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栖云馆离开,严励去了他名下其中一套复式公寓。
从前每次和姚知雪闹别扭,她都会大骂让他滚。他便独自一人在这处公寓里,坐在露台上。吹着冷冰冰的夜风,反思自己为什么总要惹心爱的人不高兴。
而这一次,他深思的,是如何跟秦家交代。
秦懿轩是三爷的小儿子,秦家孙辈如今最小的一个。
生来体弱,备受宠爱。
这件事,秦家如何才能不追究?
他不是没想过,亲自把姚知雪送到秦家,任由秦伯父秦伯母责罚,可他到底还是没有那样做。
他宠着姚知雪这么多年,他做不到……
做不到亲手把她交出去。
到此刻,他恍惚间都不敢相信,姚知雪能做出那样的事,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手。
姚知雪的目的其实很好猜。
在场那么多人,秦懿轩掉进湖里,怎么着都不会有性命之虞。
但他生来体弱,过敏源一大堆。
掉进天然的湖水里,难预料想会接触到什么样的过敏源。
看护秦懿轩的是夏萱萱和林烨,这两个人,一个是谢凝的闺蜜,一个跟他和秦御是好兄弟。姚知雪的目的,大概还是冲着谢凝去的。
设计让夏萱萱因看护不利得罪秦家,连累谢凝。
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手,只是为了对付谢凝。
姚知雪的心思,真的已经狠毒到了这种地步。
他这十五年的宠爱,终究是错付了!
他甚至在想,就她那样的心性,当年真的能善良到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他背回孤儿院藏起来,一直照顾到他清醒?
可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她,不会是别人。
还是说,是他宠坏了她?
这些年,太过宠她。
脑子里很乱。
严励时而想起小时候的种种,时而想到这十五年她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时而又想起谢凝和夏萱萱的话……
“一个真正善良的人,是怎么都惯不坏的。”
“一个人会被惯坏,绝不是宠她的人的错。”
严励实在想不通。
分明小时候那么善良可爱的小姑娘,长大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越想越头疼。
最终,严励做了决定。
不能把姚知雪交出去,他只能把他自己交出去。
就算给秦伯伯秦伯母下跪,让他们打死他,他也要压下这件事。
这是他为姚知雪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郑家别墅。
郑之遥下午回来时,父亲郑云堂的脸色极其难看,质问她到底怎么招惹了秦御和谢凝。
寰宇的项目是林家的。
林家早在半个月前就有意招标,融资启动项目。
京圈几大家族为此做足了准备。
原本他们家准备充分,在这方面经验很足,中标概率极高。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状况。
郑云堂派人一番打点,才知道是郑之遥惹到了谢凝,秦御替谢凝出头。
秦家和顾家关系微妙,秦御曾直言往后谢凝是秦家护着的。
这种时候,郑之遥跳出来,还不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郑之遥心知肚明,父亲都这样问了,定然什么都清楚了。
撒谎没有意义。
她委委屈屈的站在那,哭哭啼啼的把事情前因后果,避重就轻的复述了一番:“爸爸,我不是故意要招惹谢凝。她既然是盛世笙歌的人,为什么从一开始不说。我送她和夏萱萱音乐会门票,原本是好心。她却揪着我不放,害我在四爷面前丢脸。四爷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以后我还怎么嫁到秦家?”
“你还觉得自己没错?”郑云堂真想给她一巴掌:“编造你师父生病本就是你的错,还能怪别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一个大家闺秀,不要上赶着追男人。秦四爷再好,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战火蔓延到坐在一旁安静如鸡的郑夫人:“你看看你把女儿都教成什么样子?我郑云堂的女儿,只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过太平日子就行了,你偏要给她灌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高攀有什么好?郑家不需要拿一个女儿换前程,你以后不准再给她安排相亲。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准再出去惹是生非。”
郑夫人满脸不耐烦,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郑云堂大手一挥就回公司了。
郑夫人立刻安抚郑之遥,让她别听她爸乱说。
再次给郑之遥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观念。
说来说去,核心都不离开那么几句话:女人是不能下嫁的,对方不会感激你向下兼容,只会瞧不起你倒贴,为此磋磨你,满足他的自尊心。
从七岁那年起,郑之遥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观念,早就根深蒂固。
纵然郑云堂再如何想要掰正,多年教育的缺失,根本不可能补回来。
郑云堂原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了,没曾想夜里传出三爷的小儿子落水事件。
这件事关乎秦家,网上没有详细报道。
但这个圈子里亲近的几家都传开了。
郑云堂原本正在书房里处理白天没处理完的事,当即吓得抬脚下楼,让佣人把郑之遥喊到客厅。
网上的事,郑之遥都看到了,也猜到姚知雪的目的。
当郑云堂质问她此事是否与她有关时,她自然摇头装傻。
郑云堂想着她一下午都在家里待着,应该不能跟她有关,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勒令她最近都不要出门,老实在家带着。
郑之遥连连应声。
翌日。
清晨六点半。
谢凝的生物钟准时把她叫醒。
秦御和小团子还在睡。
双人床其实并不小,但三个人并排睡着,总归还是拥挤了些。
小团子睡到夜里,松开了秦御的手,小小的身子缩进谢凝怀里。
谢凝将他搂住,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睡得太沉,忘了秦御还在床上。
扯了扯被子,把她和小团子严丝合缝的盖好。
秦御修长的身形,裹着单薄的浴袍躺在那,生生冻醒。
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清辉,看着身侧少女搂着侄儿睡得香甜,到底没跟他们抢被子,也没让人再送一床,墨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
小姑娘抢他被子,这要是把他冻病了,正好可以赖上她。
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秦御在秋夜里冻了一夜。
清晨没醒来,不是因为没睡够,而是因为没睡好。
脑袋晕晕沉沉的,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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