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同为王,  行事作风却与自己截然相反。

    他是强大、孤高、绝对的,而眼前的青年在他看来是不可理喻的,居然会对自己的食物产生柔弱的感情。

    生来强大的蚁王认定差错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那么异常的便是这个异族的王。

    “你这么弱,那么你的部下很强吗?为何不守卫在你的身边?”

    这同样是蚁王所不能够理解的。

    他的三名直属护队中,尼飞彼多拥有范围最广的圆可以覆盖整个宫殿群,所以他负责警戒的工作。枭亚普夫性格比起尼飞彼多的好奇心重和孟徒徒尤比的愚忠,更为冷静理智,  就负责王的基本事务。

    但无论是谁,都待在蚁王的近处,  这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没有蚁王,  他们就失去了活着的目的,不过是行尸走肉。

    甚至蚁王在占据这座宫殿杀掉这个国家的统帅之时,也发现了就连那个废物的身边都有护卫。

    所以怎么会有王和这个青年一样,  身边没有一个下属。

    这让生来便是如此的蚁王感到疑惑“难道这就是你这个种族的劣等之处?还是你作为繁衍者在诞下后代后被抛弃了?就像蚁后一样完成了任务。”

    “……”虽然早就清楚这位年纪轻轻的蚁王蔑视世间万物,  但被他这样评价还是让悠真的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

    而且怎么又把他和雌性扯上关系了?

    虽然、好像,他某种意义上,也确实可以扩大鬼这个种族的数量就是了。

    什么鬼,  他怎么想到这么偏?!

    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  悠真重新对上了蚁王的视线。

    倒没有愤怒,悠真知道这位蚁王没有特意贬低,  只是阐述对他来说的事实而已。蚁王也是真的在困惑,他对其它的未知种族产生了好奇。

    想到也许相处的时间不会有多久了,  悠真笑着满足了蚁王的好奇心“可能我不像你这样是天生的王吧。”

    难得和蚁王有这样的交流,  悠真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

    他已经将这些藏在心里很久了,  悠真突然发觉蚁王是他少有的可以放心说出来的对象。

    悠真知道以蚁王的骄傲,  不会提前毁约,  也不会将他的事说出去。

    “我是后天的。”悠真说着令蚁王蹙眉的事实。

    无论是王权者,还是鬼王,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的资格是天生便决定的,”蚁王的尾巴攀上悠真的手臂,俯身问道,“你是以下犯上的篡位者?所以才不敢让下属待在左右,恐惧他们做出和你一样的事情?”

    可是很快,蚁王就否定了这种推测“但是不对,你的血液告诉我不是的。”

    “回答对了一半,”悠真摇了摇手指,下意识地搭在了缠绕上手臂的冰冷尾巴,“我是被前任的鬼王在临终前赋予了血液,成为了新一任的鬼王。而他的死也因为我,是我亲手杀了他。”

    “哦?”蚁王哼笑一声,来了些兴趣,“你杀了他,他却甘愿将王位传于你?”

    悠真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在鬼舞辻无惨死后,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准备,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被那么多阴郁疯狂的情绪影响后,悠真回想起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那么恨无惨了。

    也没有多少感情。

    “他是…算是我的恋人吧,前任情人。”悠真屈起腿,脑中过去与无惨在一起的影像浮现,“不过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天生的鬼,我原本是人类,与他站在对立面。而他假扮成一个不存在的人来与我交往。”

    蚁王有些诧异“身为王,居然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

    “他确实不是正大光明的人,”被蚁王的形容逗笑,悠真轻笑了一下,眼眸却很快地暗了一瞬,“不过我还是喜欢上他了。”

    “为什么?”蚁王本以为悠真是与本族的王交往,但怎么会喜欢上异族?还是捕猎他的人。

    蚁王其实更不能够理解那位鬼王,就像他不觉得身为蚁王的他会爱上人类一样。

    “你知道雏鸟情结吗?也叫作第一印象情结。”

    “顾名思义。”但蚁王不信这种说法,他是出生便丢下母亲的人。

    “所以你是独特的,”悠真不在意地笑了笑,“我逃脱不了常规,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总会将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重要难忘的人。”

    似乎每个世界都是如此,只有这个世界大概因为他鬼化了,所以身为人类的情感没有那么丰富。不过他对金依然有不少的好感,认为他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虽然很不靠谱。

    “但你还是没有解释,”听了悠真的这些话,蚁王内心莫名地烦躁,不耐地抽出尾巴,在身后甩了甩,“你的那些守卫呢?”

    “嗯……怎么说呢,”悠真躺在了床上,举起手臂看着空荡荡的手指,那里本来有一枚指环,“我觉得我变成了现在这样,连觉悟的火炎都点燃不了,实在是没有资格让那些人发自内心地诚服于我。”

    “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他们是因为我的血液,而并不在于我是我这个人,才遵从我的。”悠真的眼神中有些迷茫。

    “他们成为我的眷属,在重生之后见到的第一面便是我,”悠真低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很自然的吧,我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拯救了他们。”

    “但这不是我主动的,”悠真指了下自己的额头,“是他们寻求帮助,才得到了决定人生的机会。”

    “这没有区别,”蚁王不懂悠真的纠结,“身为王,就要坦然接受所有的奉献,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是吗?”悠真笑了下。

    “可有很多人背叛了我,”悠真说道,“或许是承受不住我的血液中自带的诅咒吧,意志薄弱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违背我的准则。”

    “这不是你的错,”蚁王不明白悠真为什么要以其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为什么执着于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蚁王也清楚自他弃女王于不顾后,本该顺从他的那批蚁兵离开了他,但他从不认为那是他的错。

    悠真理解蚁王的想法,但这正是他没有办法放下的。

    “真羡慕你这自傲的性格,”悠真抚上蚁王的脸颊,感叹地说道,“如果我也和你一样就好了。”

    对待臣服于自己的人,蚁王自认给予些许宽容是王的美德,但他还是轻哼了一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语气不屑,但他的尾巴还是悄然重新绕上了悠真的腰,将他带入怀中。

    “陛下。”这时枭亚普夫走进寝宫,提醒王一切准备好了。

    蚁王抬手止住枭亚普夫的话,在等悠真穿好衣服后,三人才来到大殿。

    蚁王左手托腮,手上捧着一本书。

    “接下来,便是军仪棋。”枭亚普夫弯腰为王介绍。

    在蚁王轻而易举地胜过那些冠军后,最后只剩下了军仪棋蚁王还没有尝试。

    “军仪?”悠真乍一听,就想到了前不久遇见的女孩小麦。

    “哦?看你的表情,应当不错吧。”蚁王一手搭在腿上,一手则撑在地上,粗长的尾巴习惯性地松松地环住悠真,蹭了蹭悠真的腰部,用眼神示意普夫继续说。

    注意到这一幕,普夫拿着书本的手紧了紧,语气也依旧平静“似乎全民都流行下这个。”

    “宣她上来。”蚁王淡淡地说道。

    “诶…诶…今、今次,承…承蒙传召…”少女头伏在规规矩矩地交叠的双手之上,恭敬地跪伏在地,说话却断断续续的,显然是太过紧张。

    “客套话就免了,”  蚁王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规则书,“我要和你比军仪,我现在在记规则,你等一下。”

    “我…我真是太无礼了,请您原谅!”小麦觉得自己冲撞了统帅大人,连忙解释。

    “我会分心的,闭嘴,”  蚁王不耐烦地威胁道,“不然杀了你。”

    知道自己惹祸了,少女的身子猛地一僵,惶恐之余,小麦紧张地急忙一手竖起表示自己会闭住嘴,一滴冷汗滑落了下来。

    然后悠真就有幸看到小麦因为蚁王让她闭嘴,她就真的按照表面的意思照做,结果因为鼻塞所以就呼吸困昏了过去。

    见一旁的蚁王和枭亚普夫没有察觉的样子,也或许枭亚普夫看到了却根本就不想管,悠真叹了口气,小心地将蚁王卷着他的尾巴从自己的腰部解了下来。

    拿起放在一边的纸巾,悠真拍了拍小麦的肩膀,将昏过去的她唤醒,顺便帮她擦了擦流下来的鼻涕。

    “真是罕见的笨蛋。”

    悠真回头看去,原来是蚁王注意到了这一幕,似乎也是有些无话可说。悠真笑了笑,坐回到王的身边,在枭亚普夫杀人般的目光中,悠真将被他放在一边的尾巴重新放在了自己腿间抱着“也挺可爱的。”

    蚁王瞥了乱糟糟的小麦一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将手上的书合上“很好,我差不多了解了,开始了。”

    面对这种情况,小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另一只手上捏着悠真递给她的纸巾“对不起,是我太愚笨了,我的父母也常为此而动怒。”

    “是太紧张了吧?”在蚁王皱眉的时候,悠真出声为小麦说了一句。

    “诶?这是…白泽先生的声音?”由于视觉的缺失,小麦对声音非常敏锐,试探性地问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悠真有点惊讶,说起来他也只不过是和这个女孩聊过一些罢了,接触也仅仅是停留在表面。

    “嗯,我还记得之前和白泽先生下过的棋,记得清清楚楚!”双手撑着膝盖,元气满满地说着,小麦对于在这里见到熟人感到非常开心,也不由地放松了些。

    “够了,开始。”  蚁王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小麦的话。

    “是!那么,请多指教。”小麦恭敬地鞠了一躬,接着她就睁开了双眸,悠真曾经看到并感叹过的眼睛,银色的双眸虽然无神却是异常地好看。

    气氛、立即变得明显不一样了,在下军仪棋的小麦全身的气势大涨,认真的模样让人对她的印象都会改变不少。

    悠真吃惊地发现,一直到太阳落山,蚁王都没有赢过小麦一次。

    以小麦的棋艺的厉害程度,悠真一下就觉得他之前输给了她这么多回,也不懊恼了。

    “将死了。”  蚁王对再次输了这个结果也不气恼,语气平淡地说道,丢下手中的棋。

    用轻松的语调,小麦闭着眼整理收拾着棋子,询问蚁王还要不要继续下军仪棋。对小麦而言,下军仪棋就是最好的休息。

    “够了,你下去休息吧。”看了眼窗外的天空,蚁王淡淡地说道。

    小麦深深地鞠了一躬,拿起一边的拐杖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蚁王直接收紧了环在悠真腰上的尾巴,将他托起靠近自己。

    见状,悠真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脸上一愣。

    察觉到悠真的排斥,蚁王冷哼了一声,松开了尾巴将悠真放了下来,自己则转身向寝室走去。

    再走了一会儿后,注意到悠真还站在那里,蚁王双手抱臂背对着悠真,干巴巴地说“怎么,还准备让我来请你么?”

    “嗯,是的。”不明白这位王又怎么了,悠真嘴上胡乱地答着,向蚁王跑去。

    “注意点,”蚁王皱眉,用尾巴扶了悠真的腰一下缓冲些许,严厉道,“不要随意乱跑。”

    “…哦。”悠真无奈。

    然后悠真就注意到暗处的枭亚普夫阴冷的视线朝他投来。

    这几天下来,悠真已经彻底知晓这位护卫对蚁王的过度保护了。不喜欢被他用那种目光盯着,悠真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当着枭亚普夫的面,凑近蚁王,他一把抱住了王被他早已捂得暖暖的尾巴。

    不习惯地轻轻甩了甩尾巴,但见悠真还是没有松手后,蚁王似是妥协地拖着悠真走回了寝室。

    枭亚普夫气得踹碎了木椅。

    “你的名字是白泽?”结束完例行的活动后,王似乎无意地问道。

    全身暖洋洋的,悠真埋在杯子里舒服地快要睡着了,在听到了蚁王的问题后,勉强打起精神来点头“是白泽悠真。”

    “哦?白泽悠真…悠真…吗?”  蚁王反复呢喃重复着悠真的名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名字…很不错。”

    “谢谢……”

    被蚁王的低语弄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但对方简直是天生灵敏的野兽,轻易地就能通过他的反应加以学习。

    悠真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如何?”

    见蚁王疑惑地看向他,悠真提示道“今天的那个盲眼女孩。”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蚁王将心中的思绪放下,扶着下巴说道。

    这样吗?

    悠真不知道等蚁王打败小麦后,他该怎么办。

    小麦不是其他普通的棋士,悠真做不到让小麦在他眼前死去。

    “可不可以——”

    悠真刚想为小麦说话,就被蚁王打断了。他从枭亚普夫那里知道,今天的女孩就是悠真当初选择见他的原因。

    蚁王本以为他是不在意的,但现在他感到心烦意乱的躁意。

    “好了,多余的话不用多说,”蚁王以不可抗拒的力道压住悠真,“我们继续吧,悠真。”

    悠真望着蚁王充斥着欲望的眼眸,心境还没转过来。

    “你很喜欢我叫你的名字,对吗?悠。”蚁王分明用冷淡的语气亲昵地称呼着悠真,但他激烈的动作还有冷静的脸,一点都不相配。

    这个畜生……

    悠真报复性地抓住蚁王托住他后腰的尾巴,狠狠地用力。

    蚁王的脸色未变,甚至直接将尾巴送入悠真的手心,只是更为地猛烈。

    此时离筛选结束还有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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