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音落下的同时,  窗外突然响起了滚滚雷声,狂风大作,硕大的雨珠砸在窗棂上,  发出“噼啪”声响,雨势变得比方才还要猛烈了。

    在交杂的风雨声中,  桃卿在龙榻上蜷缩着身体,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  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药效烧得他思绪迟钝,过了好几息功夫,  他才反应过来皇帝叫他什么。

    “陛下,我不知道您为何要这么称呼我……”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自己国师的身份,  皇帝闻言冷冷一笑,  拿起一面镜子走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你的易容已经被陈仙师解除了,  难道你还要否认?”

    说罢,皇帝用镜子映照出桃卿的面容,镜中的少年五官清媚秾丽,  眸光含媚,面泛红潮,如若盛开的桃花,绽放出绮艳的风情。

    他这样子实在太美了,  皇帝目眩神迷地欣赏了许久,  才开口说道:“你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就算变了容貌,你的体态和神韵依然与从前别无二致,  尤其你喜食蘸醋的尖团酥,  我只见过你一人是这般吃法。”

    “这也就罢了,  我召见你的那日,你抱了郡主的狸奴,留下了桃花的香气,我便知道你就是芳尘,你的体香独一无二,是任何胭脂香粉都模仿不出来的。”

    桃卿这才想起自己那天被临时宣召,出门匆忙,竟忘记佩戴香囊,可没想到即便他没有让人近身,却还是因为一只猫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推脱了,便忍着浑身的燠热,抓住衣摆的下缘,喉咙干涩地问着他:“没错,我就是芳尘,所以你要对我图谋不轨,给我下春药?”

    “不轨?”

    皇帝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不错,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都要把你留下来。”

    “你服用的丹药名为‘肉莲丸’,连续服用十日,便可催发你的情欲,待我宠幸过你数次,你的身体就会成瘾,从此再也离不开我的器物。”

    “从此以后你只能为我所有,若是别的男人碰了你,你会经脉尽断。”

    桃卿冷冷地看着他:“你想用这个药困住我?真荒唐。”

    他是天生媚骨的体质,道体纯净,不可能对任何春药成瘾,即便今夜肉莲丸发作,至多也就是让他难受一夜,到了明早药效就会完全散去,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丝毫桎梏。

    桃卿对皇帝厌恶至极,不可能会跟他解释什么,正要运转灵力将皇帝打到一边离开太极殿,却忽地发现他竟然用不出灵力了,不仅如此,他甚至无法打开自己的须弥戒指。

    “你不用再试了,肉莲已经丸封了你的灵力。”

    皇帝看着他挣扎无果,脸上流露出了冷酷的笑意,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火热,就要伸出手抚摸桃卿的脸。

    桃卿怎肯被他碰到,硬撑着身体向龙榻里面躲去,他排斥的态度令皇帝的眼神冷了下来,手抓住桃卿道袍的下缘用力一扯,“嘶啦”一声,道袍被扯破了,露出雪白的里衣。

    里衣被汗水打湿了,紧贴着肌肤,勾勒出曼妙的线条,皇帝喉头滚动,对他说道:“当年你救了我的那天,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你容姿倾世,又何必易容遮掩?”

    “当然是因为不想被你认出来。”

    桃卿抓住自己的衣襟,忌惮而失望地说道:“你根本不是真的喜爱我,否则你怎会寻找与我相似的少年做替代,今日又要用药将我囚禁在你身边?你爱的分明只有你自己!”

    “你看到他们了?”

    皇帝脸色微变,很快说道:“我没碰他们,以后也不会碰别人,我保证我以后只有你,如果他们惹你不悦,我这就下令处死他们。”

    “明明是你自己荒唐透顶,你竟然要用别人的性命做填补?”桃卿快吐了,“你真叫我恶心。”

    皇帝面沉如水,将手中的布料狠狠一掷,正要爬上龙榻,忽觉身后一凉,回头看去,竟是窗纸上破了一个洞。

    不一会,一只幼兔咬破窗纸,吃力地滚了进来,它浑身的绒毛都被打湿了,湿漉漉地缩水成很小的一团,像是刚破壳的鸡崽,弱小又狼狈。

    见它竟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雨来找自己,桃卿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哽咽地喊道:“九郎!”

    幼兔也看到了桃卿,焦急地发出嘤嘤叫声,朝着他奔了过来。

    皇帝将它扫到一边,幼兔便知道他是将桃卿抓来的坏人,当即冲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皇帝吃痛,猛地甩手将幼兔用力甩了出去,幼兔“嘭”地撞上木柜,再落到地上,疼得它蜷起身体,尖尖地叫了一声。

    “九郎!!”

    桃卿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爬下龙榻,因为双腿无力,他才跑出几步就摔倒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幼兔身边。

    他颤着手将它捧进掌心里,幼兔虚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幼兔伤势不轻,桃卿心痛至极,却无法取出丹药为它疗伤,他忍不住落下眼泪,抬起头痛恨地看着皇帝:“它只是一只小兔子,你竟然连它也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啊!”

    他的目光充满恨意,皇帝被他的眼神刺痛了,失态地朝着他吼道:“别这么看着我,是你先抛弃了我!我哀求过你,甚至跪下来求你,你却对我弃而不顾,你对一只兔子都怀着悲悯之心,可我呢,你可怜过我吗?!”

    “如果我从未对你怀有悲悯之心,我当初就不会从虎口救下你,也不会赠你延年益寿的丹药。你却不记得我对你的好,只记住我会离开大庭,可你是凡人,我是修士,你以为你留得住我吗?”

    尽管身体如若被火烧灼,桃卿的心却如坠冰窟,哽咽着对皇帝说道:“我真后悔当时救下了你,如果知道会有今日,我就该任由你被猛虎吞食,死无葬身之地。”

    他所说的话像是把尖刀搅动着皇帝的心,皇帝双目赤红,如同滴血,神色近乎癫狂地拽着桃卿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没错,你不该救朕,也不该叫朕爱慕,你可你摆脱不了朕了!过了今晚,你就会成为朕的皇后,再也离不开朕了,过来,和朕一起去写诏书,朕现在就封你当皇后!”

    皇帝强硬地拖着桃卿向书房走去,桃卿休说中了药,便是平时他的力气也抵不过长年驰马试剑的皇帝,只能怀抱着幼兔,毫无反抗之力地跟着皇帝来到了书房。

    皇帝将桃卿按在龙椅上坐着,自己站在他身边,草草研磨写了一份字迹龙飞凤舞的立后诏书,手持玉玺重重地印上“天子之玺”四字。

    “你看,现在你就是大庭的皇后了!”

    皇帝不顾桃卿厌恶的神色,哈哈大笑起来,取出早已备好的凤印交到桃卿手中:“朕的好梓童,今晚就是你与朕的大婚之夜,你就随朕——”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捂住疼痛的前额,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桃卿手上沾了血,他将凤印重重地砸到了皇帝的脑袋上,只是凤印小巧,尚不足以将皇帝打晕。

    见皇帝还没倒地,他又匆匆地抄起桌上的笔筒,又对着皇帝猛砸几下,这回皇帝终于倒了下去,身躯碰翻书桌,发出轰然声响,玉玺、毛笔和诸多奏折落得到处都是。

    这还是桃卿第一次将人伤得这么重,说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绝不后悔,他无法原谅皇帝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无法原谅他伤害了无辜幼小的九郎。

    药效在他的身体中肆无忌惮地挥发着,桃卿浑身是汗,呼吸都是颤的,一手抱着幼兔,一手扶着墙慢慢地往外挪,方才砸伤皇帝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是真的逃不动了。

    突然他的脚踝被一只沾满血的手抓住了,皇帝挣扎着爬了起来,将桃卿扑倒在地。

    “滚开!”

    桃卿惊惧地踢踹着皇帝的脑袋,皇帝的发冠被踹散了,披头散发,面孔与龙袍上染满鲜血,五官狰狞如恶鬼,狠狠掐住了桃卿的肩头。

    “朕的好梓童,你想去哪里?朕说了,你哪儿都别想去!”

    他疯狂地大笑着:“你是属于朕的,只有朕能拥有你,朕要你离不开朕,到死也要被朕——”

    “嗤”的一声,一柄寒光凛冽的法剑蓦地自他身后穿胸而过,接着剑尖一挑,将他的身体带到一旁倒了下去。

    法剑抽了出来,皇帝胸前顿时血流如注,他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但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目眦尽裂地瞪着重伤他的人:“你……裴之涣……你这个孽障……”

    他张大嘴,吐出一口鲜血,捂着喷血的伤口,眼神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你胆敢弑杀生父,朕定要治你的罪,将、将你……”

    又是一道剑光划过,将他的喉咙割断了,皇帝瞬间毙命,睁大着眼睛死不瞑目,混浊的双眼中映出了裴之涣的身影。

    裴之涣一身素白的道袍被大雨浇得湿透,黑发披散于肩,往下滴着水珠。

    他俊美的面容分外苍白,眸色却黑如浓墨,幽暗得深不见底,靴边渐渐浸染上了生父的鲜血。

    “之涣……之涣,你来救我了……”

    桃卿在看到裴之涣的瞬间就已泣不成声,流着泪支撑起身体,勉强坐了起来。

    方才他被皇帝按到的时候,心中极为恐惧,只盼着之涣能来救他,没想到远在皇陵的之涣竟然真的赶来救他了。

    他从未有过哪个瞬间如此感激一个人的出现,不禁想哭又想笑的,显得有点奇怪。

    裴之涣与他四目相对,看到桃卿的眼泪,他森冷淡漠的神色瞬间一变,流露出几分紧张情绪,蓦地将桃卿抱在怀里:“不要怕,卿卿,我来了。”

    他身上被雨水淋透了,想必是极为匆忙地赶来,连避水诀都没来得及用,就连怀抱也冰冰凉凉的,桃卿却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轻吟一声,声音甜腻了几分:“之涣……”

    但他还没忘记受伤昏迷的幼兔,忍耐着滚烫的身体央求裴之涣:“你、你去看看九郎,它为了救我被你父皇重伤了,我没有灵力打不开须弥戒指,你快喂它一些丹药……”

    “好,你别急。”

    裴之涣握了握他的手,察觉到温度烫得不正常,眸色变得更为深沉。

    他暂时放开桃卿,捡起幼兔给它喂食丹药,又运转灵力烘干它的绒毛,幼兔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已无大碍,他就将它放回御兽袋中,又重新将桃卿抱进怀里。

    “你怎么了?”他抚摸着桃卿红透的脸颊,神色晦暗地问,“我父皇是不是喂了吃了什么东西?”

    桃卿蹭着他的手心,只觉得凡是被碰到的地方都很清爽,降了他的火气,忍不住似猫儿般软绵绵地往他身上靠。

    “我被你父皇喂了下流丹药,现在好难受,之涣……你、你要帮帮我……”

    他呼吸不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里衣衣襟敞开,肌肤淡粉,亵裤像是被洒了水,打湿了一大片,水珠顺着双股滑落,散发出甜腻的桃花香气。

    裴之涣的出现令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半清醒的意识也随之变得混乱了,只迷迷糊糊地记得他无论什么事都可以依赖之涣,而之涣身为人子,也该为他父亲犯的错承担责任才对,像平时那样伺候他,甚至更过分……

    “之涣,你救救我,疼疼我……我受不住了……”

    他软声央求着,微微踮起脚尖,攀上裴之涣的肩头,吻住了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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