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书一直清楚,  他看似预知未来,却并非上帝视角。

    他只是在既定轨道上一只稍微得以窥见命运的蝴蝶,在蛛网之中纠缠。

    大部分时间,  他也只是茫茫然做自己的事,  并不涉及别人的生活细节。比如他知道傅晓羽是个纨绔,哪管他又换了几个新的女友,  又比如他知道傅为山跑去相亲,谁知道他和朱小姐谈饮食还是谈天气。现在他又发现,  自己也不清楚傅金池跟纪晨什么时候纠缠到一处去了。

    不,  也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傅金池自从进公司后,  有事没事就撩拨纪晨,在看不到的地方拉近距离,又特别会拿身世卖惨,换别人的心软和同情。那样的人,什么干不出来呢?

    大概挖敌人的墙角是一件刺激的事,  看起来,  傅金池倒是乐此不疲的样子。

    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有点突然。

    说到底,也是严子书自己没有太多留心他们两个。

    严子书在总裁办又独坐了一个多小时,公司里还在奋斗人越发稀少。他也不知为什么,下了楼,穿过已经黑暗的办公区,来到傅金池的“办公室”,  啪地打开开关。

    雪亮的日光灯下,室内一览无余。

    严子书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也不怕其他员工发现,或者傅金池突然回来。

    就算别人问起,  他随口可以编出好几套十分合理的理由。

    傅金池占据的这办公室还是老样子,空荡荡的,恐怕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东西。

    但桌上好歹多了电脑和办公资料,搞得好像真正在办公一样。

    严子书走到办公桌前,拾起来翻了翻,那些资料也不过是从办公系统下载的共享资料,比如会议纪要、业务案例和各种报表,能够对全公司公开的文件,没有任何窥探的价值。

    有点儿像是皇帝的新装,一本正经地自欺欺人。

    难怪好多员工都在咋舌,说新董事想夺权想疯了吧。

    严子书翻了一会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他觉得自己也是发神经了。

    不过,到底被他找到了几页不起眼的打印纸,与“文物艺术品鉴定价格评估资质”有关。

    傅金池把它们大大咧咧地在桌上扔着。毕竟光这样几页纸,什么也证明不了——英瀚集团做艺术品产业,各种资质、证书、证照,一面玻璃柜都放不下,拿几张复印件也不算什么。

    严子书却心里一:公司的核心部门最近都在忙着,准备新年前后的一个政|府投标。

    这个招标项目还没有发出正式公告,而是从朱小姐的父亲那里透出的风声。

    参与投标,自然涉及到各种资质问题。

    严子书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心里生出一种“果然”之感。

    “果然”的是,看似无厘头的行为背后,傅金池仍在精准地关注着公司的风吹草。

    只不过以前他在外部,现在他打入内部而已。

    装疯卖傻,以愚人自居,掩盖真正目的。

    甚至和纪晨交好,也未必不是声东击西。

    唯独可以确定,傅金池很少会无的放矢。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严子书猛然察觉,自己在找借口,或者说找证据?

    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面对,自己想找点儿傅金池没有对其他人真心的证据。

    因为他看不懂傅金池。

    可没人看得懂傅金池。

    晚间风重,突兀地起了阵劲猛的寒风。傅金池走前没关好窗,推拉窗留了个缝隙,严子书方才又没关门,空气对流,哗啦一下把他手中的纸吹折了,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

    严子书叹了口气,把资料重新放回去,关上了灯和门。

    但他想了想,又忍不住打开门,把开着的推拉窗也关严了,才转身离开。

    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严子书已做好了次日被傅金池找上门质询的准备。

    对方却像一无所觉,连过来跟他打个招呼都没有过。

    严子书甚至莫名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说不上失落或者怎么样,就是像鞋里进了粒小石子,让人走路不痛快。

    若要较真,又显得大张旗鼓,实在取不出来,也只好继续忍耐行走。

    傅为山受到朱小姐的父亲朱书|记邀请,参加一个重要饭局。

    如今傅为山和朱小姐的关系未定,这顿饭跟见家长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官方而正式的会谈。朱父是以职务身份出席的,傅为山则是青年企业家代表,席间全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谈的自然也是重量级的事项。

    严子书跟着参加,他坐的是围满秘书和助理的那一桌。但当然,能给这些领导们做事的秘书、助理甚至司机,也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彼此之间客气又高冷。

    在他们这桌,席间也多少能感受到风向。

    饭吃到一半,旁边留着平头的干练中年男人向他靠过来,悄声试探:“文化|部那个‘藏宝阁’平台,立项的消息也快出来了,我看贵司应该能十拿九稳吧?”

    严子书笑笑:“话也不能这么说,政|府的项目,是要公开招标的,没谁敢说能十拿九稳。”

    中年男人笑道:“也是啊,凭实力说话,不过贵司的实力是没得说的,我先敬您一杯。”

    严子书忙说“不敢”,客气地敬回去,二人以茶代酒干杯。

    饭后,朱父和傅为山才单独聊上了两句,你推我请的,一起往饭店外走。

    严子书紧随其后,不出意外地,再次听到了“藏宝阁”“平台”等关键字眼。

    国内的艺术品交易市场欠缺成熟性,交易平台往私人化发展,交易信息往往也不透明,尤其使得文物艺术品领域鱼龙混杂,炒家横行,不易于艺术品市场健康长远发展,因此,□□门有意搭建一个权威的文物艺术品官方交易平台,并找合法、公平、科学的第三方鉴定机构进行合作,开展文物艺术品鉴定价格评定工作,这正是朱父提前透风给他们的招标项目。

    英瀚集团虽已自诩艺术品产业的龙头老大,但若搭上这条大船,自然能更镀一层金身。

    还有谁嫌头顶光环不够大的么?

    这样一个计划从雏形到立项,必然已经讨论日久。严子书甚至不是没怀疑过,傅三叔是通过捕风捉影,更早得知了这个消息,才会把朱小姐精准纳入傅为山的相亲对象。

    只他个人怎么怀疑,都无关紧要,这块蛋糕,傅为山无疑同样心了。

    不过即便朱父再位高权重,倒也没有权力根据个人喜好,把这块大蛋糕指定给英瀚。

    这样大型的项目,根据政策规定,必须面向社会公开招标,杜绝权力寻租空间。

    公开招标,一是公平,二是竞争,谁都可以自由参与。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铺。

    此前朱父直接介绍给傅为山的,多是金额不大、级别不高的小项目,不是因为抠门,而是因为按照采购办法,可以走单一谈判流程。以英瀚集团的名头,若想要拿下,并不在话下。

    这点上,老前辈不失有自己的考量,板着脸叮嘱傅为山:“你们之前拿到的项目,不要只在意钱多钱少,认真地做好了,积累跟政府合作的经验,体现在投标书里,会是很大的加分项。懂吗?这是我给你的机会,我更希望你能还我一个惊喜。”

    傅为山自然点头:“您放心,我们从来不会敷衍任何项目,也不会错过任何机遇。”

    朱父又训道:“还有要记得,我们做官方平台,一定找的是最权威的合作机构,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些资质证照,记得提早全部备齐,千万不要临时抱佛脚,来不及的!这次招标的审查要求会非常高,要求的资质非常多,虽说是公开招标,实力不够的小企业,连进都没资格进来。同时这也表示,你们的竞争对手,全都会是旗鼓相当的公司,你可要心里有数。”

    傅为山心里骂了句老东西打官腔,面上却依然和风细雨,连连点头应诺。

    严子书可说很久都没见过他这么谦逊地跟谁说话了。

    饭局安排在中午,朱父待会儿还要回去上班。他似乎是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大家长,就这么会儿闲工夫,还抽空给女儿打了个电话,听说朱小姐就在附近逛街,二话不说就要她过来。

    朱小姐好声好气地赶到,问什么事,朱父看着她跟傅为山并排站在一起,打量了一番,怎么看都像马上能去领证的模样,心里满意了,舒坦了,交代两个年轻人自己下午去逛逛。

    傅为山顿时拧起眉头,但立刻又做好表情管理,放平心态,朱小姐倒显然习惯了老父亲的□□,虽然一瞬间露出无奈苦笑的神色,却立刻甜甜地应了。

    当着朱父面前,朱小姐还伸手挽起了傅为山的胳膊。

    傅为山往外抽了一下,没能成功,也就任她抱住自己。

    “那我们继续去百货楼那边逛街了。”朱小姐冲父亲摆手,“你快去上班吧。”

    “行了我走了。”朱父道,“你跟朋友玩归玩,也不能太晚,晚上六点给我回家吃饭。”

    一辆红旗从车库的方向开过来,朱父把公文包交给秘书,等待司机把车开到面前。

    朱小姐才松了口气,松开抓着傅为山的手。她回过头,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多了位不速之客,目光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那是谁啊?你认识的人?”

    傅为山连忙转头,纪晨站在饭店门口的石狮子下,眼眶通红地瞪着他们。

    朱父见女儿跟准女婿都扭着头,停下要开车门的手:“怎么了你们?”

    见状,严子书却心有所感地往更远处搜寻,头疼地发现了傅金池停靠在路边的座驾。

    座驾主人正靠着车,不怕事大地往这边探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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