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沉默,过了一会,问道:那狐妖在哪。”声音带着隐忍后的喑哑。

    姚太守面露纠结,还试图隐瞒。冰冷的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姚太守直了眼,哆哆嗦嗦的说道:“在…在城内西边那一片民巷里…”

    “具体在哪里!”莲生冷着脸,厉声问道。

    “在安居巷,15…”话没落,一股鲜血从口中涌出,姚太守死死抓着喉咙,“嗬嗬”的声音响起,“救…我,救…”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姚太守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鲜血滴滴答答在地上汇成一片,双眼睁大,死不瞑目。

    阿善急忙上前查看,刚一触碰到姚太守的尸体,阿善就得出了结论,“是妖,他的身体里有妖的气息。”

    见莲生站在一边,默然不语的样子,阿善忍不住怂恿道:“莲生,那狐妖作恶多端,留她在城里肯定会有更多人丧命,我们把她捉住吧,我们为民除害。”

    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安慰莲生,可眼下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莲生觉得自己的举止让更多无辜的人受伤或丧命,所以他不敢再轻易出手,可现在,那狐妖摆明了罪孽深重,只要除了狐妖,青罗城里的百姓得救,莲生自然不会再对自己产生猜疑。

    看出莲生的犹豫,阿善接着加把劲:“莲生,一切本就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肆意伤害他人的人,错的是这个世道,只要你继续行侠仗义,这个世道变好了以后,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再发生。”

    莲生的神色有些恍惚,是啊,当世间伦理颠倒,善恶不分,他所作所为不过是徒劳的挣扎,他不应仅仅看见眼前的苦难,更应以改变世间为己任。

    一直以来,是他的眼界过于狭窄了。

    这几日笼罩在他心上的乌云忽然被一扫而空,莲生揉揉阿善的脑袋,说道:“阿善,你说的对,我们要抓住那狐妖,要为民除害。”

    阿善看见莲生放下心结,也由衷的开心,她不在意捉不捉什么狐妖,可只要是莲生想要做的事,她都会陪着他。

    将太守的尸体放在一边,等那些影卫醒来后自然会为他收尸。

    “我们去安居巷。”

    ……

    安居巷在青罗城的最西边,在之前,这里是城内最贫困的百姓的住所,这里也是城内流浪汉最多的地方。

    在逃荒的人涌进青罗城后,姚太守将大多数人都安排在了这里,因此这里鱼龙混杂,是最容易引起事端的地方,安居巷,却并不安居。

    可如今,城内人大多奔走逃命,这里的人也所剩无几。知道狐妖时常混迹在这里后,阿善和莲生直奔安居巷而去。

    安居巷虽命名为巷,可实际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在城内的村落。没有被包围在护城河内,安居巷在西边护城河与城墙之间。

    来到城西边的护城河边,石桥静静矗立在河岸上,也许是这边的来往行人更多,也许是因为这里位于河流下游,水流最湍急的一段,桥上的石桥看上去更加老旧,桥两边的角落里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阿善上了桥,莲生紧紧跟在身后。

    走到桥脚,要下桥的时候,阿善顿住了脚。

    “怎么了?”莲生在身后问。

    “那里有个人。”

    有个人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阿善看见的这个人却有些古怪。

    莲生顺着阿善的视线看去,在他们即将到的河岸这边,离桥不远处,水流最湍急的地方,一个人蹲在河岸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因为那个东西被一块布严严实实的包着。但从体型上看,像是一个半岁的婴儿。

    那人将怀里的东西稍稍举起,低头轻轻蹭了蹭,然后把它放进了水里。

    那不知名的东西瞬间被淹没,再看不见踪影,也许被湍急的水流带去了更远的,远离青罗城的地方。

    “我们去看看。”

    莲生拉起阿善的手腕,向着河边的那人走去。

    到了更近一点的地方,阿善才发现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身上灰色的长袍单薄破旧,消瘦白净的脸上红彤一片,估计是被冻得。今天气温骤降,可这少年却穿得如此单薄。

    见到有人向自己走来,少年站了起来,微微后退,一双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老成的眼里满是戒备。

    莲生走近,看见少年单薄的衣着,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递了过去。

    一阵冷风吹过,少年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他看着莲生递过来的厚实披风,却不伸手接,看了莲生一眼,又看了莲生身旁的阿善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莲生收回拿着披风的手,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他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可看这少年显然是不愿回答的样子。

    阿善有些不悦,莲生常教导她人最讲礼节,可这人怎这样没有礼貌。

    闪身挡住少年的去路,“你刚刚在干什么?”

    阿善尽量有礼貌的问道,她可不是这样粗鲁之人。

    少年有些忌惮的看着她,见眼前这人丝毫没有让路的样子,他干脆调转了方向,向右边快步走去。

    阿善有点摸不到头脑,这人怎么能这样无视她?

    再次挡在少年的身前,阿善冷下了声音:“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少年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身影,瞳孔骤缩,这个人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一个可怕的想法隐约浮现在他的心头…

    少年一时间惊疑不定的盯着阿善。

    风吹过,吹起了阿善的面纱,在看见阿善的容貌的瞬间,少年脸色骤变:“你是妖!”

    “你是怎么知道的?”阿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她见过的人不少,可这个少年还是第一个只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的人。

    难道是自己哪个地方暴露了?可自己这些天里苦心观察了那么多人,扮起人不说像个十成十,可也不至于一眼就被人认出来,阿善有点纳闷。

    可那少年缄口不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极力掩饰自己眼里的慌张,胡乱的选了个方向就要赶紧离开,不管他究竟多么老成,可他到底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可还没走几步,去路再次被人挡住,他慌乱的抬头去看,是那个给他递披风的人,他站在他的面前,眼光如炬,声音低沉,却一击毙命:“你见过妖?”

    他彻底慌了手脚,怎么办,那妖肯定会杀了他吧…

    阿善也从莲生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也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半大少年,却能一眼认出她的身份,那多半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其他的妖,能认出她来肯定是她身上有一些妖共有的东西,妖对普通人多是忌讳,那少年一口咬定她是妖,肯定是有原因的。

    少年低头不语,神色慌乱,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得狠了。

    眼珠转了转,阿善想出了一个办法,一把扯掉头上的帷帽,若她没有看错,那少年正是看了她的脸才把她认出来。

    信步走到少年面前,阿善吐气如兰:“你既已经知道我是妖,那你肯定也知道妖会做出什么事吧。”

    少年瑟缩着,把头埋的更低。

    莲生看着阿善这幅样子,有些惊奇的同时又有些好笑,他可不知道阿善还有这样唬人的本事。

    莲生也不拆穿阿善,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好让她自由发挥。

    阿善见有效,继续说道:“现在开始,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再想跑的话,我不但要弄断你的腿,还要把你刚刚放进河里的那个东西捞出来挫骨扬灰,你知道我能做出来这些事吧,我可是妖哦。”

    少年的身子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许是阿善不经意间触到了他的逆鳞,他猛然抬头,冲冠眦裂,咬牙切齿道:“果然妖都是这样,如此、如此卑鄙!”

    他愤怒至极,还要再骂,可对上阿善冷下来的脸色,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他猛然清醒过来,他和一只妖讲什么道理呢,他能不能从这只妖手上安然无恙的离开还是一个问题。

    可是,想到了什么,强烈的求生欲迸发出来,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彻底放弃抵抗,少年颓靡下来。

    莲生见事态发展的差不多,上前打起了圆场。

    阿善耸耸肩,退到了一旁,人可真不经吓。

    最终,在阿善和莲生半逼半诱下,少年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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