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日后的卯时出发,天色尚早,太阳藏在极远处的群山背后,透不出一丝光亮。

    车夫早早的在寺庙后门处等候,莲生合着一个小沙弥一起将行李放到车厢里。行礼不多,只是莲生的一些衣物和随身带的一些书而已。

    小沙弥帮着莲生放置好行李,向着莲生双掌合十,行了一礼,说道:“莲生师兄,望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莲生微笑着回了一礼,颔首说好。

    此时大白正缠在莲生左手手腕处,透过不时扬起的衣袖缝隙四处打量着周围。她第一次有如此新奇的体验,在出发之前莲生思量良久最终伸出手腕让她缠在上面的时候,她甚至想要往莲生的衣袖里钻去,她只最近几天看见过人类的衣服,却也只看过表面,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好好的看看衣服里面的样子,她怎么会错过。

    只是她刚沿着莲生的手腕向着手臂钻去的时候,便被莲生准确的按头制止了,莲生撩开衣袖,她便看见了莲生紧紧皱着的眉头,眼中含着惊讶和拒绝。

    瞬间她就领悟到她的行为好似有什么不妥,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看着莲生严肃的样子,她想起临下山前无虞的教诲,还是认认真真的对着莲生说了一句抱歉。随后便老老实实的缠在莲生的手腕上。

    现在趁着莲生回礼的时候,她又忍不住从衣袖缝隙中向外面打量,恰好看见了身旁等待着的马车,她从未见过这样四四方方的东西,还在底部带两只轮子,更神奇的是前面还套着一匹马,坐着一个人,她的注意力便完完全全的被马车所吸引,一眼也不错的盯着马车看。

    和莲生告辞之后,小沙弥回到寺内。因住持对外宣称莲生只是外出游历,并沿路传经布道,且以前常有德高望重的僧人这样做,所以莲生的离开并未被很多人留意。

    终于一切都准备妥当,上马车前莲生回头望向寺庙,没有看见师父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一点失落。但紧接着,他一撩衣袍,对着方丈室的位置郑重的行了个叩首礼,他心知师父是想让他心无牵挂的离开,此礼便当作是对师父的拜别了。

    放松心情,莲生上了马车,示意车夫启程。

    车夫扬起马鞭,在空气中打了个大大的“啪啪”声,马儿便拖着马车启程。

    车厢里垫上了一层厚厚的软垫用以防寒,大白顺着衣袖爬了出来,听着耳边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她忍不住好奇的爬到了车厢门口,从厚厚的门帘中钻出一个白白的脑袋,清澈黝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外面的一切。

    莲生看着她趴在门帘的缝隙处向外张望,留在车厢里的尾巴尖还时不时兴奋的甩一甩,让他不禁想起了以前在农户家里见过的小狗。这样一打岔,他离家的沉重心情不觉轻松了一些,见她没有什么危险便不再关注,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前方还有很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

    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再加上他们一直在官道上行驶,不过几日他们便走了不少路程。这几日里,莲生闲暇时总是拿着一张地图在看,车夫只将他们送到他们即将抵达的第一座城市——朝歌城那里,之后的路程都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他必须要提前规划好线路,尽快赶到漠城。

    正值晌午,已近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莲生他们便停下来修整。

    大白兴致缺缺的在垫子上趴着,这几天莲生一直以赶路为由将她拘在马车里,再加上天气逐渐寒冷,就连吃饭也一直在马车里解决。当然,大白并不需要吃东西,她是妖,自然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

    而且,她尝过一口莲生准备的食物,又干又硬,实在难以下咽。只是莲生每天却吃得面不改色,她便以为人类的食物都是这样,想来还不如山上的野果好吃,如此一来她对人类的食物真是一点都感不起兴趣来。

    这边,莲生拿出冻得硬邦邦的干粮,就着早已凉透的茶水艰难的吞咽着。干粮实在太硬,他咀嚼的时候狠狠得硌了一下后槽牙,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停顿片刻艰难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转眼看见了地上有气无力的趴着的小白蛇,刚出发的时候她还总是爬在门帘那里伸出头往外看,可一路上不知为何来往行人格外稀少,再加上正值冬日,两侧草木尽数枯萎,沿途风景实在无趣,不过一两日她便整日爬在车厢里无所事事。

    再想着她这几日里不曾吃过一点东西,只刚出发那天吃过一口干粮,只是干粮难以下咽,尤其是放了几天的干粮更是毫无滋味,想来她是不愿意吃的。莲生虽知道大部分妖族对食物的需求很少,但照着小蛇妖几日里滴水未沾的架势,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早上出发的时候车夫交待过,最迟今天申时便可到达朝歌城的关卡处,倒不如下车生火修整修整,也趁机让小蛇妖在附近转转散散心。

    莲生还想给这小蛇妖煮点东西吃,这样想着他便问那小蛇妖:“你素日里最常吃什么东西?可有什么忌口?”

    大白听见莲生的声音响起,茫然了一瞬才确定他是在和她说话,抬头看向莲生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干粮,不禁有一些惊讶,因为莲生向来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再者说他们俩这几天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莲生在吃东西的时候和她说话实在让她不禁感到一丝意外。

    虽心里嘀咕了一下,大白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常常会到山里找一些果子吃,我知道什么样的果子最甜。”

    听到大白的回答,莲生敲着手指思索了一下,现在正是冬天,山上恐怕早已没有什么果实。莲生抬眼看那小蛇妖干净的眼睛,想改变主意继续赶路的话莫名的说不出口了。他沉默一瞬,开口说道:“我们今日就能到朝歌城,现在打算下车修整一番,你可以趁这时间到附近转一转,也可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你可以吃的东西,只是天气寒冷,你所说的野果怕是不太好找”

    莲生还想嘱咐她注意安全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见那小蛇两眼瞬间亮了起来,直起上半身期待的看着他。莲生默默收回还未说出口的话,只点头示意她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大白嗖的一下就从门帘缝隙中钻了出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马车外正喂马的车夫只觉眼角好似瞥到一点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正待他仔细看时却听见车厢里传来了动静。

    他看向车厢,原来是厢内的大师掀帘走了下来。

    “大师,你有什么事儿吗,咱们申时左右便可到前边儿的朝歌城了,现在是要赶路吗?”车夫姓张,此时声音爽朗的问向莲生。

    莲生朝着他温和一笑,接话说道:“张大哥唤我莲生便可。今天天气实在寒冷,我们不如在此地生火休息片刻。”

    “好,好,休息一会也好,那我便去附近拾点柴禾来生火。”张大哥说着放下了手里的干草,转身向旁边的山林走去。

    马儿见干草被放在了地上,温顺的低头吃着地上的干草。

    莲生到车厢里拿出了吃剩的硬邦邦的饼,又找出了唯一的锅,放了点米,加上水,准备一会给小蛇熬点米粥喝。

    不一会,张大哥抱着一捆枯树枝回来了。这个季节,枯树枝好找,可用来引火的树叶却不好找,最后只能从马儿吃得干草里拿出一小把来,用来点火。

    莲生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见小蛇的影子,便先专心生火熬粥。

    火很快的生了起来,莲生找好东西架锅熬粥之后,又将干硬的饼放在火上烤一烤,张大哥早已在驾车的时候吃过了,于是便帮着莲生一起弄。

    莲生微笑着向张大哥道谢。

    张大哥大手一挥,爽朗的表示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两人围坐在火堆前,熊熊燃起的火焰带来阵阵热意,驱散了寒冷的空气。

    张大哥看着莲生,嘴巴张开又合上,满脸的犹豫之色。莲生看出了张大哥的欲言又止,便主动贴心的问道:“张大哥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见莲生主动开了口,张大哥呼出一口气,如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莲生啊,”张大哥不好意思的叫着莲生的名字,“我知道你这一行是打算一路向北的,我们本来说好了要将你送到前面的禹城,大哥我也是想着尽量的给你往北送一送,可是咱这一路上实在反常,我这一带来回往返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路上来往行人这么少,我这心里实在打鼓。这不,前些时候我那婆娘砍柴时不小心伤到了腿,我这一走家中就剩她和一年幼的小娃娃,我本打算咬咬牙再送你一程,可我家中老少嗷嗷待哺,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可怎么办。”

    张大哥无奈的把个中缘由讲给了莲生听。莲生听完也不禁皱起眉头,为难起来。他们本早已约定好了要张大哥把他送到禹城,眼下这才不过一半左右的路程,如此可称作是违约的,再说他着急赶路,一天也不想耽搁,如今把他放在这朝歌城里,他免不了要花费一些时间重新雇辆马车。

    可看着张大哥满脸愧色,莲生心知他也是无奈之举,一家老小指望着他吃饭,他自是要万事小心的。思及此,莲生只得同意,对张大哥表示出理解。

    “张大哥你身负养家糊口之重任,你既这样决定了想必是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既是如此,你便将我在朝歌城放下,我再重新雇辆马车便是。”

    张大哥听到莲生这样说,当即站起向莲生拱手行礼:“大师实在是大人有大量,我真是不胜感激。”

    莲生忙示意张大哥不必如此,赶忙让他请坐。

    两人便围着火堆烤火,身上逐渐暖和起来。

    不一会,锅里咕咕嘟嘟沸腾起来,米粥的香气顺着风飘向了远处。

    莲生时刻注意着树林的方向,只一会便看见不远处有什么银白色的东西探头探脑的往这边望,那小蛇体型过于娇小,若不是他乃习武之人视力比较好,只怕此刻也发现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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