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天之柱倒塌,天水泛滥。我们食铁兽一族,没能逃脱魔掌。我是世间最后一只食铁兽……虽尽力繁衍,仍不足以恢复往日族群之壮大。”
老妇人冷哼:“那一天,我立下誓言,让族人血脉都印上你的气息,只要你在人间现身、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你。用你的血,祭祀逝去的族灵!”
哎!
说到底,还是谢天五百年闯下的祸。
苏云河脑袋里一团乱麻。
“老太太,你冷静一点。我并不是邪神。当年你只是看到一个人在天上施法,那如何笃定他是在施法害你,还是施法救你呢?”
室外白光一闪,“吭哧”一声门窗俱被拍碎。一只巨兽从外面挪步而来,咬碎了一盏红灯笼,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黑色的眼眶,黑色的耳朵,白白的圆脸,肥滚滚的身子。它迈着内八的步伐,一点点的朝她逼近。
“多说无益。邪神,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巨兽“嗷呜”一声冲了过来。
它还记得,大哥二哥被风卷上天时吓得屁股尿流的样子。还有爹娘守在洞口,叮咛它们的高大背影。它已是世间最后一只食铁兽,如果说绞杀邪神就是它的使命。那么,别说是等上五百年,就算是五千年、五万年,直到它已老的掉渣!也仍然要让面前的这个人,血债血偿!
巨兽狰狞的用后脚站立,两只手团了一口白气。白气核桃大小,在黑熊掌中快速旋转着。这一发若是挨中,大罗神仙也难活下去。
“老太太,您这是什么术法?”
苏云河一愣,后退一步看它掌中的白气越看越熟悉,忍不住脱口而出:“白的刺眼。”
巨兽原本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双手还在用白气搓着丸子,被她这样一问,竟蓦地一愣,诧异道:“你能看到白炁?一个邪神怎么会看到白炁?”
苏云河不解,干脆也学着它的样子,双手举高,将周边可以看到的白炁聚集在掌心中,十分容易的搓了一枚篮球大小的丸子:“像这样吗。”
“不可能!”
食铁兽诧异极了,掌中的白核消失。
它脸上的狰狞的神情也褪去,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会有功德?而且这么白、这么纯粹……”它皱眉,补充说:“可你身上的味道不会有错!是邪神的味道。”
苏云河立刻察觉自己有嘴炮的机会!
她连忙摊开一个掌心,将自己能看到的白炁通通汇聚到掌心中,她也不会法术,也不懂什么灵力,就有样学样。很快,掌心托起一个漩涡状的白核,中间近乎白炽:“原来这个是功德吗?”
食铁兽摇了摇头,嘲讽的笑了一下:“我生性胆小,自从来朝阳城落户,就一直行善积德,不造杀孽。后来,机缘之下感悟天地大道修成了一丝福泽。没想到,你一出手就那么大一个。”
巨兽一屁股坐在地上,震得地面石块儿颤动,旁边的竹林簌簌作响。灵活的爪子从旁边掰了一根竹笋,用嘴叼着皮,一片一片剥下不能吃的部分。等剥到嫩芽了,才放入嘴中抿着嚼。
它牙口不好,细嚼慢咽:“准确讲,这并不是功德,而是功德萦绕在身上产生的福泽。犯下杀戮罪孽的人是不会有这个的。看来,你不是邪神。”
“对对对!”
苏云河一脸诚恳,赶紧点了点头。没想到,周围的白炁竟然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正想上前对食铁兽作揖,突然,眼前一黑。
她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硬塞了块布,头上罩了个大麻袋。
背后那人将她一脚踹倒,扛在背上就跑。苏云河头昏眼花,胃卡在一块硬硬的骨头上,硌得晚饭都要吐出来了。只觉得耳边风呼呼的刮,听见食铁兽“嗷呜”一声嘶鸣,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破院中的巨兽,吃惊地丢掉了手中的竹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掳走的人。白光一闪,她重新变成了老太太的模样,瘫坐在地上。
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从院外走了进来。
“娘,孩儿看你犹豫不决。知道你平日吃斋念佛,心善下不去手。这杀戮的造孽事,还是我来吧。”
老太太手哆嗦着,问:“你把人家姑娘带哪去了?”
“托了个朋友帮忙。”
熊刚一拍胸口,赤膊儿的一只手臂朝第三道城门的方向指去。他笑得得意,脸上疤痕扭得比蜈蚣丑。
“只要将她沉入祭神的护城河中。那条河,娘,你知道的。里面全是弱水。雁过而落,船上即沉。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得死!”
老太太一拍大腿,气得发抖。
“完了呀。”
熊刚诧异问:“娘,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声音哆嗦着开口:“认错啦。”
熊刚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认错了?”
老太太拍着膝盖,空洞的眼中满是热泪。心里一着急,脑袋变成了大熊猫憨态可掬的模样,瘪着嘴委屈说:“人家姑娘,不是那个邪神。”
“啊?!”
熊刚眼睛瞪大,久久说不出话来。
——
风“嗖嗖”的在耳边刮过,苏云河被颠得晕头转向。
这是个亚麻布编织的大口袋,她整个人被装在里面,倒栽葱似的头朝下。
掳人的家伙,似乎是个胖子,脚步很沉,每跑一步他都“呼哧呼哧”喘粗气。但饶是如此,竟背着亚麻口袋跑了大概十多分钟还没停下。
怎么办?
苏云河待在里面,认真思考着对策——手被绑在身后,嘴里还塞着封口布,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发愁,突然一个急刹车。
她暗叫不好,连忙将脑袋抬起来。亚麻布口袋“咚”的一声重重掉落在地,磕得她后脖子一麻!
那个人,根本没有把她当活物看。
“唔……”苏云河疼得全身缩成一团,脸贴地,不知道沾到了什么又黏又腥臭。挨着她旁边,又有人搁下来一重物,落地也发出“咚”的一声。
虽然两只手被绑在身后,但手指可以动。
苏云河不打算放弃,手指揪住亚麻袋子的针眼缝儿,左右一用力,撕了个小口儿。然后脚踢在袋子上,在里面蹭着翻了几圈。直到脖子能抬起来、将眼睛贴到缝隙处能窥伺到外面。
面前,有个一模一样的布口袋。
也装了重物,但不知道是什么,正顺着往外渗红色的腥臭液体——原来黏在她脸上黏糊糊的东西,就是这玩意的血。
上头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苏云河竟十分熟悉,是商会里狮子大开口的“金大明”。
他声音傲慢:“呦,老四儿。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啊?”
被换做“老四”的男人说话含糊,嘟嘟囔囔开口:“大哥,谁能想到会在巷子里遇见你啊。没啥,就熊刚托我办件事儿……”
“熊刚?”
苏云河听到了算盘珠子拨弄的“咔哒”一下。
紧接着金大明嘿嘿一笑,说:“他给了你多少钱呀。竟让你愿意破忌讳,帮他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老四儿:“没多少,就一万多两银子。反正他们熊家有钱,我犯不着客气。平素和他有几分喝酒的交情,他又说是惩恶扬善的大好事。我想着,世上恶人那么多,除掉一个怎么了。”
“兄弟……”金大明唉声叹气:“你背着主人谋财害命,要是我把这事儿捅上去。别说一万两银子拿不到手,就连你这条小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明显在威胁了。
老四声音激动,连忙说:“大哥,话可不能乱讲。你在朝阳商会不也偷偷敛财吗,咱们兄弟哪个不知道,哪个又去告发你了?再说,我就是赚份外快,等钱拿回来了,不还得先孝敬大哥您啊。”
一听说自己有油水可捞,金大明立刻转变态度哈哈一笑,说:“老四儿,这就对了嘛!你尽管去,别怕。有什么事儿大哥给你顶着。”
夕阳西下,黄昏昭昭。
巷子深处,一片昏暗黝黑。
里面猛地窜出几只老鼠,逃也似的朝着外面跑。街角总早就蹲了几只老猫。猫咪“啊”的一声尖叫,吓得鼠群四散逃命。
巷子深处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他们身形相似,都穿着金线编织的衣服上,脸上涂金粉,戴着带着如同金元宝似的黄色高软帽。
在他们脚下,两个麻布口袋静静躺着。一个麻布口袋正“涓涓”往外淌血,另一个麻布口袋缝隙较大、边缘破了个小洞。
“吱吱!”
老鼠四散逃命飞到了他们的脚上。金大明吓了一跳。
老四惊叫:“大哥,怎么有老鼠啊!”
他们似乎很怕这种毛茸茸的生活在阴沟里的生物。几只老猫弓腰靠近,将老鼠一口一口咬死。
金大明:“行了,老四你抓紧去办你的事儿。一会儿,咱们兄弟几个还得吃雪山狍子鹿羹呢。”
说着,他拎起自己脚边的麻布口袋,扛了起来,一只手攥着扎带儿的绳口,另一只手“啪啪”的往口袋屁股上拍几两下。
“瞧见没?这是外地上供的雪山狍子鹿。等你办完事儿,咱兄弟一起尝野味!”
老四拎起自己脚边的麻袋,上面滴着血,但他也没在意。袋子里是死是活跟他一点都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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