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失败了!”穿着白大褂的年轻负责人双手紧握, 他的目光恼怒地盯着显示屏上闪烁的红色警告,他全然无视刺眼的提示,紧接着将不甘投向另一边, 锐利的目光透过丙烯酸玻璃, 望着内侧实验室的中央, 那个全身浸泡在黑蓝色液体里,表情极为痛苦的男孩。
“不应该…不应该啊……”接连的失败让男人短暂地失去了平时的从容与镇定,他揪住自己的额发, 喃喃自语道, “明明是和‘荒霸吐’一起发现的, 怎么会、怎么会……”
“应该比该死的欧洲那边的实验更成功才对!怎么会失败, 我到底做错了哪一步?!”
“村濑先生……”另外一名研究员停下了计算公式的笔,他看着在溶液中逐渐开始挣扎的男孩, 小声提醒道, “实验体要到达极限了。”
被称作村濑的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他咬牙说道:“再注射20的米达克。”
“可是……”研究人员迟疑地看着手里的数据,理智地分析道,“按照以往的记录, 已经……”
“闭嘴,注射。”村濑冷冷地命令道, “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村濑作为整个计划不容置疑的负责人, 底下的助手只可以提出建议,没有反驳他指令的权力,只能惋惜地看着里面的男孩。
数桩巨大的操作装置同时启动, 仪器的轰鸣运转声中, 连接着男孩身体的管道加入了半透明的液体。随着药液的注入, 男孩本是颓丧痛苦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像是到达了能够忍受的极致,在数条缠绕的管子中,他抬起了头直视前方。
在眼角绽开了□□花瓣的瞬间,他的瞳孔拉长为了冰冷的竖瞳,猩红的眼眸中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冷漠地隔着实验观测室与村濑对上。
村濑没有被吓到,他反而惊喜过望地,眼睛不眨地注视着这个场景。
“就是这样的眼神!不会错的,继续!”村濑命令手下的研究人员立即加大剂量,“不止10的米达克,再加入10的嘉玛妥钠!”
“我们…快要成功了!”村濑难忍激动的情绪,整个人都贴在了观察窗口上。
但很快,他咬住手指冷静下来,在男孩无神的目光中,透过扩音器一字一句地命令里面的男孩:“重复。”
身体习惯性地绷紧,男孩顺从地低声吟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诗歌: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没有希求、不再期望……”
仿若堕落幽深的气息自男孩周身发散,在漆黑亦是不详的雾气的环绕中,理性脱离他的躯壳,男孩睁大了眼睛,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此时不止他的脸上快速浮现出了完整的艳丽彼岸花,绮丽的红色纹路蔓延至他的全身,光洁的指甲晕上墨色,背后陡然伸出了数根刺鞭,不受控制地不断砸向坚硬的隔离玻璃。
巨大的力道下,不过片刻就将特质的玻璃砸出了蜘蛛网状的裂痕,随着刺鞭与空气剧烈地摩擦,宛如音爆的攻击声刺激着研究人员的耳膜,他们受不了地纷纷堵上了耳朵。
“不对,”眼前的情况超出他的认知,没有犹豫,村濑神情严肃地立即叫停实验,“这不是‘荒霸吐’。”
他低头看着显示屏上的各项数据,果然不是他预想中的波动。
“实验中止。”村濑失望地在遥控盘上操作,让足以麻醉一切生物的液体灌满了整个实验室。
在短暂的时间内经过多轮的实验,黑发红眼的男孩早已筋疲力尽,在所有的异样都从他身体上消失后,他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呼吸,也在同时无法避免地吸入了大量的麻醉剂。
他的身体单薄,纤细的脚踝被银白色的不明材质束缚住,除了合成树脂做成的外衣外,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他狼狈地撑起自己的身躯,湿发服帖地垂在脸侧,红色的眼眸隐晦不明。
“零番,你令我十分失望,”在液体通过地下管道退去后,村濑不顾其他研究人员的劝阻,进入实验观测室内,他一尘不染的皮鞋踩上了蓝黑色的药液,他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你这次失败的后果。”
胸口剧烈地起伏,男孩的眼神已经失去了那种非人感,他刚从快要窒息的失控感觉中逃离出来,就听到了村濑的话。
“身为发现你的父亲,我在你身上赋予了太多的期望,整个计划都基于你。但很显然你太无用了,无法支撑下去,”村濑没有了刚才的癫狂,他平静地说道,“作为失败品的你,将被移出这个计划,你的‘弟弟’会代替你,成为下一任实验体。”
听到这一句话,男孩的神情在刹那间变了。
想起他曾经见到过的瘦小男孩,他挣扎起来,用沾染了深蓝色液体的手揪住了村濑的白色衣摆:“不要让弟弟来,我可以的!”
“零番,你还记得,这次测试之前我都和你说过什么了吗?”村濑像是看到了无理取闹的小孩,他蹲下身耐心地拉起了男孩,牵起他细长苍白的手。
“很想再看弟弟一眼吧?”不提接下来的计划,村濑低头询问道。
“嗯…”男孩暗红色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芒。
得到想要的答案,村濑带着男孩慢慢地走过层层戒备森严的关卡,在一道又一道升降机升起隔墙后,他们走过了短短的走廊。
这里的场景男孩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在村濑的陪同下。
他刚醒来的时候是毫无记忆的,是眼前的男人告诉他,他是出生在这里的初代实验体,他是将他制造出来的父亲。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剧烈的爆炸还有燃尽一切的黑色火炎,其余的仍旧什么也记不起来,但他知道这个叫做村濑的人,才不是什么所谓的他的父亲。
失败就会被销毁,成功就要一辈子被利用,实验的成功与否,他本来是不在意的。可因为他的屡次失败,在两年后,男人终于没有了耐心,从外面带来了另一名男孩。
被叫做零番的实验体第一次看到了除他之外的男孩。那是一个极为瘦弱的小孩,瘦弱到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很多,脆弱到随时都会被压垮,好像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他推倒在地。
但他的眼眸却仿佛充满了力量。第一次见面,就十分温柔地看着他。
零番从男孩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那是他在一片冰凉的实验室中,从未接触到的。
而男孩或许还不知道他到底被带到了怎样恐怖没有人性的地方,还听从着村濑的话,开心地露出如太阳般耀眼的笑容,软软地称呼他为哥哥。
在那一瞬间,与他注视的零番摸上了剧烈跳动的心脏,望着他的弟弟,他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在漫长的黑暗之中,他们终于到了。
漆黑的与天花板相连的宽大玻璃管内,是零番极为熟悉的黑蓝色液体,飘浮在其中的就是男人找来接替他的弟弟。
一头赭发的男孩看上去只是五岁左右,他在水中闭着双眼沉睡,可当零番靠近后,他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滑动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零番快步走过去,贴在了玻璃管的表面,与赭发男孩的手掌相贴。
看着赭发男孩比他小了一圈的手,零番难过地垂下了眼眸。
“明天,他将要经历一遍你的痛苦,”村濑从身后走来,压住了零番脆弱的肩膀,他用爽朗的声音说着极为残酷的话,“这个皆因为你,零番。”
“不要……”零番转头看向村濑,“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的,父亲。”
零番很少会使用这个称呼,而显然村濑也不由地惊讶了一下,可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施加了放在零番肩上的力道。
“我说过了吧,这就是最后一次,”就在零番极度失望的时候,村濑却翘起了嘴角,“但如果你乖乖地配合进行另外一项实验,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我们发现了你的血液十分特殊,”村濑轻声说道,“但没有你的配合,我们很难得出有用的结果,所以——”
“我会听话的。”听明白了村濑话中的意思,男孩的眼眸黯淡下来,却连连点头。
“很好。”村濑夸奖般地揉了揉零番的黑发。
三年过去,一如往昔地,戴有镶嵌着红色宝石项圈的零番在又一次的常规抽血后,得到了允许,他高兴地穿过一群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来到了熟悉的房间。
“喂,小吸血鬼,又饿了?” 一双钴蓝色的眼眸望了过来。
“嗯,”零番看着面前的男孩,卸下了一身的疲惫,轻块地说道,“有点饿了。”
“啊真是的,”赭发男孩扯了下本就宽松的实验服,抻了抻白皙的脖子,爽快地说道,“来吧。”
零番熟练地探出了尖牙,咬住了赭发男孩的脖颈,只轻轻地咬破了一道小口便不再继续,相比较甜美的血液,他更喜欢抱住对方,满足地享受着对方的气息。
“你还真是挑食,我听说了,除了我之外,你宁愿饿晕也不吸别人的血?”赭发男孩大哥哥似的按住了零番的脑袋,“要是我哪一天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然后他就被零番掐住了脸颊。
零番将赭发男孩的脸蛋不轻不重地向两边拉扯,不开心地说道:“不许这么说。”
“好吧好吧。”赭发男孩不耐烦地答应道,却细致地擦去零番嘴角的血迹,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了纯白色的床上。
明明比赭发男孩年龄要大,零番却依赖地靠在了他的身边,从他温暖的身上汲取让他继续生存下去的力量。
男孩也十分自然地一手揽住零番的腰。
就这样两人什么也不说话,静静地相处了许久,零番贪婪地将脸埋在男孩的脖颈间,而就在规定的时间快要到达的时候,赭发男孩缓缓说道:“我今天…好像听到你的名字了。”
还沉浸在温暖怀抱中的零番一愣,他呆呆地跪坐起身,望着赭发男孩。
“你原来有一枚指环吗?指环的内侧好像刻着你的名字。”赭发男孩也起身,他斜靠着墙壁,眼睛专注地看着零番,“他们以为我失去了意识,但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零番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指环,但听到赭发男孩的话语后,他茫然地抬起了手指,觉得那里确实空荡荡的,好像缺少了什么。
“他们……”男孩拉过零番的手,看着他完美无缺的手指,轻轻拂过又握住,“他们说取不下你的指环,为了研究,就把你的手指切掉了,结果意料之外地发现了你有再生的能力。”
“很疼吧?”男孩捧起零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都做了什么。”
“不,一点都不疼。”零番摇了摇头。
不知道男孩指的是被切掉手指,还是作为实验体的折磨,但无论是哪样他都不觉得疼。
这都是因为他的失败,才导致了这一切,把男孩牵扯了进来。
早就知道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男孩叹了口气。
“shirosawa yuki,”赭发男孩的手搭在了零番的脑袋上,如大海般的眼眸望进零番的眼里,他郑重地说道,“这是你的名字。”
见零番久久没有反应,男孩轻笑了一声打趣道:“怎么你的名字都跟白色有关啊,和你一点都不像。”
男孩的手穿过零番松软的黑发,在发间轻揉。
shirosawa yuki……?
“shirosawa是白泽吧?那yuki是雪吗?”男孩轻快地说道,“真像是女孩子的名字,而且不仅是名字,yuki你长得也漂亮地像女孩啊。”
不对、不是雪。
“是悠真,”零番少见地反驳了男孩的话,他恍然又执着地说道,“虽然我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但我的名字才不是雪,是这么写的。”
悠真一把拉过男孩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男孩忍受掌心的微痒,难得看到悠真可爱又认真的模样,他抽出手来,弯起了嘴角:“好,对不起悠真,是我错了。”
离开了他,他的笨蛋哥哥该怎么办。
“嗯,”歪头靠向了男孩,悠真精致的脸上也扬起笑容,“原谅你了,中也。”
对于自己的弟弟,才没有那么容易地就生气,悠真将比他瘦小的中原中也抱了个满怀。
中也好像仍然没有长多高,他脆弱又温柔的弟弟需要他的保护。
悠真担忧又幸福地蹭了蹭中也,而中也也习惯了,无奈地伸手回抱住这个粘人的哥哥,却也毫不掩饰眼底的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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