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之上,空桑步履一踏,在云鹤先生的能力帮助下,长须一捻,洪亮开嗓!
一时间,唱词之声响彻天地夜空,更是在周围的喊杀声中,伴随一句:“大王回营啊!”
而这一刻,不论是和邪心教的战斗,还是和怪谈协会的战斗,似乎都模糊了一样,两者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戏台之上,唱腔传出:“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与此同时,这天地戏台之上,竟是祥云骤生。
紧接着,八侍女缓步而上。迎面而来,天地凝聚,乃是一身穿鱼鳞甲,头戴如意冠的女子,舞动鸳鸯剑快步上前。
“大王!”
虞姬身形一顿,戏腔唤出。
“这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空桑上前,一把将天地戏台凝聚而出的虞姬缓缓托起。
却见虞姬再问:“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空桑继续唱道:“枪挑了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虞姬盈盈一拜,便吩咐侍女上酒:“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
虞姬看着戏台之上,天地所化的自己配合云鹤所附身的空桑,唱着一曲《霸王别姬》,不由地看的痴了。
她知道,眼前的霸王是假的,是空桑所伪装的。
但是,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那眉眼,那妆容,甚至是那步履神态,宛若霸王在世!
下意识的,虞姬地不由想起了从前之时,也是在战争的最后那一段岁月。
自己面对每日忧愁回归的项羽,心中一直在祈祷他可以战胜天数,一直祈祷他可以战胜汉王。
而自己,也会在那个时间,早早准备美酒,让项羽一解忧愁。
每每那个时候,项羽紧锁的眉头,才能稍微抚平一些,可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日更加不如意的战事。
后来,自己开始牺牲道行,强行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到项羽的帝星之中,却也是杯水车薪!
一时间,虞姬感觉心中酸楚。她不是没想过以自身的法术来帮助项羽。
可是项羽太高傲了,自己稍有不慎,一旦露了破绽,别说是做不成那恩爱眷侣。甚至,以项羽的自尊心来说,还会认为自己胜之不武,从而与自己产生疏离。
所以,在每次看到项羽出征的时候,自己最终能做的,也就是煮一壶安神酒,让项羽开心一些。
可久而久之,就连安神酒,也没什么作用了。
战局面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
“羽……”虞姬双眼含泪,那浑身的煞气,仿佛在这一刻稍微弱了一些。
可情人鼓的诅咒也好,还有这九生九世的怨恨也罢,哪里是如此会轻易消弭的。
一时间,虞姬的眼中,又重新恢复了一丝戾气!
空桑却仿佛没有看到虞姬的变化,依旧在和那戏台之上的虞姬唱词。
忽然,虞姬掀开营帐:“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空桑连忙上前:“待孤看来!”
就在此时,戏台上的虞姬抽出空桑腰间长剑。
空桑适时回头,一脸惊骇:“啊,这……”
话音未落,虞姬便已然拔剑自刎!
当鸳鸯剑垂落在地面,自刎的虞姬烟消云散,徒留空桑所假扮的项羽在戏台上捶胸顿足的时候,那真正的虞姬,终于崩溃。
她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满腹酸楚,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虞姬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是多长时间自己没有好好依偎在爱人的怀抱之中。
虽然九生九世,可有的时候,两人遇见之时,也早已物是人非。
或者是她已成了耄耋老妪,亦或者是他缠绵于病榻之上。
虽然三十年前的第八次转世,还有这一次的第九次转世,两人在最好的年华岁月遇到了对方,可终如那一夜昙花似的。
最终,仅仅是相互依偎了很短暂的时间之后,便又天人相隔!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虞姬悲苦哭嚎之下。
天地之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三分威严,三分狂傲,四分柔情。
“虞姬……”
话音落,虞姬浑身一震。她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她拼命的找寻着那声音的来处:“霸王,是你吗?霸王!”
“虞姬……”
呼唤之声如同洪钟一般,月夜天地在这一刻骤然一变!
眼前,竟是一座美丽绝伦的桃花园林!
虞姬眼含热泪,因为这里,也正是她和项羽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虞姬。”呼唤声中,却见项羽竟是从茂密的桃花树林内缓缓走出。
此时的他,依旧是一阵战甲,威风凛凛,那面容也并无经受岁月的洗礼而变得沧桑。
这一刻,虞姬也恢复了人形,她的眼中带着不敢置信之色,身体微微颤抖,眼眶之中,不由的落下泪水。
似乎,这九生九世的折磨,有万千言语想要倾诉。可到了最后,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不出口来。
“霸……王!”
虞姬垂泪之下,一双藕臂忍不住抚摸着项羽的脸颊。
是温的。
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希冀之色,也涌起一阵酸楚之意。
“虞姬。”项羽露出一丝柔情的笑容,轻轻握住虞姬的手:
“垓下之战已了,姻缘诅咒已散,万事已终,莫在多做杀劫了。”
“为我再弹奏一曲,好吗?”
虞姬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喜极而泣。
素手一扬,那漫天桃花瓣汇聚成一面琵琶。
旋即,虞姬缓缓坐下,伴随十指轻勾,音律谱曲。
柔美之音,弥漫桃花园林。更有清风拂过,花叶纷飞。
而项羽也顺势坐在了一块大石上,闭目倾听,这久违的,只充满欢喜之意的音律。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姐姐。”漫天桃林的另外一侧,虞妙夕缓缓走来。
虞姬浑身一颤,旋即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毕竟,她哄骗自己的妹妹,更是在最后关头疯魔下去,以至于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万般言语,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的虞姬,最终只能盈盈一拜:“妹妹,对不起。”
虞妙夕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自己是怪过姐姐的,可是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又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此时,在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寒风。
紧接着,花园之内的一个角落下,突然涌出点点冰晶。
那梦幻的三生雪莲花,先是三个花骨朵,然后争相绽放开来!
而从偌大的花瓣之中走出的三位花魂,落地刹那,也变成了徐凡、许洛洛和许落落三人模样。
此时,徐凡的眼中也没有了疯魔之感。
傲慢人格的许落落也变得落落大方。
聋哑人格的许洛洛也似乎能听见,也能说话了。
项羽是第一次见到三人,可虞妙夕、虞姬看着他们,心中却又有一丝亲近之感。
当然,亲近之余,也有愧疚。
毕竟为了复活项羽,她们几乎牺牲了一切。就连她们神性源头所在的三生雪莲花,也被她们所牺牲。
此时此刻,徐凡、许落落和许洛洛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了那种微妙的情感。
毕竟严格来说,三名花魂可以说是三个人,也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在他们重归本体的刹那,苏凯轮附加在他们身上的那种催眠暗示一般的情感,便已经消散至虚无。
“看来,大家终于来了。”众人回过头,看着空桑一如当年,身着司寇之服,缓缓走来。
这一刻,脱去戏服的空桑,看着项羽,跨越数千年的历史,说不清是空桑,还是桑,只是那抹眼中的怀念,似乎并未变化。
“一别多年,桑倒是没什么变化。”项羽哈哈一笑,率先打破了僵局。
空桑还礼之下,手中已经出现了情人鼓和霸王枪。
霸王枪落地刹那,已经恢复成了余悸的模样。
余悸有些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你们是……”
王麟微微一笑:“余悸,让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虞妙夕,天地间,第一朵双生虞美人之一。”
“这位是虞妙弋,也就是历史中的虞姬,虞妙夕的姐姐。”
“这三位,是三生雪莲花的花魂转世,徐凡、许落落、许洛洛。”
“这位,便是传说中的西楚霸王,项羽。”
每报出一个名字,余悸惊诧之余便感觉内心似乎多出了一抹不一样的感觉。
就仿佛,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就仿佛,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群早就了解了无数岁月的故友。
空桑也缓缓坐下,说道:“数千年前,你为霸王枪,乃是我以自身骨血、三生雪莲花之灵气融合。”
“而后,虞姬以你自刎,霸王以你为兵,终于孕养了你一丝魂魄。”
“你也是余悸。三十年前,经由怪谈协会算计,从而转世轮回,被你的老师,也就是上一代的衙役所收留。”
“不过,虞姬自裁所化的霸王枪,转世之后,化作余悸,该说是天意如此吗?”
“逢情遇爱,心有余悸。”
一时间,众人回想着那段过程,也不由地露出一丝伤感之色。
余悸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看着空桑:“所以……我要喊你爸爸?”
众人顿时诧异地看向了余悸,就连空桑也不例外。
“哈哈……”终于,还是项羽先忍不住了他捧腹大笑道:“当年,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如今倒是多了一个儿子。哈哈,真是有趣!”
而这一番笑声,也打破了众人彼此纠缠的悲苦情绪。让众人因为这若久的痛苦岁月而产生的隔阂彻底消失。
空桑也哭笑不得:“余悸,我以骨血打造的乃是霸王枪。”
“你是霸王枪因果轮回之下自行产生的,可别乱了辈分。”
“严格来说,你应该和虞姬、虞妙夕一样,乃是天地钟情之灵物所化。”
余悸似懂非懂,但他也算明白,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爸爸”了。
“不过……桑,这是为什么?”虞姬忍不住看向了对方。
空桑笑了笑:“我虽然转世,但在记忆之中,也算重新经历一场。”
“一开始,我以安魂咒,只是想要重新构造一个虚幻的过往,也算全了你的念想。”
“只是,我没想到,安魂咒下,天地戏台竟凝聚出一抹真实愿力。”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霸王枪内竟出现一点项羽的灵识。我唱戏倾诉于天地,以愿力凝聚灵识。”
“而这点灵识,一来是项羽对虞姬你的思念,二来是你们九生九世,以情人鼓不断互相转生之下的点点结晶。”
“其实,虞姬,你试图以真情泪、真情血复活项羽,这个思路并没有错。”
“但是,你疏忽了一件事情。”
众人均是有些好奇地看向空桑。
“既然要复活自己的爱人,旁人的真情泪和真情血,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若真是海誓山盟,若真是白首之约,自己所流的每一滴血,自己所流的每一滴泪,都是真情血,也是真情泪!”
【作者题外话】:这里大概的解释一下一些部分。
首先,虞姬占据项羽第九世的身体,是为了掩人耳目,表面以复活虞姬为理由,暗中进行的则是复活项羽的计划。
但是,因为在垓下之战的时候,虞姬已经绝望了,纵然连霸王枪献祭自己之后,都没能护住项羽周全。
而后,又有九生九世的姻缘诅咒,让虞姬终于崩溃。
这才开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原本,在虞姬看来,空桑也是罪魁祸首。虞妙夕也是恨透了空桑。
所以姐妹俩利益一致。
但是,在虞妙夕终究下不了手之后,又逢到虞姬认为的复活仪式的最关键时刻,所以虞姬也终于疯狂了。
因此,虞姬不再顾念姐妹情谊,转手杀了虞妙夕。
因为在那个时间,对虞姬来说,任何阻挠她复活项羽的,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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