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卧房,周遭围绕着正午滚烫的热浪。即使已经不着寸缕,她还是热的口干舌燥。她拉开帷幔,下床走进淋浴间,用冷水冲了澡后才清醒了不少。

    站在镜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陌生。她伸手抚摸胸口脖颈那些或暗红或青紫的痕迹有些失神。

    在地上的一堆衣物里她挑出那条白裙子,穿上后才发现裙子已经裂开,膝盖处的裙边凌乱的坠着。

    捻着破碎的裙角,白翎眼前不禁浮现他那番狂放野蛮

    那是他压抑了多年偏执的眷恋。

    两个人坐在圆桌两边各自吃着饭,长久的沉默过后白翎罕见的主动开口:“丹,我们谈谈吧。”

    丹尼尔停了停手上的动作,抬眼见她一派郑重其事。他放下手里的碗,起身说:“我带你出去走走。”

    在寨子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记忆里画面此刻真切地重现在白翎眼前,窒息的压迫感立刻在她胸腔荡开。

    热浪滚滚,眼前出现了开阔的田垄。目力所及的漫山遍野已经全是被开垦过的田亩,田间此时正围着很多背着箩筐在栽种的农夫妇女。

    现在的寨子,外围山林的可用土地全部开垦成罂粟种植区,且还在逐步在扩张。

    寨子的种植规模竟然如此之大,让白翎看得瞠目结舌,而这样大量的种植所产出的毒品数量庞大难以想象。当这些毒品流入市场,所带来的巨大的罪恶更是无法估量。

    白翎看着远处被开垦的光秃秃的山峦,幽幽地说:“没想到,你还把你父亲的‘事业’发扬光大了。”

    丹尼尔全然不在意她的嘲讽,轻描淡写说道:“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时候看到的也不是真的。别过早的站在道德的高点审判了。”

    “是呀,我有什么资格审判呢?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判你们死刑只是时间问题。”她语气平静却言辞激烈。

    “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他自嘲的笑笑,从容的说道:“我只可以死在你手里,死在别人手里可不行。”

    “你认为我不会杀你吗?”

    “你不会。”

    “为什么?”

    “你是我养大的女孩,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唯一的家人。”丹尼尔笃定,眼神决然。

    她嗤笑一声不再多言。

    他带着她沿着山间的曲径小路走了多时,直到天色渐暗,他们来到古树温泉下的木楼。

    想起小时候他们在温泉玩耍的情景,她不免唏嘘,也许她一直都是铃,从始至终都是他豢养的小鸟,兜兜转转纵然飞出去几万里,却还是被他只手捉回圈禁在此。

    显然,他已经决心将她心上所有的人都剥离,让她尝尽生离死别,让她遍体鳞伤,再看她跪服在他膝下乖顺的祈求,并且心甘情愿的承欢。

    丹尼尔站在古树垂吊的藤蔓下,颀长精壮的身影还散发着少年时的阴翳桀骜。

    她站在他背后低语:“放过我父亲”

    一声呼啸的鸟鸣声划过天际,林间悉悉索索的发出回响。

    她扶着树干缓缓坐到树根上,她捂着脸哽咽,良久才重复:“求你放过他。”

    丹尼尔坐到她身边,将她卷进怀中。他冷淡的声音般从她头顶传来:“不能保证。”

    她闻声仰起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挂着泪痕,“只要你放过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丹尼尔捧起她的脸,似笑非笑的说:“铃,我已经不在乎你是不是愿意,让你呆在我身边就够了。”说完,他在她的鼻尖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白翎去拉他的手,攥着他修长的手指,乞求:“怎样才能放过他?”她轻声抽泣,突然倾身靠到他身前,伏在他颈窝亲吻他。她一边贴着他的脖颈吮吸,一边慌乱的去解他上衣的扣子。她含糊的趴在他耳边说:“你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丹尼尔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自己身上拉开。酝酿已久的怒火顷刻间升腾而起,他嘶哑着嗓子低吼:“你用自己做交易还上瘾了!”

    纵使她已经无地自容,可她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筹码。她俯首帖耳的跪在他身边,扯出卑微逢迎的笑:“对”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怒不可遏,他捏起她的脸:“够了!别再让我听到你不自量力的要为这个人、为那个人!你这条命都是我的,拿我的东西跟我谈条件?”

    说完,他拎起她,一声不吭的拉回山下的木楼。

    把白翎丢进房间后,丹尼尔吩咐看守,她不许踏出木楼。说完,他气势汹汹的坐上车。

    听到车发动的声音,白翎飞奔出来向他跑过去,她疯癫的样子本已经让他恼怒,但她伏在车窗外诚惶诚恐的仰望着他,“别关着我”

    见她眼眶含着泪水楚楚可怜,他又心疼不已。

    他记得,她小时候就总爱用那双湿润清亮的小鹿眼看着他,无辜的、胆怯的、惊恐的、隐忍的、欢喜的、渴望的她会安静的久久的看着他,因为她所有的情绪都是在那双眼睛里。

    丹尼尔暗暗攥紧拳头,半晌才叹口气拉开车门。他横抱起她放在副驾座位上,自己开车带着她返回寨子。

    回到寨子后,丹尼尔把白翎的护照交给她说:“去曼谷准备婚礼。”

    “到了曼谷,我妹妹安妮会陪着你。婚纱她带你去选,婚礼的事情我安排好后再告诉你。”丹尼尔笑着轻抚她的脸颊。

    白翎茫然地看着他,但没有开口再问什么。

    他捧起她的脸轻咬着她的嘴唇,他冰凉的唇瓣碾压在她微颤的唇齿,她配合的嘴唇微张任他欲求欲予。

    良久,他才心满意足的松开她,他用鼻尖厮磨着她的鼻尖,温柔的呢喃:“铃,我们婚礼见。”

    飞机落地廊曼机场,白翎在停机坪见到了庄安妮。

    庄安妮身穿一袭剪裁精致的黑裙,从车上下来冲着机舱口的白翎招了招手。

    “多年不见,铃。”庄安妮微笑着与白翎握手。

    白翎微微迟疑了一下,说:“你好!我们见过?”

    庄安妮挑了挑眉,打趣道:“看来你完全不记得我啦!”说着,拉开车门示意她:“我们上车聊吧,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她们坐上车,庄安妮按下开关,座位前方的挡板上升后闭合,后座就隔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密闭的空间很安静,只有车辆平缓行使时的轮胎声。

    庄安妮侧过身对白翎说:“阿公去世那年,我回去过一次,那年我们8岁,你和丹尼尔哥哥还带着我去打兔子。”

    白翎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一年寨子里来了好多外面的人,她就是那时看到了安妮小姐穿的白裙子。白翎低声说:“你是,安妮小姐。我有印象,那一年寨子里来了好多人。”

    庄安妮发觉,白翎说起“寨子”情绪立刻低落了。同时想起,那时的她还是个可怜的小女孩。

    庄安妮轻拍着白翎的肩膀:“聊点开心的,你们婚礼想要什么风格呢?”

    白翎还是低着头,并没有因为听到“婚礼”表现出开心。过了半晌,白翎才漠然的回答:“还是听他安排吧。”

    “你的事我略知一二。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劝你但是既然改变不了,或者尝试去接受呢,总别让自己太难受了。”

    白翎点头,但没说话。

    “丹尼尔是什么样的人,你一定比我更了解。你应该知道,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无论对错都会坚持到最后的。他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没有变过,以后也一定会爱下去”庄安妮轻叹口气,又感慨的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父亲娶了那么多老婆,也许他仅仅是短暂爱过这些人,可却耽误了她们的一生。对我、对丹尼尔,甚至是汉克,都是看着我们的母亲冷清而孤单的过了一生。所以,我们三个人对感情都有些洁癖吧,认定了一个人,就算是注定的死局,可能也会慷慨赴死吧。”

    闻言,白翎望向庄安妮,庄安妮那双秋水盈盈的杏眼里嵌着浅棕色的瞳仁。在与她湖水般静谧的目光交汇后,白翎感到揪心的压抑渐渐放松下来。

    两个女人相视苦笑,又不约而同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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