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记得自己是在她那个精心呵护的小院子里闭上眼的,  赵陆比她幸运,他走在了她前面,所以闭眼的时候,  有她在身边陪着。而轮到自己的时候,  嫁了人的清香最终没有赶上,眼前唯管青山一人。

    若在她年轻时,  她是绝对想不到,  她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会是他。真是人生如戏,  万般难料。

    这一次重新睁开眼后,  她依然躺在了保帝侯府自己闺房的床上。

    她一点都不激动,也一点都不着急,她就这样躺着,看着眼前的景物与家居,听着外面清香清心说话的声音,  她能确定她又回到了侯府家二小姐的时期。

    她记得刚过完的第二世里,  她回来的节点是兄长被她缠得无法,特意在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把李肃引进府来与她相见。也不知这一次是不是还是那个时候,  总要搞清楚这一点吧,既然老天爷又让她回来了,那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弄清楚的。

    王承柔起了身,  正好清香走了进来。王承柔有些想清香了,与清心陪了她好多年不同,清香自打与严涛走了后,  她们就再没见过。上一世里每每想起,  王承柔虽觉遗憾,  但更觉庆幸,  没有清香与严涛的消息是为最好,想象着他们也同自己一样,隐居起来过自己悠闲的小日子。

    “姑娘今日怎么了,这样贪睡。”清香一进来就问。

    王承柔朝她伸出手来,抱住了她。

    “姑娘怎么还撒起娇来了,您今年都多大了。”

    王承柔正好问她:“多大了?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清香:“我怎么会不知道,上个月不是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

    “十六岁?”那岂不是还没有遇到李肃,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明年春天她不去参加镖圆大赛,她就不会见到李肃。王承柔消极不见,她一下子蹦了起来,满心的想法冒了出来。

    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到了侯爷与侯夫人。

    她正准备更衣,一回头就看到枕头边露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眼熟得很,但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王承柔慢慢靠近,伸手把枕头下的东西拿了出来,确定是何物后,她差点把手中的东西丢出去,竟是那把小刀。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管青山把这匕首给到清心手中后,王承柔确实一直有带着它,无它,如管青山所说,防身好用。

    这是,管青山把此物放在她棺木中了吗?王承柔不知原因,她看着手中的老伙计,最终没有扔掉,而是放在了袖中,她想着一会儿可能会用到。

    倒是清香已完全不记得这个东西了,还问她,这是哪来的,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还说是不是最近睡不好,为什么姑娘要把匕首放在枕下。

    王承柔换好衣服后,就朝着父母的院落而去。在去的路上她已经想好要怎么做怎么说了,是以一进到屋中,看到父亲母亲俱在,她扑过去就开始哭。

    她这一出弄得侯爷与侯夫人皆是一惊,直问:“这是怎么了?”

    王承柔一边哭一边道:“女儿做了个梦,梦到女儿的姻缘十分不堪,女儿问梦仙为什么,他老人家说,人不能贪心,你生在难得富贵且和睦的家庭,已用光一生的运气,于夫君子女上再不可能好了。父亲母亲,那梦十分真实,好似我真的走完了一生。”

    王霜听后道:“一场恶梦而已,要人人都把恶梦当真还用不用活了。”

    王承柔这才从袖中抽出那把小刀:“可这要怎么说?”

    “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梦中生命受到威胁,用来防身的小刀,是清香给我的,”她说着看向清香,清香一脸懵,“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认识此物。”

    王承柔:“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都是我预知的未来,可这本该出现在未来的东西怎么会在我醒后出现在枕头下,清香也是看到的,她最是知道我屋中原本没有此物的。若说我做梦太过真实是被魇住了,那这把小刀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看向侯爷,道:“要不要请个人来看看,这是中了什么邪吗?”

    侯爷摇了摇头,问清香:“此物你真的从来没见过,不是你们陪着小姐出去玩,别人给的或是不经意买的不记得了?”

    清香肯定道:“不是,关于小姐屋中的物件,奴婢记得很清楚,绝不会出现不明来路的东西,况奴婢现在想起,小姐睡下前是奴婢铺的床,床上绝没有此刀,奴婢怎么敢让这么危险的东西出现在小姐的床上。”

    清香说着说着越发相信姑娘所言。王霜转头对王承柔道:“就算是真的也不用怕,这不是还没发生吗,那坏的咱不嫁不就行了。”

    王承柔道:“嫁谁也不行,我嫁了好几次都没有好结果,”说着说着她心一狠,“而且女儿还是因为难产而死。”

    “呸,呸,呸,快别说了,哪有自己咒自己的。”侯夫人不乐意了。

    王霜听出王承柔话里的意思,问她:“那你有什么打算?”

    王承柔:“女儿想的是,不如从今天开始,我在家闭关,一心修心养性侍候爹娘,只要爹娘与兄长不赶我,我想在侯府终老。”

    “哪有不嫁人的?”侯夫人急道。

    侯爷未置可否,拿着王承柔递过来的短刀把看,这匕首绝非凡品,若真是女儿所买,她的钱恐怕连个刀鞘都买不起,只能是有人送她,可虽说她常在外面疯玩,但她哥哥却是一直在身边看护着的,加上清香与清心这两个尽心的婢女,不太可能让她有机会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

    但,世事无绝对,天地玄学不奇怪,女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了小心思也不奇怪。

    王霜想得通透,此事无外乎就这两种情况,一是真有玄学一说,老天也许就是给了他女儿启示,二是,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可能受了情伤,一时被打击到不想见人,只想躲在父母羽翼下来疗伤。

    哪种情况王霜都能接受,往开了想,就算王承柔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他府上人员清朗,连个妾室他都没有,哪来的那些腌渍事,承承就是一辈子生活在侯府也没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外人的议论。但他保帝侯府,从建府之初到他不进妾室,只一儿一女就知足的现状,哪一样不被外人议论,他早就习惯了,不差女儿这一出。

    于是从这天开始,侯府家的二小姐,那个玩心极大,因敢玩所有贵女们不敢玩之物,而被贵女们暗中羡慕表面嘲笑的王承柔,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都城里好玩的事太多,各家天天都有鸡飞狗跳的事,所以王承柔闹这一出,引起了一阵议论后就销声匿迹,再无人说嘴。

    这日,王亭真来到王承柔院内,他看着妹妹恬静满足的样了,颇为不解:“一开始我以为你也就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这都快一年了,你可真呆得住啊。”

    王承柔:“兄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居家我是认真的。”

    王亭真拿手一挡:“别,有事你好好说,还是叫我王亭真吧,真的,你现在的作派比咱爹都老,我看再呆下去,你就要废了。”

    王承柔放下手中的书,认真问道:“兄长这是嫌我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怕未来嫂嫂不乐意?”

    王亭真眼睛瞪得溜圆:“哪里的话,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同是父母的孩儿,这家本来就有你一半。”

    这就是侯府没有妾室与妾生子的好处,父母也常常跟他说,什么时候你都要管你妹妹,我们若是去了,她是你在这世上不多的亲人之一,在这样的教育下,王亭真是真的认为,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该有王承柔一半。

    王承柔不知道哥哥还会不会与上一世的嫂子在一起,但以他哥喜欢人的眼光,未来的嫂子不会差,她就呆在这一隅之地,应该也碍不了她嫂嫂的眼。

    “不说这个,对了,明天是你最喜欢的镖圆大赛,我可记得你盼此盛况可盼了好久,不会真不参加吧。”

    好么,她躲的不就是这个。王承柔马上道:“当然不参加,我连门都不出在家闭关呢。以后类似的事,哥哥不用与我相说,我不感兴趣。”

    王亭真是摇着脑袋走的,他说她疯了,最喜欢最擅长的娱乐都打动不了她,他是真信了她要闭关一辈子。

    为期五天的镖圆大赛开始了,这时才有人想起王承柔来,见她果然没来,说笑了一阵后都来了精神,今年她们终于可以有希望争一争冠军,难得那个常驻第一没来。

    说来也怪,这一届的镖圆赛,不光女子这边出现了新情况,男子那边也是结果出人意料。

    本是大热夺冠的固国公府的小公爷李肃,在完美的第一赛后,后面四天表现的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竟是连前五都没有进,引起大家的猜想,要知道他可一直是都城圈各家公子学习追随的榜样。

    很多人都关心他是不是生病了,但见他之后行动作派不像有异,哪里是生病的样子,所以在镖圆大赛上的表现,更是让人不解。

    这一切的猜测与议论都随着镖圆大赛的结束而结束,没有人再特意记起这一届,李肃前强后弱,惨烈地败北,而女子那边,夺冠的大热侯府的王二连来都没来。

    但李肃记得,他没想到,他真求来了第三世。

    他同样想不到,王承柔为了避他连家门都不出了。李肃不用去认证王承柔有没有觉醒上一世的记忆,看她的行为就知道了。

    他是在半年前重生过来的,然后他从觉醒前的记忆中挖出一个细节,影影绰绰记得,好像侯府家的二小姐宣布在家闭关,到目前一直遵守着宣言,已不出家门很久。

    李肃去打听了一番,他没有记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即李肃就明白了,这一次依然是王承柔比他早回来了一步,而她采取的办法竟是再不出门。

    李肃笑着摇头,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不过没关系,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

    王承柔自打宣布自己从此闭关,不再出门要老死在家里后已经一年过去了,这期间那场导致她与李肃相遇的镖圆赛她是一丁点都没有打听过。她是真不敢,她太怕引起李肃的注意了,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呆在家里把头一缩,什么都不做。

    这样封闭自己的王承柔自然没有听到李肃在镖圆大赛上反常的表现,若是她打听了,她就知道李肃应该是也来到了这一世,并记起了一切。

    此时离镖圆大赛结束已过去四月有余,王承柔的日子过得平静而舒适,直到不知从哪一日开始,李肃这个名字忽然开始出现在她的家中。

    是她父亲说起的,当时他们在吃饭,父亲忽然说道:“小公爷说了什么时候来吗,家里要提前准备起来,不能怠慢了客人。”

    王亭真:“今日正好碰到李肃,他说后日过来。”

    王霜:“不许没规矩,他比你年长不可直呼其名。”

    王承柔:“你说谁?李肃吗?”

    父女俩同时出声,最后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王承柔身上,王亭真:“怎么,你认识他?”

    王霜也在看着王承柔,王承柔又问:“所以父亲所说的小公爷也是他,固国公府的李肃?”

    看得出王承柔的紧张在意,这次王霜开口了:“对,要请的客人正是固国公府的小公爷李肃,怎么承承,你认识他?”

    王承柔问:“您为什么要请他来家里,您不是一直对固国公府心有忌惮,躲他们都来不及吗,怎么还会与之交往?是他们胁迫您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朝侯爷砸了过来,王霜楞了楞,然后才道:“我以前是对这些王公贵胄敬而远之,可最近与小公爷相识以来发现,以前是我存了偏见。”

    “是啊承承,你不知道,小公爷人很好,讲义气没那么多公子哥身上的臭毛病,他帮了我很多,咱不能因为人家权高位贵又聪明就自惭形秽,好的朋友还是要交往的。”

    “他讲义气?他帮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王承柔不需要得到王亭真的回复,她转头对父亲说,“父亲,我有事要与您说。就现在。”

    屋中只剩下父女俩后,王承柔说:“您还记得那把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短刀吗?”

    王霜:“记得。”

    王承柔:“那就是李肃的。”

    “小公爷的?”那东西倒像是那样人家所拥有的。

    王承柔:“害女儿姻缘不幸的就是他,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做了那样的梦,所以特意接近了你与哥哥。在我的梦里,咱们家可是从来没有与固国公府有过什么交往。”

    “这,承承,你那终究是梦,可小公爷前些日子帮了你哥哥,于咱们侯府不说有恩,也算是至诚至真了,为父自认有些看人的眼光,他是否真诚是否存了心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李肃这人跟他的父亲截然不同,我们甚至谈到了如今的局势,他的一些”

    “父亲!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哪里与他的父亲不同,他们李家是要夺位的,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吧,固国公活不长了,然后死的就是现在的皇帝,他的谥号是哀帝,李肃会把赵涌彦推上王位,不不,也有可能不是这样的过程,第一世与第二世李肃用的夺位方式就不一样。”

    王霜看到王承柔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安抚道:“承承别急,我没说不信你。”

    “总之父亲,不要让李肃上门,不要与他有任何牵连。”这话王承柔说完,忽然就泄了劲,可是李肃已经找上门来,他肯定是想起了一切,而且还在很早以前就想起来了,他筹谋已久,已到了找上门的地步。

    “算了父亲,你还是让他来吧……”

    后日,李肃如约而至,王承柔作为女眷自然不会坐陪,她打发走了清香与清心,一个人坐在屋门口的石阶上。她知道李肃一定会来,在等他的时候,她低头看向地上的蚂蚁。

    上一世她在与义兄的那个小院子里,日子过得恬淡得很,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台阶上看蚂蚁忙来忙去。

    这一世以来,她倒是把这个乐趣忘了。玩心一起,王承柔捡起个小树枝,开始给勤劳忙碌的小蚂蚁捣乱。

    一片阴影罩住了所有的小蚂蚁,王承柔停了手,树枝握在手里,她缓缓抬了头。阳光照在李肃的脸上,他在笑,灿烂明亮。老实说,王承柔被这样的李肃晃了眼。

    他不是记忆中的样子,阴郁狠戾,哪怕他一直是好看的,却也是充满攻击性的好看。现在的李肃,二十岁,最意气风发的年纪,最漂亮的面容,没有戾气,一点都不阴郁,他甚至与王承柔记忆中前两世这个时期的李肃都不一样,连他身上自带的少年老成都消失不见了。

    他更像王亭真了,如果不了解他的人乍一见,会以为这是个走马观花的少年,心里装的没有大事,无忧无虑,只有绚烂好玩的事才能吸引他。

    王承柔看着自己手中的树枝,然而她却变成了这样,哪怕即将面对归来的李肃,她都能沉稳不慌到还有闲心玩蚂蚁。如今少年老成的变成了她。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却都欲言又止。

    李肃:“我是来听故事的。原来人死后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所以,说来给我听听吧。”

    王承柔把树枝一丢,拍掉手指上的那点土,道:“你那么会算,还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李肃:“看来他们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我有点失望。”

    李肃蹲了下来,与王承柔平视:“那你呢,我死后过得开不开心,管青山有尽到职责吗?”

    王承柔:“平安快乐,寿终正寝。”

    李肃脸上的笑意加深:“好,好。”

    “我们说正事吧,这一世我也不要原谅你,不想与你有任何纠缠。我不会嫁人,我会一辈子呆在侯府,我父兄没有大志,更没有野心,你不要拖他们入局,我们会老实地呆在保帝侯府,谁也不招惹。”

    李肃:“我若说这一世,我对你、对侯府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起过算计之心,你信吗。”

    “不信,你特意接近了我的父兄,特意让他们对你改观。你不是没起算计之心,你的算计布局得更深更早,我知道就算我留意,很多也不是我能看明白想清楚的。”

    李肃:“不要这样预判我,我是真的受到了教训想要改变。承承,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只要一个机会。”

    王承柔坚定地摇头:“不给。李肃,你离我远点,离我家人远点,这样我才会真的少恨你一些。否则的话,我保证,我们的结局会比上一世还要惨烈。”

    李肃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王承柔死咬住不松口,一点希望都不给他。李肃没有说过激的话,做过激的事,他自己离开了。

    在他彻底走出王承柔的院子后,王承柔侧身回了下头:“您都听见了吧。”

    王霜从墙后走了出来,今日宴席过后,李肃由王亭真送出府,趁这档口王霜朝王承柔的院中而来,藏在与王承柔提前商量好的藏身之处,心存忐忑与疑惑地等着。

    没想到,还真等来了李肃,听到了一场颠覆王霜四十来年认知的谈话。

    他许久没有说话,心中的震惊怎么都缓和不下去,最后千言万语他只道出一句:“承承,上一世你过得很苦吗?他伤害了你吗?”

    王承柔:“父亲只要记得他不是个好人,所谓义气担当不与他父同流合污都是假相,但他也算不上极恶之人,若他把精力都放在大业上,他是百年难遇的枭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顾得上儿女情长,是女儿以前把事想岔了,我们本不是一类人,追求的本就不同。所以我们在一起,受伤害的只能是我。”

    王霜:“我看他挺通情达理的,也许这一世不会找你的麻烦。”

    王承柔:“不会的,只是表面温和,他骨子里是个狠人,改不了的。这一世的重启,很难说不是因他执念而起,他都追到了这里来,又怎么会轻易放手。父亲,我被他算计了太多次,我根本不会去猜他的心思,只要记得别信他就好。”

    如果刚才的那一幕不是梦境,王霜没有不听女儿话的道理,他点了点头,听取了她的意见。

    这事过于玄幻,王霜怕王亭真年轻不经事,没有把此事告诉他。只是不让他再与李肃来往,给出的理由是,固国公府与皇室终有一斗,像他们这样居中圆滑的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外人不知你与李肃只是交友,他们会认为咱们是在站队。

    王亭真虽不信,那固国公府看上去可是很得圣意,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争斗呢,但他是知分寸的,也知自己脑子不如父亲好使,所以还算听话,从此与李肃保持着距离,但心里却存了一份愧疚,面对李肃的坦然与不怪罪,更加欣赏于他。

    从李肃第一次登门侯府后,他倒是再没有上门过。只是在合适的时节,给侯府送上一些礼品,侯夫人看了,都是些给女孩的东西,精致漂亮并不贵重,看得出来送礼人很用心,件件都是经心挑选过的。

    固国公府放下姿态愿与保帝侯府交好,侯夫人不能直接拒了,让人家抬回去,只能叫了王承柔来看。王承柔却是连看都不看,每次都让管家退回去。

    这样的情况一多,都城内是个人都知道,小公爷好像看上了侯府家的二小姐。很不可思议,但除此解释再无别的可能。

    都城内想嫁进固国公府的人家都坐不住了,直接问的、旁敲侧击的,都得到了李肃肯定的回答:“我钟意王家二小姐,想与之结百年之好,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李肃这样明了地宣言后,更无忌惮地往侯府送东西,但依然每次都被退了回去。

    都城里这一戏码隔三差五地上演着,观众们倒是看不腻。有人终于发出恍然大悟的感慨:“原来那二小姐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为了躲小公爷啊。”

    闻此言者,纷纷表示赞同,有人附和:“是个狠人,真有毅力,换我三天不出门都做不到。”

    还有人说:“现在想想,那王承柔一直都是特立独行之人,连李肃都看不上,还能这样决绝地拒绝,好特别啊。”

    有人不同意了:“你是不知,小公爷虽长得漂亮,王承柔也不差啊,真是可惜了,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可谓天生一对。”

    “还得说是小公爷,这样独特的美人被他慧眼识珠。”

    随着这句话,话风一转,这些平常就把李肃当榜样的公子哥们,又纷纷夸起李肃来。

    这些事情王承柔都不知道,她只关心李肃反没反,因为她难免好奇,李肃这一世会怎么做事业,他不是说帝位不再是他的追求,于他不再重要吗,她倒要看看,是不是这样。

    若他真不称帝了,王承柔还能少忌惮他一些,毕竟用一辈子来防一个人还是会感到疲惫的。

    王承柔并没有等太久,转过年来,老国公还没有过世之时,李家就成为了皇宫新的主人。最高坐到首铺之位的李宽泽,终于拖着垂垂病体登上了皇位。

    新皇在位一个月都不到就病逝了,李肃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继任者。在他成为皇帝后,新朝才开始走上正轨,先前扶父亲上位,完全是为了圆先父的帝王梦。

    李肃开始了大刀疾斧的封赏与惩戒。他最先封的就是他的两位将军,严涛与张宪空。

    两位将军,义勇将军出自世家,与圣上一起长大,还一起上过战场,情同手足。另一位忠义将军,平民出身,在被皇上赏识前,只是兵马司的一个副指挥,后被圣上收入麾下,据说二人十分投脾气,在圣上登基前,曾称圣上为大哥,这样看来自然也是情同手足。

    有这样两位骁勇善战的好兄弟,圣上自然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此刻大功告成,自然是要对两位大大地封赏。

    除此之外,圣上对选择前朝的官员们,也是能从轻处理就从轻处理,像对一直暗中与他作对的一根筋的赵陆赵大人,所有人以为这位曾当众辱骂过皇上的前朝六品小官,这次一定会被皇上狠狠处罚,弄不好命都要不保。

    但圣上不仅没怪罪赵陆,还让他在新朝当个言官,圣上的原话是:“赵大人,以后你若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如实说来就好,朕不会怪罪。”

    但赵大人再次不知好赖,直接辞官而去,叫嚣着一臣不侍二主。圣上依然没有生气,放他离去,可谓异常大度。

    王承柔在听到父亲与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她震惊,不解,但她没有打断父亲,待把有关李肃登基前后的事情全部听完,王承柔沉默了好久。

    果然,李肃第三次夺得帝位的方式又变了,他竟然启用了张宪空。她是没有办法想像张宪空叫李肃大哥的场面。看着曾经的敌人不再与自己作对,而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让昔日仇人臣服于己,这可能才是李肃想要的真正的胜利吧。

    王承柔在家闭关的这三年,她从没有打听过张宪空以及赵陆的消息,她虽还是挂心义兄,但知道没有自己他会生活得很好,至于张宪空,他本是个有大抱负的人,在政局混乱之际,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被李肃盯上,他可能也会博出一个天地。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虽是出人意料地成为了李肃的左膀右臂,但至少张宪空实现了他的人生目标。比起做皇帝,其实他更适合做大将,若是李肃没存什么坏心思,这个结果对于张宪空来说属实不错。

    皇宫甬道上,张宪空与严涛相遇,二人才知他们同时被皇上召进宫来。

    两人并肩而行,忽听张宪空道:“那保帝侯府家的二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圣上惦记到现在,竟要为了她连后宫都不设立。”

    严涛道:“我也没见过,也许小时候见过但没有印象了,你也知道,我打小就在边关打仗,还是最近从龙打到都城,我往哪里见去。不过听说,长得很漂亮,行事比起大家闺秀略有出格。”

    说着话就到了圣康殿,禀报后二人入了殿,这话题也就结束了。

    二人出殿后,一时没有人说话,走出一段距离后,张宪空才道:“不是啊,比起咱二人,圣上的婚事不才该是最该解决的吗,他比咱们还都大呢。”

    严涛也这么觉得,但他一向听皇上的话,他道:“若不是打仗,咱们这个年纪也早该成亲了,圣上选的人不会差,尤其是你,更需要一个闲内助,你府邸都是圣上新赐的,没有个坐得住阵的当家主母从一开始立好规矩,以后恐小树长歪。”

    张宪空未置可否,只是小声道:“可我从来没与女子有过接触,就这么娶老婆了?”

    严涛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觉得这点遗憾算不得什么,兴许圣上给找的女子十分可心呢。

    义勇与忠义两位将军的婚事进行的十分着急,从圣上赐婚开始,只给他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然后在同一日,在宫中由圣上亲自为他们举行了婚仪大典。

    当日都城破天荒地被允许放花放炮,好不热闹,好像所有人都在为两位将军庆祝一样。

    王承柔呆在她的房间里,抬头就能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烟花,听到时不时的炮竹声。这份热闹闹到了很晚,待星空不再被烟火点亮,归于黑寂后,李肃出现在她的屋外。

    “我不进去,你别紧张,你那两丫环睡得很熟,不用怕吵醒她们,我就是想与你说说话。”

    王承柔说:“我知道你会来。”

    “哦,怎么猜到的?”

    王承柔:“你是来告诉我,张宪空娶妻了,他永远不可能像上一世那样,至死都只有我一人。我知道了李肃,全城的烟花都在告诉我。待他喜得麟儿的时候,不用再来特意告诉我了。”

    李肃闷闷地笑,笑得有点坏。他说:“还要我怎么样,不杀他,给他荣华富贵,你是不知道,在一场战斗中,我还救了他一命,那声大哥,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李肃坐到窗框上,又说:“还有赵陆,我本想着上辈子欠了他双眼睛,这辈子让他当言官,随便的骂,可他不干,只能好好送回府上去。什么职务都不担,俸禄却是一品大员才有的,也算是提前养老了。”

    “我不关心他们的事,”

    “真的不关心吗,还是不敢?”李肃打断她,“别不敢,你想知道什么,想要谁这辈子好这辈子坏,都可告诉我,我帮你一一实现。”

    王承柔:“我只想知道,如今你大权在握,你要如何对我?如何对侯府?”

    李肃无奈道:“我连痛恨之人都不敢对付,又怎么会对你如何,我唯一自私的地方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了我对你的情意,让任何人都不敢觊觎你。”

    王承柔:“你多虑了,我早说过,我这辈子不会嫁,不会出侯府。”

    李肃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这时才消失,他道:“别这样承承,我并不想拘着你,如今天下都是我的,不管你认不认,它也是你的,你可以以任何姿态去任何地方,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强娶你,也不会总来你面前打扰你,只求偶尔能让我见见你,说说话就好。”

    “若我说不呢,若我从此再不想见你呢,不想与你说话呢?”

    李肃垂了头,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自语道:“比登天摘月还难啊。”

    说完他从窗框上跳下,看着王承柔,那目光深沉且温柔,他道:“那就,就此别过,你,好好的。”

    他越说声越小,王承柔看着他的口形,忽然明白过来,上一世李肃死前最后喃喃的是什么了,原来是“好好的。”

    李肃说完就离开了,窗外除了偶尔的虫鸣,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周围一下子变得很静。

    以前的王承柔可能不喜静,但现在的王承柔对此求之不得,她希望她的院子里不要再有访客,她庆幸两世的经历让她活了很多年,可以面对日后这种足不出户的日子而不被憋坏。比起上两世,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李肃说到做到,至少在王承柔看来是这样的,但她不知道的是,有无数个夜晚,在她熟睡后,有一道身影会出现在她床前。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是看着她,他会在适当的时间离开,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李肃这一世在政事上十分勤勉,但他依然会被诟病,他不纳嫔妃,不立后,不近女色,他活得像个苦行僧。他是个好皇帝,但他也不是个好皇帝,他没有子嗣,他让新朝面对没有必要的不稳定。

    所以人一边感慨能有这样的帝王是何其幸也,也在担心着若有一天圣上薨了会怎样。

    这一天终是到来了,圣上在御花园头晕了一下,然后被送回圣康殿马上召了太医,太医言此病来得急,很是凶险,一时重臣都聚到了圣前。

    李肃躺在那张宽大的龙塌上,他朝张宪空招了招手。此刻只有严涛与张宪空明白他要做什么,圣上于自己没有子嗣一事早有预案,他一边拉着张宪空的手,一边对着下面的臣子道:“朕死后,忠义将军,朕这个义弟将继承大典。遗诏在此,众臣听令不得有异。”

    众臣虽惊讶,但觉得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忠义大将军有勇有谋,为人厚正,他成为新帝几乎没有人反对。

    众臣退下后,李肃把张宪空单独留下,弥留之际,他对张宪空道:“朕这辈子只有一个念想,你知道吧?”

    张宪空忍着眼泪道:“保帝侯府家的王二姑娘。”

    “就是她,她日后不管出不出府,嫁不嫁人,你都不要管,朕要她好好的,一辈子平安喜乐。你做得到吗?”

    张宪空:“臣遵旨,臣会敬她如皇嫂,护她一辈子的平安喜乐。”

    李肃:“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宪空,你行的,这万里江山就交给你了。”

    张宪空再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低声唤了一声:“大哥,”

    李肃笑了,笑的流出了眼泪,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想的是,张宪空,你想不到吧,你会伏在我脚下为我流泪,你也有今天!他还想的是,承承,这一世我还是错了,害你连门都不敢出,那么好的年华全都蹉跎了。唉,我又错了。

    丧钟响起,整个都城被素白笼罩,新帝下令,全国百姓为先帝服丧,不许娱乐奏乐一百日。

    王承柔刚穿上丧服,就听外面有圣旨到。是新帝宣她进宫。

    十九年,王承柔把自己拘在保帝侯府已经十九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迈出家门,明明是一样的日光,却感觉比她院中的要刺目。

    她坐着新帝特意派人来接她的轿子进了宫,熟悉的圣康殿,也因为许多年不来而看上去有了那么一点陌生。

    她进殿给新帝行礼,新帝亲自走下来,扶了她起来。四目相对时,张宪空楞住了,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先帝会为这个女子守身一生。

    想到先帝,他马上回过神来,他在想什么,这是他心中的先皇后,他的皇嫂。

    张宪空亲自赐座,然后他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不要紧张,朕就是想跟你说一下,先帝对你的这份情。你可能不知,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他心里只有你一人,为你守身守心,一个人过得很苦。朕总觉得,就是这样苦在心里的日子过得久了,才让他那么早就去了。”

    王承柔抬头看他,张宪空马上道:“朕没有在怪你,朕只是想让你知道。还有,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王承柔见张宪空起身去到书架处,没一会儿他捧着个匣子走回来,他说:“这虽然是先帝的东西,但都是与你有关的,朕觉得该是由你保管为好。”

    她面前的是张宪空也是皇帝,她恭敬地接过来,谢了恩。

    张宪空又道:“先帝口谕,你从此愿意去哪里,愿意嫁给任何人都可以,他令朕保你一生平安喜乐。”

    王承柔再次谢恩,张宪空不理解她的冷漠,如此狠心冷情的女子,真是世间难见。

    王承柔捧着那个匣子回到了侯府,一进大门,她就对婢女道:“放进库房。”

    从这日开始,王承柔离开了侯府,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她告诉王亭真,她要去远游,去远方看一看。从此她再没回过都城,但大漠有她骑马的倩影,江河湖畔有她荡船的身影……

    上一世她被困在一个院子里,虽过得恬静安稳,但终是少了些什么,还好,这一世她在中年的时候,还有纵情翱翔的一天。

    王承柔因有上一世的经验,这一世在她时日无多的时候,她早早为自己的身后事做了打算。

    第一世她跳下城墙,应是被葬在了李肃的墓中,第二世,那个埋身的地方她是知道的,她亲手在那里埋葬了义兄。而这一世,她为自己选了风景秀丽的地方,她在这里闭上了眼,却意外地在这最后时刻,她忽然想到,那个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王承柔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情节是什么她全不记得,她好像飘在水上,浮浮沉沉,漂不到终点。慢慢地她觉得手能动了,脑袋开始昏昏,耳中出现吵闹声。

    一阵眩晕后她睁开眼,然后更大的眩晕来袭,真是天玄地转啊,她被旁边人扶住,那人关心地问:“王姑娘,你还好吧?你先别晕啊,去看看有没有打坏人。”

    王承柔看向声音来源,说话的是个女子,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被对方扶着的她不晕了,她站定看向周围,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是武场,夏风微躁,耳边都是镖圆坠子的声音,而她手中拿着的是击杆。

    周围人好像都在看她,身边那姑娘又说话了:“王姑娘你打到人了,好像是小公爷。”

    是的,她打到人了,在镖圆大赛上打到了李肃。王承柔朝打出镖圆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李肃站在那里,熟悉的是他那一身衣服,陌生的是他又恢复了满是戾气的脸。

    这是,又开始了?王承柔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想着躲李肃。她朝李肃走去,只是因为众目睽睽下,她需要为打到人道个歉。

    她走到李肃身前,看着他,还没等道歉的话说出口,李肃不耐地道:“姑娘下回还是小心点的好,技术不行就回去再练练,这是我身手快,若是打到别人可是会要人命的。”

    他言词犀利,语气不善,任谁听到这番话都不会舒服,但王承柔却没有,她甚至有些高兴,她对李肃道:“是,是我的错,这位公子,我给您赔罪了。”

    李肃把镖圆扔回给她,什么都没说地黑着脸走了。王承柔回到坐席,她记得后面该是还有她出场的机会。

    镖圆,她很久没打过了,但这东西就像拿筷子一样,只要会了就永远不会忘记。既然李肃不记得她,那她可以放心地把这场赛事比完。

    女子赛场那边传来了呼叫声,所以公子都朝那里望去,只见一女子,长得漂亮杆击得也漂亮,最后一球定了胜负,她赢了。她笑得是那样的灿烂,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但公子们却移不开眼。

    李肃垂目,嘴角却翘了起来,但他很快就把这点幅度压了下去。他没想到,她会回到这里来,从她走向他时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眼前的王承柔是拥有全部记忆的王承柔。

    看来这一次是他先于她回来的。这样很好,就让她以为自己没有记起,并且这一世他已决定,他会一辈子都装出不记得她的样子。他要把她的人生还给她,把完整的人生还给她。

    李肃依然夺得了皇位,因为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力才可保她万无一失的一生。

    李肃给了管青山同样的命令,只不过这一世命令提前了,他令管青山不露痕迹地保护王承柔一生。

    管青山时不时给他传回王承柔的消息,她这一次更早地去游山玩水了,李肃为她高兴。但在某一日,管青山传来的消息中,王承柔竟在旅途中与赵陆相遇了,不止相遇他们还结伴了,最后他们成亲了。

    李肃此时手中的密报内容是,王承柔生下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现在她儿女双全了。

    李肃疯狂地嫉妒,他甚至为此自,。残过,但他只伤害自己,没有想过破坏她的生活,那一封封密报里,管青山记录的她快乐幸福的生活,才是李肃想要看到的。

    李肃早就知道自己爱她至深至浓,但这一刻才明白,原来真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幸福,而这份幸福可以与自己无关。谁说爱一定是自私的,他对王承柔有疯狂嫉妒的小爱,也有继续看着她幸福地与别人生活下去的大爱。他爱惨了她。

    这一世李肃并没在意自己的身体,他的生活很无趣,他早早地随便指了个李家子侄为继承人,然后就靠着管青山那一封封密信活着了。

    终于身体更早地垮了,弥留之际他迟迟不闭眼睛,没有人知道圣上在等什么,直到每月今日管青山的那封信送到他的手上,他根本看不了了,只是摸着这信封就能让他感到快乐与安心,他是笑着闭上眼的。

    李肃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举办镖圆大赛的武场,耳边忽然响起怪声,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是那颗第四次砸向他的镖圆。

    李肃熟练地把镖圆接到手中,然后他就见,远处一个满身红衣的女子朝他跑了过来。

    李肃能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般,眼前的女子,额上冒着汗,脸蛋粉扑扑地,她在看到自己后,眼晴一下子就亮了,李肃的手捂住了心脏,他觉得他要死了,就是这个眼神,被她爱慕着的眼神,他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李肃不仅能听到心跳的声音,还能听到全身血液往心脏处挤压的声音,他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尽量把手中的镖圆稳稳地递过去,可手是抖的,声音也是抖的,但语气是坚定的,他说:“姑娘,我是固国公府的李肃,能否请你送我回府,你好像打到我了。”

    夏风微躁,万里晴空,原来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是这么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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