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态纯真, 应得自信又自然,脸皮瞧着吹弹可破,竟然颇有厚度。
五条悟有些意外, 随即越发恣肆地笑出声。
樗萤就该是这个样子。能够顶着他的身体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硝子说出那些爱老婆爱得要死的鬼话, 当然无所谓认他这一个便宜老公。
从见她第一眼,他就知道她会很好玩。古灵精怪,装模作样, 却又作得刚刚好, 只叫人觉得可爱,不会生厌。
平心而论,樗萤的长相也很在五条悟的审美点上, 要不是他无心恋爱, 加上不喜欢太弱的人,说不定真会像她瞎编的那样对她一见钟情。
但目前来说, 他对她能力的兴趣,远远大过对她这个人的兴趣。
他是这么认为的。
“是吧?”五条悟坦然接受樗萤的夸赞, “老公也觉得自己很帅。”
地上怪脏的, 樗萤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见两只手抹得黑黑, 脸上顿时很嫌弃。
五条悟见状拿出手帕给她, 她看一眼,接得顺手,显然受惯男孩子的殷勤。等手帕擦成黑色, 她又塞回他手里。
“走了, 夜蛾老师在等。”五条悟道。
“我祓除不了咒灵, 他会不会骂我?”樗萤道。
“不会。”
“真的吗, 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不如我们快点出去看看他到底会不会骂你。”
樗萤还是很快跟着五条悟出去了,比起被骂,她更讨厌瘆人的屋子。
夜蛾正道没有批评樗萤。他知道药店里发生的一切,清楚樗萤没能祓除诅咒,也清楚她可以约束诅咒。
不算太差,比他想象的好一点。
“你以后做辅助。”夜蛾正道告诉樗萤,“不是战局外的辅助监督,是战斗现场的辅助。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配合同学,与他们分别搭档,每次结成两人及以上的小队去祓除咒灵。”
樗萤闻言好想立马退学。她被咒灵吓到丑到,真不想再见第二次、第三次。
但退了学就没有人管吃住,也没有好看的制服穿,更要命的是离开学校一样会看见诅咒,还不如乖乖组队,至少每次都有同学当保镖。
她最终欣然同意夜蛾正道的要求,表示自己愿意辅助,会好好跟着队友四处打野。
“老师我乖吗,冰淇淋还有吗?”樗萤期待地道。
班主任没有满足她的期待,冷酷摇头:“说过了祓除咒灵才有。”
樗萤失望地低下头去转手指,乌溜溜的眸子原本闪闪发光,如今飞快黯淡,很有几分可怜。
五条悟抱臂倚着车身偷懒,见她这样,又开始笑。
辅助监督贴心地给樗萤带了套替换的衣服,找地方让她梳洗换衣。
小仙女洗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她没有因此快乐,趴在车窗上闷闷地往外看,路过冰淇淋店的时候,眼珠子都要黏在招牌上。
五条悟突然开口叫停了车。
他随后请假,带着樗萤下车进店,让她随心所欲点想吃的。
冰淇淋店老板抬眼就见柜台趴着一对顶顶漂亮的少年少女。他唬一跳,以为明星过来做探店节目,但仔细望去,后边并没跟着摄影机。
“老板,我要那个大大的草莓冰淇淋杯。”樗萤道。
“我也要。”五条悟道。
冰淇淋上来之后,樗萤又变回神采奕奕的樗萤。她挖一大勺冰淇淋送入口中,快乐得脸颊红扑扑。
店里其他顾客都偷看这对神仙眷侣,被众多视线聚焦的五条悟却只看跟前吃得正欢的少女。
他托腮看着樗萤,问:“老公对你好不好?”
樗萤乖乖点头:“老公最好了。”
“你要不要体贴老公?”
“嗯嗯!”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们互换了身体?”
樗萤咬住勺子,认真思考一下。
收服库洛牌,这是可以说的吗?告诉他有什么好处?好像没什么好处。
她立马表现得很诧异,捧着脸惊叹:“天呐老公,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世上最最相恋的人会被神眷顾,想必这就是神给我们的奇迹。”
小混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人能敌。
五条悟磨了磨牙:“可是老公最近很忙,不太想谈恋爱。”
樗萤歪头看他:“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
“我们都没在一起过,宝贝。”五条悟道。
“这样啊。”樗萤吃完整杯冰淇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起身钻到卡座里面,挨着他坐。
五条悟向后仰了一下,不料樗萤突然投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软玉温香扑个满怀,当初他接住从椅子掉下的她也是这种感受,彼时不觉得怎样,又不是没抱过女孩子,但现在他很僵。
五条悟不想承认,可他脸上热热的,心口也热热的。
毕竟风靡全咒术界的天之骄子——哪怕脸皮很厚的天之骄子——只是个少年,他没心没肺惯了,遇到更没心没肺还异常主动的漂亮女孩子,难免败下阵来。
只听樗萤道:“呜呜,失去老公好难过,可以要个最后的安慰拥抱吗?”
五条悟仰头叹了口气,抬起手以免碰到樗萤,任她抱住。
他知道樗萤不是无缘由地乱抱,一定想做什么手脚。
这小兔子狡猾归狡猾,记性不太好,忘了他洞察力超强,所以他完全感觉得到她手逡巡的轨迹,也知道她以气音说了一句,“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五条悟眨眨眼,褪去赧意,不动声色地观察樗萤。
樗萤没时间管五条悟是什么心情,她只想快点拿回牌,努力感应库洛牌留在五条悟身体游丝一般的气息。
按理来说他们几天没见,牌应该很放肆了,检查下来居然没有,它藏得很好,并且因为感知她的靠近,连最后一点气息都吝啬收起,不让她抓。
樗萤摸索来摸索去没个结果,唯一收获就是五条悟的腰练得真好,她变身成他的时候没来得及感受,现在看来腹肌人鱼线一应俱全。
樗萤不得不松开手,因为实在抱得有点久。她坐直身子瞧着五条悟,发现五条悟连脸红都没脸红一下。
他真不可爱,她还是喜欢不禁逗的男孩子。
“有被安慰到吗?”五条悟问。
“有的。”樗萤揉揉眼睛,尽管她并没有眼泪,“老公真好,谢谢老公。”
这一刻叫着老公,走出冰淇淋店她立马调整状态,表现得客客气气,五条悟带她坐电车回高专,她一口一个“同学先走”“同学请坐”,假笑看得他手痒,真想掐一把那虚与委蛇的嫩脸。
回到高专宿舍楼后,樗萤跟五条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决定像对上个世界伊之助的【力】牌那样冷处理,现在收不到,总有一天会收到。
但事实是,【替】牌比迄今为止的任何一张牌都难搞。
第二天下午,樗萤没有任务,也不需要上课,跟硝子出去逛街。
硝子逛着逛着一拍她肩膀,告诉她墙上趴着个咒灵。
樗萤被吓回学校,与硝子结伴回宿舍的路上,脑海里突然响起五分钟倒计时。
起初她不懂得这是什么,以为幻听,但硝子说并没听到倒计时的声音。
随后一股熟悉的热流通体传遍,她在自己身上感应到了【替】牌的气息。
那是牌留在她身上的魔力。
樗萤顿悟,【替】的作用没有彻底解除,并且由于她不在跟前,它作起妖来,倒计时一结束,她就会再次跟五条悟交换身体。
好烦!
樗萤咚咚咚敲响房门的时候,五条悟刚洗完头,正擦着头发在阳台上晒太阳。
他睡到下午才醒,凉水冲头清醒了些,在暖洋洋的太阳下一晒,眉梢又染上些许慵倦,剔透的冰蓝眼瞳弥漫着淡淡雾气,好看得很。
门响,五条悟知道外面是谁,抓起白衬衣穿了,飞快系上扣子,才去开门。
一开门樗萤就钻进来,窜到他跟前,充满希冀地仰望他:“我还是好难过,心碎成一片一片,再来个抱抱才能痊愈。”
她熟练地去抱他,却发现根本碰不到他。
好似有个透明的屏障从中隔开,手伸过去极费力,永远探不到尽头,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触不可及。
樗萤睁大了眼:“这是什么?”
“这是‘无限’。”五条悟见她吃瘪,心情极好,耐心同她解释,“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对不对?其实是你接近我的时候速度越来越慢。再努努力,可以离我更近一点,再近一点,但永远碰不到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变坏了。”樗萤鄙夷地。
她很快着急起来,距离倒计时结束还剩不到两分钟时间,她不想跟五条悟互换身体,并且在此刻,有了绝对不能跟五条悟互换身体的理由。
她……她想……上洗手间。
樗萤宁愿死也不要让五条悟帮她上洗手间,又碰不到他阻止不了库洛牌,急得团团转。
五条悟还在那里揭她老底,他悠悠道:“心碎得稀烂,跟硝子逛街的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那叫强颜欢笑。”樗萤道。
她再尝试着靠近五条悟,始终如他说的就是触碰不了,倒计时催命一般,急得她眼圈儿都红了,拿湿漉漉的眸光望着他:“呜呜,老公,我要抱抱!”
五条悟只当她还在作伪,午后闲暇时光,不揍咒灵,逗逗美少女倒很令他惬意。
他道:“乖,回去吧,我抱起来太舒服,怕你上瘾。”
“我不。”樗萤已经有了哭腔,“五条悟,我没有开玩笑!”
居然叫全名了,五条悟目光一闪,道:“那你告不告诉我交换身体是怎么回事?”
“告诉!”
“好,说吧。”
“不是现在。”樗萤轻轻跺了跺脚,“我,我……我现在有急事!”
然后她眼睫毛一耷,真的哭起来。
五条悟有个不足为樗萤道的恶趣味,他还蛮喜欢她哭的样子,因为觉得她哭起来很好看,委委屈屈,可怜又可爱。
哪有男高中生会讨厌看漂亮女生落泪呢?
但想看是一回事,真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伸出手替樗萤接住泪珠数数哭了几颗这件事情,五条悟是做得出来的。
他没有这么做,樗萤眼泪掉下的瞬间他就解除了无下限,伸手将樗萤揽到怀里,像抱沙袋一样扎扎实实抱好了她。
从她不要钱般一颗接一颗连珠滚的眼泪里他知道,这次逗过头了,她是真的挺急,也是真的伤心。
其实樗萤伤心又怎么样,五条悟大不了做个冷血硬汉,把她扔在那里不管,他又不是她的谁,又没有在跟她谈恋爱。
但他鬼使神差。
五条悟顺畅无比的小半生里,很少有过鬼使神差的时候,上一次是在甜品屋,他看见樗萤红着眼睛东张西望,一副等大英雄解救的样子,没来由地想给她刷个卡。
他无所桎梏,向来是怎么想就怎么做,于是上一次把卡刷了,这一次将她抱了。
抱和被抱不同,被抱他身体会僵,这会儿主动服软,抱住这个一哭就哭个不停的小麻烦,他从容得很,找了椅子坐,还拿纸巾给樗萤擦。
樗萤恨死他了,拍掉他的手继续啜泣。
她的眼泪掉下去,落到五条悟手上,五条悟湿发上的水珠落到她颈间,凉得她一个激灵。
五条悟暗道不好,抓起毛巾擦头发,为时已晚,樗萤泪眼盈盈瞪他:“你还要欺负人!”
“天地良心,是我的头发攻击你,并不是我。”五条悟道。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樗萤哭得更狠,低头拿他的白衬衫擦眼泪,他心口湿了一片。
五条悟渐渐佛系,把水和纸巾都在旁边放好,也不问樗萤要抱他抱到什么时候,低头看戏似的欣赏起她的哭脸。
她真有两把刷子,哭这么久还没把整张脸哭糊是要有功力的,何况她还始终哭得很好看。
樗萤也不光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哭上。她感觉【替】的魔力渐渐退散,借着跟五条悟在一起的机会又探了一次牌,始终无果。
这张库洛牌很记仇,玩定她了,她气得握紧拳头,抬头对五条悟道:“告诉你,有个怪兽缠上我们了,在我把它取出来之前,我们随时可能再次交换身心,除非。”
她呼哧呼哧换气,“除非像这样抱住,让它力量减退!你懂了没!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谁要理你,傻瓜才会做你老婆!”
“那这个世界上傻瓜可太多了。”五条悟一哂,饶有兴致地,“怪兽在哪里?”
樗萤一戳他肩头。
五条悟懂了:“怎么才能拿出来?”
他问这话无功无过,但樗萤听了更加生气。
五条悟旋即笑出声,因为樗萤要是知道怎么拿,她也就不用几次三番折腾。
弱弱的其实也蛮可爱嘛。
这么一问一答地说话,樗萤不知不觉止住哭泣,挂着残存的泪珠在那里生闷气,又过一会儿,感觉魔力消散得差不多,她就从五条悟腿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赶着去洗手间。
“不跟老公说句谢谢吗?”五条悟在背后道。
“去你的死人头老公。”樗萤道。
她回到房间整理自己,洗洗脸,用热毛巾敷眼免得浮肿。
五条悟真讨厌,她决定跟硝子说他的坏话,并且这两天都不要再见到他。
事与愿违,第二天夜蛾正道就找到樗萤,告诉她:“你今天跟悟组队出任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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