惶,他们不攻自破。

    而阿善,遥遥的看着灯火通明,乱成一团的漠楚国军队,冷漠的扯起了嘴角,将手中呼延灼双目怒睁的头颅丢在地上,她转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世事变化的总是这样快,不过短短一两年之间,覆灭的大越国竟再次东山再起。

    当然,虽然收回了大半的失地,但还有许多地方仍落在敌军手中。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国内已经恢复平静,到处百废待兴,到处再次焕发生机。

    一切的一切自然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这些时日里,阿善默默隐身在暗处,时刻出手帮助反抗军,直到一切都初具规模,她才再次回到了伏凌山。

    而姜裕,他虽短暂的获得了自由,可命运再次将他束缚,他一生为新的国家费心尽力,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姜裕驾崩的时候,阿善也出现在了皇宫之中,这虽是她第一次来皇宫,可她对里面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

    姜裕英年早逝,距登基不过二十余年就撒手人寰,他的一生之中没有留下子嗣,也许是大越国惨些灭国的惨痛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也许是他对命运的无言对抗,总之姜家血脉自他这一代,就彻底断了。

    姜裕离世之前留下遗诏,传位于当朝丞相陶奕。

    陶奕之人,是第一批逃难到南方众人之一,他出身贫寒却十分有气节,曾投身于孟家大少爷麾下,为保家卫国舍生忘死,在敌军来袭之际不曾向其低头。在最后一战中,身中数刀却侥幸拾回一条命,之后也是第一批参加反抗军的人员之一。在大越国重回正轨之后,他开始醉心于书籍,潜心学习,刻苦钻研,从不叫苦,从不放弃,最终学有所成,得姜裕青睐。

    陶奕虽半路出家,但其气节令文人清流也自叹不如,官拜丞相之后,他愈发不苟言笑,将自己有限的精力全部用于百姓的福祉之上。

    可没人知道的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想起少年时遇见的那对对他无私帮助的男女,在他将近绝望至极之时,是他们伸出双手将他拉出泥沼。

    少年的心赤诚而纯洁,有时候又犹如一张无暇的白纸,他见识过什么样的人,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绝望之中的苦苦等待,所以也想像他曾经被救赎时一样,给与别人希望。

    陶奕举行登基大典之日,阿善藏在暗处默默注视着,她看着已至中年的陶奕,忽感到时光流逝之飞快。

    这几十年间,她将自己与莲生一起封闭在洞穴之中,陪着莲生一起,陷入了一个及其漫长的冬眠。

    近些时日,阿善在沉睡中感知到了天地之间的震动,于是从睡梦中醒来。

    登基大典已进行到最后,位于最高处的陶奕忽有所感似的举目眺望向阿善的方向,阿善隐身与暗处,四处搜寻的陶奕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略显失望的垂下了眼。

    阿善远远的看着陶奕,沉默的的思索着什么。

    于是一刻钟之后,晴朗的天空忽被浓厚的白云笼罩,在阳光被遮挡,天色暗沉之际,一抹雄壮长条的身子在云雾间翻腾,裸露在云雾之外的身体上被闪着银光的鳞片覆盖,翻腾间耀眼的阳光洒于其上,一时间犹如神龙下凡。

    下首的文武百官目瞪口呆,有反应快者立即跪下,激动不已高声高喝:“此乃神龙显灵,神龙特意前来恭贺陛下,只因陛下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所有见神龙者皆虔诚跪拜,高喊万岁。

    唯有陶奕,接受百官朝拜之际仰头注视着云雾间的神龙,忽然他目光微动,好似发现了什么,下一刻,严肃的容颜消融,他勾起嘴角,扬起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陶奕登基之后,改国号为越,改年号为天祐。

    天祐元年的三月,原本晴朗平静的天空忽然乌云大作,天色在一息之间变得无比暗沉,远方的天界电闪雷鸣,天似乎快要塌下来。

    人心惶惶,正当人心溃散之际,当今圣上登基之日短暂出现的神龙再次现身,她身形比先前更巨大,盘踞在皇宫上空,以绝对的守护姿态庇佑着皇宫,人人咋舌惊叹,慌乱的情绪迅速得以安抚。

    这次异常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天际重新恢复平静之后,神龙在伏凌山上空消失。

    自此以后,圣上下旨,将伏凌二字改名为伏灵,重修伏灵山之上的寒山寺,并将其定位国寺,念及其前任住持护国之功,为其修铸金身,并供奉与寺中。

    住持的金身修成之后,陶奕亲自去供奉了第一炷香。

    当年自青罗城离开之后,他本要前往京城寻找莲生的师父,也就是寒山寺的住持,可谁知途中突生变故,阴差阳错之间他竟绕路前往了孟家大少爷庇护之下的南方,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见住持一面,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由他来上这第一炷香,也算是代莲生尽孝。

    当然,此时发生的种种阿善皆不知情,天空归于平静之后,阿善便回到了自己的洞穴之中。

    洞穴被她施了法,没有她的允许外人几乎不得进,洞穴之中,莲生静静的躺在赶紧整洁的棉被之上,这是阿善特意去往人间寻的。

    阿善进了洞穴,目光柔和的落在莲生略带红润的脸颊上,随后她变成原型,像以前一样依偎在莲生的胸口。

    天地异动,想必是神妖之间的大战影响到了人间。

    这些年来,阿善努力实现着莲生未完成的遗憾,她代替他守护着世间的安定,她成为了莲生的眼,替他去看这欣欣向荣的人间。

    莲生离去之前,曾让长琴代为转告阿善,让阿善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尝遍他曾答应过与她一起品尝却未能做到的人间美食。

    阿善记得莲生的每一句话,在几十年里的某一年,阿善曾试图孤身一人游历人间,并打算尝尽形形色色的食物,可她没有做到,因为在这大千世界里,独自一人实在太过孤独,那些她曾经垂涎欲滴的美食,在没有莲生的陪伴之后,全部变成了食不知味的存在。

    阿善在那一刻才明白,她想要的自由,是有莲生陪伴的自由,她想要吃的美食,是和莲生一起品尝的所有。

    阿善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回到了洞穴,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莲生的身边。

    那一天,是她在接受莲生离去事实后的第一次放肆大哭。

    那一晚,她又一次失去了她的莲生,她真正的失去了一生挚爱。

    而现在,阿善像往常一样盘踞在莲生的胸膛,这个地方早已没有了心跳,阿善能做的,仅仅是用自己不高的体温不让其冷却。

    洞外一缕阳光顽皮的越过缝隙,洒落在洞口处,人间的寒冬早已过去,伏灵山上一片青葱,处处都隐藏着无限生机。

    一切都如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时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春天里,一条懵懂的小蛇睁开了眼,第一次看见了这个美妙的世界,而现在,洞外阳光依旧,那条小蛇在心上人的胸膛,轻轻地闭上了眼。

    暮色四合之际,沉睡着的小蛇进入了梦乡。

    她的夜晚第一次有了色彩。

    梦中,阳光正好,无虞和小白在不远处等待,看见她,小白蹦跳着向她招手。

    她想要回应,却忽然发觉自己手掌被温暖干燥的掌心紧握,她顺着手臂看去,撞进了一双久违的,日思夜想的,带笑的眼。

    满山的春色都不及那双眼眸醉人,阿善欢快的笑了起来,肆意沉溺在满天的春色之间。

    睡熟中的小蛇温柔了眉眼,半睡半醒之间,她蹭了蹭身下人的胸膛,迷迷糊糊中思绪一闪而过。

    莲生,我好像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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