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把口罩摘下, 从前座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转手给祁佑打了个语音通话。等了很久,那边才接。祁佑鼻音很重,显然是没睡醒, 懵懂中带了丝困惑:
“把医院监控权限给我打开。”
“大晚上的你看监控干什么,怎么, 看上哪个小护士了”祁佑语气不善, 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他开了权限,打开后,他打了个[ 8欠,随口道:
“我可警告你,别做什么坏事,连累了我, 和你没完。”
“嗯。”挂掉电话的那一刻, 江望就立刻在手机里点开了监控页面。 他其实并不确定顾京墨是否在这里,就算是在, 也不知道是几百间病房的哪一间。 但他还是执着的翻着,一间一间的查看,过了很久,总算在他的身影。顾京墨不知是睡熟了,还是处于昏迷, 他的脸色很苍白。 远程监控是可以调近镜头的,可江望迟迟不敢。
他隔着屏幕,只敢远远的看着顾京墨, 看着他虚弱的躺在床上, 被子把他身体的轮廓凸现出来,又瘦又弱, 让人心疼至极。shh1」心底的软肉不知何时开始隐隐发痛, 江望攒着手机,接连不断的咽着口水。 他知道,这是紧张的表现。他很想冲过去抱住顾京墨, 再度亲吻那上瘾的唇,体会他的温热和主动。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顾京墨不会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他自己。画面的一切都冲击着视网膜, 自己做过的错事再次浮现于眼前, 江望猛地把手机关掉, 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匀着气。逃避,逃避,逃避!满脑子都是这个词!有预谋的杀人凶手在离开现场后, 往往会过分的避免与那日凶杀产生联系, 也不会和与之相关的事情打交道。错误对他们来说是永远的惩罚,这一辈子, 都会印在心脏的最角落,就算小心的躲避, 也永远不会摆脱。他现在就是这样。清醒到想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却又 没有成熟到 可以承受以失去顾京墨为代价的程度。他不想看到这一切, 不敢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又无法心狠, 将顾京墨彻底放下。放下怎么能呢他钟爱了那么久的顾教授,已经到了 只远远看一眼就会产生一系列身 心反应的程度。他又怎么能顺利的抛下 一遍遍的把头砸在后座上,眼泪汹涌不断, 染湿了口罩,也染湿了衣领。 世人谁不想两全可对于他,是根本无法做到了。监控画面动了动,江望眯着眼, 低头把视线钉在那里。 来人把病房的灯打开了,带着几位小护士, 拎着几包水果和日常用品走进来。不难看出, 那人是肖辞。反观顾京墨,江望这才发现,他一直没睡, 而是清醒的微睁着眼,心如死灰。 肖辞过去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亲昵的坐在旁边,不知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江望喉咙一紧,心里难受的快要死过去。 他料想到了这个结局, 知道肖辞这个混蛋一定会趁虚而入。 从他下定决心要把试剂留在衬衫上时, 就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个现实的准备。 可现在,在亲眼看到这个画面时, 看见顾京墨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 与别人亲密相处,手指相扣,贴耳说话,甚至: 肖辞还为他整理衣服, 那作乱的指尖会不经意的划过顾京墨细腻的皮肉时许任何人沾染他!他是想放手, 但不是想让顾京墨转身就投入别的男人的怀里。 他是再没资格和顾京墨在一起, 但也不准许别人占据他以往的位置! 江望开始烦躁起来,他现在没有任何话语权, 也没有资格去插手顾京墨的事。 这种即将失去的感觉折磨着他,翻来覆去。 他恨不得就此冲进监控画面里, 把肖辞那只作乱的手扔掉,再狠狠砸他一拳, 然后,想让顾京墨用温柔又带着层哭腔的一句句向他保证,他只会爱他一个人 喉咙发紧,顾京墨的美好再次在脑海里浮现。 又开始冲动又开始抑制不住怒火了江望狠骂了声自己,直接把手机画面退了出去。他承认,他就是个混蛋,不知悔改的混蛋。楠滨的天气状况不太好,即使到了晚上, 城市上空也蒙着一层透不过气的湿雾。 越是偏离市区,雾气就越浓,司机咳嗽两声, 笑呵呵的说道:
“把车窗摇上去吧, 不然明儿一早我这车里全都是水汽,黏手。 江望没做声,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 默默把车窗摇了上去。 只刚才这一眼,就唤醒了他以往的点点记忆。快要到了。房子很有特点,都是又密又挤的筒子楼, 几栋围在一起,挤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圆圈, 以抱团为生。里层的房子全年都接收不到暖阳,潮湿,阴冷,臭虫汇聚, 就连泼在地面上的洗头水, 都会停留很长时间才会蒸发。 这里有年久失修的破水管,里面没接热水器,常年都是冰冷刺骨的凉水。 还有时不时漫过腥臭气味的槽沟, 筒子楼里总会有各式各样的酒鬼,在醉酒后, 恶劣的随地释放黄汤,久而久之,就会积聚成一股恶心的味道。不过没人会去处理。他们都已经麻木了。这就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恶心透了。十年未回,江望看着窗外的模样,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低头,打开微信, 在联系人栏里打了个黄字, 然后点开了唯一的一个姓黄的联系人。一“我快到了。”,就把手机丢在一边, 烦躁的去摸口袋里的烟,烟没摸到, 倒是摸到了一把短刀。手指被冰凉的触感弄的顿了顿,下一秒, 他自然的在口袋里把短刀拨到一边, 扯出根皱皱巴巴的烟卷。燃了火,吐出口烟雾,等待着微信的回音。不知过了多久, 车子终于从歪歪扭扭的巷子群开了进去。
"谢谢。"
“这地方真是不容易进来,你可要小心点, 这没有灯。” 司机灌了口矿泉水笑呵呵的说道。江望点点头,毅然决然的下了车。
他环视了一圈, 凭着模糊的记忆朝前走了几步。 司机说的没错,没了车灯的帮持, 这里简直黑的几乎看不清五指。 江望开了手电 筒,像是许久未归的异乡人,一步步, 试探性的往前走着,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黄漫钰给他回了个冷淡的好字, 把地址定位发给了他后,就再没说话。 江望也不指望她能说些什么。他们之间,自十年前,就没有关系了。
小路在巷子深处拐了个弯, 江望手电筒光晃过去的时候, 正好照到了一个男人身上。那人不悦的抬眼, 把抽了一半的烟吐了出去,捂着眼睛大骂着。
“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江望冷声说了抱歉,打算绕过他继续朝前走。 可没等走几步,那个男人就叫住了他: “你就是黄漫钰她儿子”江望蹙了蹙眉, 对这层关系本能的产生一丝恶心。他顿住脚步, 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你是”
“走吧,她让我来接你。”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望, 愣是从那粗犷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 看起来有些别扭。他走到江望身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来, 你也算是我干儿子了,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 ,先抽根烟,等到家了我再去市场那边买点熟食,咱们爷俩今晚喝一杯。”子。这个词许久没有听到有人对他说了。奇怪又夹杂着一丝江望有些恍然的抬眼,不知为何, 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哪里疼的要命, 又热的要命。递过来的烟卷上面并不干净, 男人伸出的手指也有些脏,江望咽了咽口水, 虽然厌恶至极,但却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烟卷上面的温度还是热的。嘶一一
“来,低头,我给你点火, 长的是真高啊哈哈哈。”男人颠了颠脚, 笑着说道。
“我听黄漫钰说了,要换你在楠滨的几处房产。 你妈这性格就这样,十几年了,就是贪财, 你多少担待点。那个房产的事情你不用听她胡说,这其实都是她的气话, 她只是想你了,想让你回来,看看你
“不用为她辩解,我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
“女人嘛,这个年龄段正好要到更年期了。” 男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好了好了, 不说这些没用的,咱们今晚好好吃一顿,有什么事明日再提。”他们很快就进了筒子楼中心, 江望的手电筒超前一照, 正好看到了前方尽头已然生锈的铁门, 上面还挂了一把大锁。男人快速走了两步,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 伸进去,转了几下。锁太年旧了, 开锁的时候声音很刺耳, 在空旷的黑夜里更显凄厉
“来吧,小心点,这门不干净, 别刮脏你的衣服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把门大敞开,讪笑着。江望朝他的脚看了一眼,没做声, 晌久才迈出了第一步。 男人是跛脚的。过不太明显。是刚才他小跑的时候发现的。两人很快走进院内,穿过中心脏乱的庭院, 在一个角落无比狭小的楼梯走了上去。 江望呼吸有些急促,越是到了这个时候, 脑海里的记忆就越清晰,所有脏乱的场景, 哭骂,羞辱,叫喊,再次朝他席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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