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马加鞭的行了快一个月,两人终于到了距离漠城不过数百里路的一个小城镇。

    一路上,两人见证了萦绕在大越国土地上的种种苦难。

    自出了青罗城一路向北,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难民出现在视线里,他们或是顺着官道一路向南,或是从某些不知名的小路忽然涌现,或是拖家带口,或是孤身一人,大部分都是孤身一人。

    上至古稀之年的老人,下至未长乳牙,仍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形形色色的人全都混杂在队伍里。

    他们神情麻木,枯瘦黝黑的脸颊上,是苦难留下的痕迹。

    莲生想要帮助大家,可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人头,一双双满是对生存渴望的眼,帮谁呢,他帮不了,如何帮,他不知道。

    他自己也只不过是将将饱腹的无用之人罢了。

    莲生害怕马匹冲撞到了无辜百姓,便和阿善下马,自己牵着马匹穿过人群。

    阿善大量着周围纷纷注视着她和莲生的人,这些人又和以往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们脸色更加蜡黄,衣衫更加脏乱,他们死气沉沉,像一具具行尸在路上缓慢的移动,没有人说话,可能是因为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再仔细看他们的眼睛,在麻木的表象下,蕴藏着的是巨大的对生的渴望。

    他们的步伐缓慢,但十分坚定,每个人的目标都十分明确,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要走到哪里才能停下,要走到哪里才能生存。

    他们注视着阿善和莲生走过,目光落在莲生牵着的马匹身上后,眼里便微微发着光,暗淡的瞳孔里,因着这点光而添了几分生机。

    可是很快,这抹光便再次黯淡下去,现在的他们,恐怕合力也制服不了这匹马,它的毛发在阳光下发着棕色的光,马头昂扬,多么强壮啊。

    再看看跟在马匹身旁的两个人,男的俊,女的美,身上的衣物整洁得体,他们的肌肤在太阳下闪着光泽,在现在这种时候出现,两人明显身份不一般。

    彻底打消一切想法,一行人便只等着两人尽快穿过。

    莲生牵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他在为这些人的苦难而感到痛心,可他能做什么呢。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

    忽然,阿善看见了什么,她站在原地,牵着她手腕的莲生便也一起停在了原地。

    马儿有些烦躁的吐着鼻息,过于压抑的气氛令它很不舒服。

    阿善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吸引了注意,可顺着血腥味寻去,却只有人群中一个抱着襁褓的枯瘦女人。

    女人肮脏的衣衫微微解开,襁褓里同样瘦弱的婴儿把头埋了进去,吸的很用劲。

    阿善知道这幅场景代表着什么,可是味道不对。

    她不知道人的乳汁是什么味道,可她知道血的气味。

    那个孩子,吃的不是乳汁,而是母亲的鲜血。

    可看那女人,却神情木然,呆呆地看着某处地方,只有目光转向怀里的孩子时,眼里才会带上几分柔情。

    她的身边好像没有亲人,诺大的人群里,只有她和怀里的孩子相依为命。她的身体也格外瘦弱,襁褓在她怀里也显得十分沉重,阿善甚至觉得,她连能站起来都是一个奇迹。

    可她不止站了起来,甚至还奶活了一个孩子。

    为了什么呢,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呢?

    阿善看向那个襁褓,她想到了陶奕和他的祖母,凡人真是复杂,有时恶到同类相食,有时又可以为了一个人豁出自己的性命。

    阿善垂下了眼,她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她知道,她也许能帮得了一时,可她不能帮一世。

    阿善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湿意,是莲生,握着阿善的那只掌心,生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莲生,我们走吧。”

    阿善反手握住了莲生的手,拽着他向前,无能为力,他们都无能为力。

    拽着莲生往前走了几步,莲生有些失神。

    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浓重了几分,女人的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

    莲生定住了脚步,轻轻拂开了阿善的手,将缰绳塞到阿善手中,莲生折步走了回去。

    解开包袱,拿出仅剩的几块干粮,塞到了女人的手中。

    “这位夫人,我与家妹初来乍到,有许多疑问想要向你请教,这些食物算是我的谢礼,还望夫人能告知一二。”

    妇人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身旁离得近的人已经蠢蠢欲动,莲生冷着脸,拔出了龙泉剑,雪白的剑身反射着太阳的光,更增添了几分冷厉。

    四周瞬间安静。只余妇人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声音,和周围不断传来的咽口水的声音。

    莲生执长剑立在一旁,像是沉默的,充满威慑力的守卫,可只有阿善看见了,莲生因为握的太紧,而泛白的指尖。

    我欲与好物相赠,可我亦是身无一物。

    怎奈,怎叹,空生出一颗慈悲心。

    妇人的泪顺着脸颊滑入口中,和着干硬的干粮。

    之后,在妇人的讲述下,和身旁好事者的补充中,阿善和莲生得知了一行人的目的地,也第一次知道了风雨飘摇的大越国现今的形势。

    西部大旱,东部大涝,北部饥荒,而南部则悍匪横行。

    可是,近来,有一神人率着一众江湖之人和奋起反抗的平民成功剿灭了各地土匪,南部实现太平。

    那人姓孟,家中是江杭一带最富盛名的富商。孟家世代经商,可大越国却并不重视商业的发展,反而呈排斥的状态,因此,虽家中财力雄厚,可孟家家主却一心希望自己唯一的独子,孟家大少爷能够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孟家在大少爷幼时时,便重金聘请名师教导,而大少爷也不负众望,也着实是个读圣书的好苗子。

    可没人知道,大少爷志不在四书五经,也不在从商,他自幼便羡慕那些孤身行走江湖的绿林高手,他的心胸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开阔,他心中装着满腔豪情壮志。

    长大后,他常常瞒着父母,暗中与那些江湖人士接触,甚至为了义气两肋插刀,哪怕是散尽家财也毫不犹豫,可惜的是,孟家的财政大权还尚未交到他的手上。不过,就凭借他自己这些年所积攒的钱财也够了。

    渐渐的,孟家大少爷在江湖中也广受好评,在大越国各地局势动荡之时,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投奔于他。

    而他来者不拒,将一行人全部妥善安置。

    后来,皇权衰微,南部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便趁机起义,虽打着起义的名号,实则尽干些丧尽天良的土匪行径。

    孟家的生意难免也受到了影响。

    孟家家主向来对各种局势十分警觉,他察觉到大越国的动荡局势,知道天下要大乱,便赶忙下令关闭或停止了一切不重要的交易往来。

    枪打出头鸟,更何况是他这种富得流油且无权无势的鸟,孟家只能缩小活动,尽量不引人注目。

    可即使这样,仍不断有人将主意打到自家身上,索性,孟家的侍卫也不是无用无能之辈,在他们适当的反击之下,那些匪首也知道孟家虽不轻易出手,但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

    针对他们的骚扰渐渐减少,孟家家主只希望能庇护一家老小平安无事。

    可是,最大的一块肥肉动不了,朝廷的力量也实在微弱,那些土匪便自然而然的将主意打到了无辜的百姓身上。

    从此,烧杀抢掠,那些人无恶不作。

    朝廷曾派官兵镇压,可派去的官兵却反被土匪消灭。再加上这些时日里不断从东西部逃亡而来的难民,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所在的地方或是大旱,或是大涝,而朝廷却袖手旁观,未采取丝毫行动。

    那些人更加有恃无恐,行径更加恶劣,整个南部被他们搅得动乱不止。

    孟家家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自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朝廷倒下,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他们孟家。

    他计划带着举家老小逃走,可是举目茫然,该往哪里逃呢,北方尚且没有消息传来,可这就一定代表着北方安全吗?

    不,北方反而更加危险。

    北方边境,萧家小将军正在奋力御敌,所有人都相信小将军,所有人都相信萧家,可这一次,孟家家主心中打起了鼓,万一呢,万一…

    那北方必是第一个遭殃的地方。

    在无辜百姓又一次遭受无情的劫掠扫荡之后,在孟家举棋不定,所有百姓苦不堪言之际,有一神人,身披银色的盔甲,头戴银色的头盔,手持一把红色的长缨枪,带着不过几十人,但个个身手高强的侠士,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袭上山头,取下了最作恶多端的恶匪之一的首级。

    据说,有人在打斗中挑下了那人的面具,一张坚毅俊朗的脸庞在月光下发着光,赫然是孟家学富五车,温文儒雅的大少爷。

    孟家家主难以置信,孟家妇人眼前发黑,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可再怎么不愿相信,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

    这宛如一个信号,孟家不再畏缩,挺身站在了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面前,与南部几十处大大小小的悍匪公然对立。

    孟家世代盘踞在江杭一带,做生意向来正直诚信,平日里对城中弱小也多有帮助,本就在本地人心中多有威望。

    如今,孟家的独苗,孟家大少爷公然反抗,且直接取下那匪首的首级,百姓像是有了主心骨,本就怨声载道的人们索性一咬牙,纷纷加入孟家,不抗争,就得死,抗争了,就还有一线希望。

    就这样,孟家队伍一夜壮大,连带着仍不断投奔而来的武林高手,孟家队伍的实力大大提高,有了与土匪一战的实力。

    孟家大少爷一扫平时温雅的模样,露出了自己一直压抑的真实性情。

    他无意官场,无意仕途,他只是心中有自己的豪情,他体内有血性,有愿意为所有不公抗争的勇气,他再也不能冷眼旁观。

    就这样,意气风发的大少爷,披坚执锐,在凶恶的土匪面前毫不胆怯,如此的昂扬,如此的热血。

    这个不屈的灵魂,造就了一个奇迹,在绝境中扭转乾坤。

    土匪一个个溃败,剩下的一些连为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他们被那爽朗的笑声吓破了胆,被那昂扬的灵魂所屈服。

    南部的悍匪就这样被平息,南方迎来了久违的安定。

    这个消息传出很远很远,大越国所有奔波逃命,背井离乡的无家可归之人找到了唯一的去处,去那里吧,只有去了那里,才可以活。

    好像有一把火,悄悄的在莲生心中燃起,他敬佩那个未知名,未曾见过的孟家大少爷,他开始向往。

    在完成他的任务之后,他是不是也可以踏上寻找孟家大少爷的路程?他是不是可以加入他,是不是可以一起为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做些什么。

    这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于大厦将倾之际,用自己的身躯撑起那残败的大厦。为大越国的百姓撑起一片可以足以生存下来的栖息之地。

    去吧,去那里吧。

    莲生听见自己体内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不断叫嚣,从微弱,到震耳。

    心中生气了万丈的豪情,只想立刻赶到漠城后,奔赴南方。

    也许是在寺庙长大的缘故,莲生心中没有十分强烈的阶级,皇权观念。他自幼被师父教导着众生平等。

    因此,他珍视每个人的性命,所以当皇权不能再庇佑它的子民,甚至成为所有人活下去的阻碍时,莲生理所当然的把生命放在了第一位。

    他信仰的,不是什么皇帝,甚至不是什么佛祖,让每个人安全的生存下来,才是他心中最真实的信仰。

    而现在,他一直做不到的,甚至为此挣扎自责的事情被另一个人做到,而这个人也许可以做的更好,莲生忍不住的心潮澎湃,加入吧,既然不能袖手旁观,那就把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所有负面的情绪一扫而空,莲生向妇人告辞,眼睛亮晶晶的,走到阿善的身旁,接过阿善手中的缰绳,抱着阿善一起纵身跃上了马背。

    他们已经走到了人群的后方,面前没有多少人,仅有的一些人见势也侧身让在一旁,莲生便拉紧缰绳,拍了拍马背,马儿便纵情驰骋起来。

    一路上快马加鞭,两人很少休息,莲生的体力向来很好,阿善则更加不用提。

    更何况,在吸收了狐妖的内丹里的全部灵力之后,阿善实力有了直线的提升,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随着她对自己绝招的揣摩吸收,阿善感到自己的心性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生性里对人间的好奇在渐渐减少,能影响她情绪的因素变得更少,如果说,以前人间还有什么值得她分出一部分心神去注意,或者说会让她付出情感的东西越来越少。

    可也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比如,对莲生的特殊的情感上的依赖。

    阿善尝试理性的去看待自己对莲生的感情,可她却始终看不透。

    她对莲生的信任来的很奇怪,好像从见第一面开始,她就莫名的相信莲生不会伤害她。这是一份没有原因的信任,可是在接触中,这份信任又被添上了一些更加复杂的东西。

    在与莲生的日常相处中,在莲生的每一次关心的时候,在她犯了什么错,而莲生只是微笑的摸她的头的时候,还有,阿善摸了摸头上的木头簪子,那是莲生承诺的,为她寻的女子的发簪,因为没有找到,莲生便亲手为她做了一支。

    阿善还记得莲生将簪子放在她的眼前时,她心里欢喜的感觉。甚至只是想起这个簪子,她就会想起莲生看向她时那双温柔的,带笑的眼,还有他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的触感。

    还有,在遇到什么危险时,莲生总是会把她挡在身后。

    阿善的情感在慢慢变淡,可她对莲生的情感却是特殊的,是在相处中不断加深的。

    她从未对其他任何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情绪,所以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阿善做事向来只凭借自己的直觉,她喜欢与莲生待在一起,那她就会一直与莲生待在一起。

    所以,看着莲生眼里亮晶晶的向她走来时,阿善便明白了莲生想要做什么,阿善情感寡淡,却莫名的时常与莲生心意相通。

    马儿尽情驰骋,在日落之际,莲生勒住了马,准备就地休息一夜。

    马儿有些疲累,便独自卧在一旁。

    没有了食物,莲生升起了一堆火,烧了些热水,让阿善喝了暖暖身子。

    火焰烧得旺旺的,橘红色的火焰映着阿善如玉的脸上,莲生看着阿善一口口喝着水的样子,便不自觉的笑弯了眼。

    从什么时候呢,莲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这个小蛇竟在自己心里占了如此多的份量。

    想起初见时,她一双过分懵懂清澈的眼直愣愣的看着他,那时他虽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中却不住暗笑,暗笑这小蛇竟如此呆。

    后来,他听了师父的话,与这小蛇同行,本只是想着路上能够相互照应,可这一路上实在太过曲折,多少次,若是没有阿善,自己还能这般安然无恙吗。

    妖类大多多疑,可阿善却总是莫名的信任他。

    可以把背后放心的交给他,在他遇到危险时,总是全身心的担忧他,她懵懵懂懂,却一直支持着他的想法。

    在为了他而张牙舞爪时,在认真听他教导时,在和他顶嘴时,是什么时候呢,那双总是在身后的清澈双眼就这样映进了他的心里。

    当阿善追着狐妖而去,自己忍不住心慌时是不是已经有了端倪,还是刚刚,在自己生出去南方的念头的下一秒,想到的却是阿善怎么办。

    莲生想起了师父说过,此行是自己的劫,究竟是祸,还是情。

    罢了,万般缘发皆系缘分,他与阿善有命定的缘分。

    阿善察觉到莲生看着自己的目光,转过头看了过来。

    莲生对她粲然一笑。

    在心里盘旋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阿善,到了漠城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本来他们说好,到了漠城后,两人就分道扬镳。

    可现在,眼见到达漠城指日可待,两人心中都生出了不舍,和其他复杂的情绪。

    到了漠城之后,自己的打算,阿善在心中想了一瞬,坦然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莲生回去南方找那个孟家大少爷,她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她想继续和莲生待在一起。

    “我打算去南方,你与我一起前去如何?”

    莲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里会比现在更危险,你要考虑清楚。”

    他接着说。

    不用考虑,阿善直接的点了头,“好。”

    莲生愕然,他没想到阿善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不禁放松下来,莲生连眉眼间都带了笑,“我会保护你的,阿善。”

    “好啊。”

    阿善也笑。

    两人相视而笑,夜色很美,一切好似都不言而喻。

    “阿善,南方那边很安定,去了那里,你就可以吃你想吃的白玉豆腐,蟹黄小饺,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美食,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吃。”

    “好啊。”阿善眼睛亮了起来。

    她相信莲生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莲生从不曾骗过她。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据莲生所说,比十五的月亮还圆。

    阿善见过十五的月亮,那是她还在山里的时候,莲生说,十五的月亮代表着团圆,是一年中月亮最美的时候。

    可阿善觉得,哪怕是十五的月亮,也不及今晚的月亮美。

    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比十五的月亮还圆还美的月亮底下畅谈。

    谈莲生的师父,谈莲生的志向,谈阿善的绝招。

    莲生给阿善的绝招起了个名字,叫“涅槃”,因为莲生说,这是可以置死地而后生的招数。

    阿善细细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越念越欢喜。

    毫无睡意,阿善索性把莲生也叫起,让莲生教她习人间的字。

    莲生便随地捡了根树枝,给阿善也递了一根,然后一笔一画的在地上写上了工工整整的“阿善”两字。

    莲生的字如其人,工整,又自带风骨,落在这平平无奇的土地上,竟使那片泥土都泛起了光辉。

    阿善蹲在一旁,拿了根树枝照着莲生写的一横一竖勾勒着。阿善聪明,连写字也学的很快,虽写的有些歪歪扭扭,但也可以看得过去。

    “不错。”莲生由衷的夸奖道。

    阿善得了这声夸赞,备受鼓舞,又要求莲生教她写莲生的名字,其后又写了涅槃二字,涅槃二字难写,阿善练了会便没了耐性,将树枝扔在了一旁。

    莲生有些宠溺的笑了笑,阿善不想学,那不学了便是,等日后时间充裕了,阿善再想学的时候,他再亲手教她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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