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黑暗腐朽的灵魂在恐惧之中得到救赎;让神灵发现这片腐臭;让绝望和希望交替。

    选择腐烂或者重生。

    灰暗的阳光挪动着,像蛆虫无力的蠕动。天色又暗了一分,站在村外看着村内的红色对联褪色的灯笼,像洒在破烂房屋上的鲜血,混在白雪中,如同炸开的脑袋,鲜血四溅脑浆迸裂。

    陈茶兄弟二人从河塘跑回来,熟练的藏进村口风雨侵蚀的已经看不出字的石碑后。

    坐在石碑的台边,陈白无助的抬起双脚,无比信赖的看着陈茶,他说:“哥哥,脚疼……哥哥,我会冻死吗?我饿了……”

    “不会死的,怎么会死呢。”陈茶眨眨眼,眨掉眼中的泪花。

    他用双手握住弟弟冻得青紫的双脚,轻轻的挤出冻疮里的脓水,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漂亮的笑:“阿白,我给你做鞋子吧!”

    “哥哥会做鞋子吗?”

    “会的哦。”七八岁的男孩一脸温和的看着弟弟,脸上的向往和期待几乎可以点燃整个冬天,“哥哥给阿白做鞋子!”

    “阿白也给哥哥做鞋子。”

    “来,我带你去。”

    陈茶蹲下,陈白环住他的脖子爬上他的后背。小小的男孩背着一个更小的男孩,脚下踩着洁白的冬雪,印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丫,他们朝着后山走去。在一片黑暗的新年里,这是他们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天空又是雨雪乱飞,绝望的风撕扯着枝头,发出凄厉的嘎吱声。

    雨雪打湿了两孩子单薄的衣服,紧贴着干瘦的身体,湿淋淋的贴着骷髅般的面颊。积雪埋过小腿。

    陈茶机械的挪动着双脚。

    陈白眼中蒙上一层灰色,瞳孔散光印不出眼前的景色。他依旧紧紧贴着哥哥,搂紧哥哥的脖子,蠕动着雪白的嘴唇虚弱的开口:“哥哥,冬天什么时候结束?阿白……阿白好冷……阿白想睡觉了,醒来了……是不是就、是春天了?”

    “阿白,你、你别睡,哥哥马上就给你做鞋子,做鞋子就不冷了。”

    “哥哥,阿白……困,做好了……哥哥叫阿白……”

    “好,做好了叫阿白。”

    一瞬间阴暗的后山寂静无声,陈茶咬着嘴唇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雪越下越大,埋葬了最后一片落叶。

    陈茶一脚踏空,兄弟二人混着雪滚下土坎,被一棵小柏树卡住,树上的雪落了他们一身。

    陈茶将陈白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抬头看着抖落白雪露出青绿色的柏树笑了起来,像雪山上最后的余光。

    “阿白……春天来了,不冷……不冷了……”

    雪花飘飘然,如羽毛般漂亮,它们从天而降。

    陈茶张大嘴巴呼吸,瞳孔中印着白塔村的飞雪,眼前越来越昏暗。

    陈家兄弟的尸体是被上山查看捕猎陷阱的林二蛋发现的。发现时两个孩子的尸体已经被冻硬。两个抱在一起的孩子根本就没办法分开,若是融冰浸了水的尸体就会容易腐烂,若是强行分开又会弄碎尸体。

    何况不过死的两个孩子,也不需要大人那些繁杂的仪式,放在屋外停七天过了头七直接下葬就好了。

    看着门口被林二蛋抱回来扔下的两个孩子,陈二狗拿出旱烟吧嗒吧嗒抽着,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林二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瞪着眼看着陈二狗,一瞬间怒火冲天,恨不得冲上去给陈二狗两巴掌。

    他粗声粗气的说:“二狗,你家两个小杂种是在捕猎陷阱边找到的,妈的两个小杂种!老子就说怎么每次猎物都不对劲儿,总有那么几个捕兽夹被人动过,原来一直偷我猎物的就是你家这两个小杂种,难怪这么多年吃不饱穿不暖还能活到现在!

    陈二狗!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我不要多了,一只猎物一两米,这么多年了,你就给我十斤米好了!”

    “十斤米!你怎么不去抢!我去哪里给你十斤米!”陈二狗气的将旱烟一扔,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陈二蛋你他妈的不要脸的,给他娘的听好了,别说是十斤米,就是一颗米你他娘的也别想拿到!孩子死在陷阱边就是孩子偷的猎物吗?”

    “敲诈到老子头上,信不信老子撕了你!赶快他娘的给老子滚!”

    “怎么!偷了东西还不想承认?”

    林二蛋也是个不怕事的,抬手就开始撸袖子。

    陈二狗这几天本来心里就憋着气,婆娘找不见了,孩子也找不见,现在孩子回来了,却都被冻死了。

    陈二狗与白秀雅不同,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还是真的把两个小子当儿子看的,天下有哪个父亲不疼儿子的?现在儿子死了,婆娘还没找到,陈二蛋这个王八蛋又来敲诈,再不通通气儿,陈二狗都觉得自己要炸了!

    两个汉子瞬间扭打在一起,拳脚乱出,几乎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脚我一脚,谁也不肯吃亏,谁也不让谁。

    两个孩子相依相偎。

    仿佛还能听到陈白无助而信任的疑惑——哥哥,春天什么时候到?哥哥,你给我做鞋子了吗?

    陈茶笑的不似孩子,温柔而又小心的摸着弟弟的脑袋——阿白乖,春天马上就到了,哥哥马上就给你做鞋子。

    只是没有声音,没有哥哥温柔的笑,那呵护也被定格在最后一刻。

    透明的冰块好似最耀眼的水晶,兄弟二人苍白安静的睡在里面,弟弟依赖的躺在哥哥怀里,哥哥小心的搂着弟弟。

    他们的表情安详,与白塔村的凄彻冬天格格不入,与一边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汉子格格不入。

    天空又开始下雪。这几天的雪就没停过,再下几日后山也许就会出现雪崩。

    寒风卷起地面最上层的雪,满天雪白,百里外看不清东西。

    陈家摇摇欲坠的木屋随着寒风发出吱吱呀呀刺耳难耐的浮躁声。最外面的木板被寒风卷起,啪嚓一声断裂,惊得陈二狗和陈二蛋停了手。

    他们抬头看向屋顶,折断的木板还剩下最后一颗钉子固定在屋顶,而寒风正在一点一点将铁钉拔出。

    吱——

    铁钉脱离屋顶,寒风卷着铁钉飞来,陈二狗连忙后退,躲闪不及的林二蛋被木板拍了个正着。

    陈二狗恐惧的连连后退。

    大雪还在下,寒风还在嚎。农村钉木屋的铁钉都是又粗又长。

    木板上的铁钉在林二蛋的额头上扎了个正着。鲜血沿着林二蛋满是胡渣的脸淌进衣领,流进雪地,像一树艳丽茂盛的腊梅花。

    好好的房板怎么会连带着钉子拔起来,还偏偏扎死了人?

    陈二狗看着林二蛋的尸体哆嗦着嘴唇往后退,然后一骨碌爬起来跑出数十米。

    未出百米他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雪地里陈二蛋的尸体,然后颤抖着身体走了回来。

    他进了屋,拿了锄头去了屋后的小邱,再折回来拖走了林二蛋的尸体。

    雪花飞,不知道在祭奠着什么,寒风哀嚎,就像最后的呻吟。

    陈二狗一深一浅的挖开雪地。

    天色昏暗,渐渐入夜。

    陈家两个孩子死在后山的事一天之间传遍白塔村的家家户户。

    看不到什么同情的目光,听不到什么遗憾的感叹。汉子们对此不以为然,妇女们倒是稀奇得很,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毫不掩饰的嘀咕:“听说了吗?陈家的两个小子都死了,这陈二狗也真是,看吧,看吧,两个娃娃都死了。当初就应该把那陈白弄死,那就是一个厉鬼,现在终于开始报复他们了吧?”

    “哎呀,可不是吗?这陈家可别牵连咱们呢,二狗的媳妇不是也失踪了吗?我看就是那陈白那扫把星害的,会不会也死了?接下来会不会就是二狗了?”

    白塔村说话没有忌讳,好的坏的,你挺不起腰杆就活该被人说。

    白塔村的雪又厚了一层,明明春节临***穷却让他们看不到新年的喜庆,明明大过节的死了人,冷漠却让他们毫无所谓。

    白塔村这座孤村,禁锢着一代又一代白塔村人麻木的灵魂。

    ——我们都惧怕灵魂,却说不清那股恐惧到底来自何处,就像天空总是下雨,不知雨滴最后的归处。我们总是以为知道,揣着模糊的答案,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白塔村的夜,仿佛合上盖子的棺材内部,漆黑,压抑,窒息。

    黑嫂摆好晚饭洗完手回来,依旧不见林二蛋的身影,她骂骂咧咧的坐在桌边,等的时间长了,就拿出刚做的鞋底剪布缝鞋。

    林小月趴在桌上盯着简单的一菜一汤饿的双眼冒绿光。

    白塔村没有养狗,狗吃鸡,只有简单的家禽鸡鸭猪。

    白塔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吃饭时,外出干活的男人不回家就不能动筷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已经夜深,林小月趴在桌上都已经睡着。

    林二蛋依旧不见回家,家中的畜生却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一声洪亮的鸡鸣,鸡鸣之后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猪鸭也开始跟着沸腾。

    半夜鸡鸣是不吉利的,老一辈说,深夜鸡鸣有鬼魂经过,家里会死人。

    二蛋到现在也不回家,往个儿虽然也有很晚才回来的,但也不见这么晚的,该不会是出了事儿吧?

    黑嫂越想心中越不安,窝里的家禽又吵的烦人,她有些恼怒的将正在做的鞋子一扔。

    啪的一声吵醒了趴在桌子上的林小月。林小月抬头,就看到母亲气呼呼的去了后屋。看着黑嫂离开,她有些兴奋的抖了抖放在桌下的右脚。直到确定黑嫂看不见,她才朝着桌上已经冷掉的菜盘伸出手。

    禽圈很黑,黑嫂没有拿煤油灯,就站在门口火大的朝着里面吼了几嗓子:“杀千刀的!大半夜叫什么叫!信不信老娘明天就宰了你!”

    吼完之后,圈内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叫的更狠。

    哦哦嘎嘎呵呵混乱成一片,家禽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像是极度恐惧绝望。

    黑嫂站在门边总觉得不对劲儿,黑暗里乱嚎的家禽像是在咆哮的厉鬼。

    “阿月,把蜡烛拿来!”越听越不对,黑嫂头也不回的对着女儿喊到。

    吃的满嘴汤水的林小月吓得一抖,打翻了身前白塔村作为主食的红薯。她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连忙蹲下将打翻的红薯捡回碗里,并与对面的红薯换了一碗才松了一口气,拿着桌上的一指长的蜡烛去了禽圈。

    林小月举着点燃的蜡烛,烛火在屋外透进的寒风推搡下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能熄灭。她伸手挡住寒风可手上的冻疮被寒风接触如同刀子刮过,于是林小月又放下手,走到禽圈门槛前却止住脚步。

    从禽圈传来的家禽叫声像野兽乱吼,林小月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瞬间吓得疆在原地双腿跟生了根一样。

    黑嫂在禽圈等了一会不见林小月不出现,便想要自己去那煤油灯,可一转身正好看到林小月印在蜡烛下苍白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吼道:“你杵在那里下蛋吗?还不快给老子把蜡烛拿过来!”

    “啊……好的。”林小月在黑嫂的吼声中回神,对凶悍母亲的畏惧盖过了方才突如其来恐惧,她抬脚跨过门栏冲到黑嫂身边,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

    黑嫂看着女儿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咬了咬后牙槽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比起教训这个畏畏缩缩的女儿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家中异常狂躁的家畜。

    举着蜡烛往禽圈照,在蜡烛橘黄苍老的光线下母女而然看到鸡鸭都不停的用头撞着墙壁,像是要将墙凿出个窟窿不可,又像是非得把自个脑袋撞烂才甘心。

    黑嫂平日里虽然凶悍但到底是个女人,现在自家汉子又不在吓得连忙扔下手里的蜡烛一把扯住林小月的衣领就往外拖。

    冲出门母女二人站在宽阔的雪地里往回看,看到家中的煤油灯却并不觉得安心,反而升起前所谓的颤栗。家里的禽畜还在乱叫,像是临死前最后的嘶吼。

    黑嫂只往亮着煤油灯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拽着林小月融进月色中。

    在稍微保守偏僻一边的农村都会有那么一位土医生,平时给小孩看看病抓抓药,有时候还能区区邪祟。

    今夜的白塔村雪下得异常的大,狂风卷着雪花呜呜的吹着,月光苍白与雪色相容难以分辨。高山之上的雪越堆越厚,在雪雨狂风下发着颤。

    村东头的王瞎子并不是真的瞎,他只是年轻时的时候被蜜蜂蛰了眼珠子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导致左眼坏死。王瞎子一直是白塔村的土医生,看病驱邪很是有一套。

    黑嫂牵着林小月低着头不敢回看也不敢看周围,径直的闯进了王瞎子的小土房。可等近了破屋才发现王瞎子家里等亮着却没有人。

    “大晚上的咋点着灯没有人呢?一个瞎子没事还净乱跑。”黑嫂皱起眉低声抱怨了两句倒也没有离开,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王瞎子家里的木凳上等着王瞎子。

    黑嫂坐着林小月便默默的站在黑嫂身边,她抬起头朝着屋外皎皎夜色看去,或许是因为小孩子天生敏感,林小月缩了缩脖子直觉告诉她晚有些不同寻常,但母亲在旁边她到也不会觉得还有什么。

    冬天的土地被冻得僵硬,锄头落下去敲得梆梆作响,一下一下如同打在岩石上。

    陈二狗好不容易将冻土翻开早已经是大汗淋漓,在黑黝黝的柏树林里借着月光陈二狗看了一眼林二蛋被丢弃在一边的尸体。

    尸体被钢钉戳穿的地方皮肉外翻,血沿着雪地流了一路。

    陈二狗在雪地里挖了一会就就开锄头,他匆匆将林二蛋的尸体拖到浅坑处用雪随意的盖了盖。能够想到将林二蛋的尸体埋了几乎花了他最大的勇气,在白塔村猎虎死在山上并不是稀奇事,到时候就算林二蛋的尸体被发现了他只需要装作不知道就行。

    急急忙忙将尸体掩盖陈二狗连忙离开了柏树林,听着身后呜呜的风声没有敢回头。

    月光撕开最后一层云,大风呜呜雪花卷起漫天纷飞,村子附近的树木像是即将被连根拔起一般。

    白塔村所以的事都激不起什么涟漪,这里的村民只是麻木着、过着、或者。

    一夜的暴风,一夜的大雪,断裂的树枝、拔起的树根……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地。

    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的小山村似乎从未存在过……

    青市是k国最繁荣的经济外贸新消费城市,有多人在青市落魄而归就有多少人怀揣着梦想踏进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

    尽管青市是一线城市,可居缩在青市的人并不是谁都有着一线的收入。

    青阳区汕宝路位置偏僻,就算是农户都少有人住在这边,早在几年这边又成为了保护林区,后来更是人迹罕至。

    “你说那个恐怖博主真的会住在这里吗?网上这些人都喜欢作秀,会不会都是摆拍的啊?”李红艳看着手机导航上越来越偏的位置抱怨,“这位置肯定是假的,谁会住在这种地方?鬼吗?咱青市的鬼都有专门的墓园。”

    跟在李红艳后面胖墩墩的男生皱了皱眉应了一句:“再走走看吧,都到这里了。”他其实挺不爽李红艳,之前提出找恐怖博主的是她,现在说别人作秀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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