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兄长的目光,陆嘉沅很快也瞧见了江然。
她先从地上爬起来,而后走到兄长身侧去扶他。
小姑娘坦坦荡荡,没有半点儿心虚,江然便晓得如今应当只是陆洵一厢情愿。
他们二人相伴数年,一块儿读书,一块儿习武,可以说对彼此的一言一行都十分了解。
陆洵一向冷静自持,哪怕真的在乎一人,面上也是冷冽,方才露出那样的举动,这只能说明他兴许用情并不比自己浅……
江然心中虽有些气愤,但仍在为陆洵找借口,或许方才他真的只是一时情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望见小姑娘扶陆洵扶得吃力,他还是往他们那边走过去。
“可有受伤?”这话他是问陆嘉沅的。
陆嘉沅只轻晃了两下脑袋,红红的杏眼将地上的那块石头瞧得清清楚楚。
那石头虽没有棱角,可从马背上摔下,砸在那石头上,她可以想象得出有多疼。
她的眼睛更红了些,泪在眼眶中打转,“都怪我,若不是我要去学什么骑马,哥哥也不会为了救我受伤。”
说着她绕到陆洵身后,想去瞧瞧他背上的伤如何了,却不敢轻易动手去碰。
听见她说着的傻话,江然却满腹的心事,“马厩里的马被人动过手脚。”
陆嘉沅听见了,只愣怔了好一会儿,那马发狂太过突然,她压根儿没有细想过,且她与江妤去挑马时,那马也是好好的,她如何也料想不到那马是被人动过手脚。
余下想说的话,怕小姑娘听见了会害怕、会担心,江然只同陆洵使了个眼色,而后说了句,“马夫也一并不见了。”
陆洵微皱眉头,那个下手的人没放过马厩里所有的马,这是笃定心思想要害陆嘉沅和江妤二人,无论她们今日选了哪一匹,今日都会“出事”。
可这马球场上人多眼杂,两个小姑娘要来骑马,女宾席这边的夫人和贵女们大多都晓得。
陆洵和江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又对视了一眼。
同陆、江两家政见相左的人家其实并不少,可真会出手害陆嘉沅的,他们只能想到两个人。
后边的侍从并不晓得几人如今在何处,这才慢吞吞寻过来。
见几位主子并无大碍,派了两人回马球场上通禀,余下的几人赶紧跑过来扶住陆洵。
香喷喷的小姑娘离自己远了些,陆洵只觉得身边的空气也难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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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白氏和苏氏等急了,离开坐席候在了马厩后边。
两个诰命夫人,就这般站在日头底下,望着远处。
江妤如今低着头,惴惴不安地搅着手指头。
她原本是要同哥哥江然一块儿去找陆家兄妹二人的,可苏氏如何也不愿她再去冒险,去骑那随时可能受惊发狂的马儿。
儿子江然自小习武,哪怕是马儿受了惊,也有能力自保。可女儿只有这三脚猫的功夫,可性子偏偏又十分莽撞,是如何都大意不得的。
几人带着随行的侍从焦急地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终于见到路的那头,江然和陆嘉沅走在前头,而陆洵是被那些下人半扶着往这边走的。
白氏吓得脸霎时白了,顾不得体面,往儿子那边过去,却也未曾冷落女儿。
她拉起陆嘉沅的胳膊,绕着她转了一圈,瞧见她只是弄脏了裙摆,脸上沾了些灰,瞧着并没有受伤,才去关心后边站着的儿子。
“阿洵伤了何处了?”她声音里是难掩的焦急。
陆洵不忍阿娘担心,只让周围簇拥着他的仆从们退开些,白氏见状忙上前去扶他,却见他站得稳稳的,没有半点儿受伤的样子。
“臭小子,你是觉得为娘的对你不够关心,成心让我担心,是吗?我刚刚看见你被人扶着出来,还以为你摔断腿了,真该让你爹来瞅瞅你这矫情的模样。”
她说着抬手往陆洵的背上拍了拍,恰巧拍到方才撞到石块上的地方。
陆嘉沅想开口制止时,却已是来不及。
陆洵忍着痛,可脸却白了。
方才那一撞,虽没伤到骨头,可如今伤处肿胀起来,白氏方才那一拍,却是恰巧拍到了实处。
陆嘉沅瞅见兄长忍痛,忙将阿娘拉了回来,“阿娘,哥哥方才背撞到了石块上,且是我让人扶着哥哥的……”
小姑娘的话渐渐小了,白氏才知自己错怪了陆洵,知道他受了伤,她也心疼,可她觉得这样的小伤,并没什么要紧的。
“你哥哥皮糙肉厚,受伤了也无妨,只要好好护着我家沅沅,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尽责了。”
见女儿红着眼,满脸的愧疚模样,白氏只轻拍她的手。
那边江妤也上前来,她扯着陆嘉沅的袖子,嘴里却在愧疚地道着歉,“六姐姐,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教你骑马,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瞧见她此刻眼眶微红,想来方才也急了陆嘉沅想去拉她的手安慰她,却碰到了缰绳勒出的伤口,她只微微倒吸了口气。
江妤忙去看,发现她原本细嫩的手心上,如今俨然多了几道狰狞的勒痕。
陆嘉沅也觉得好笑,先前担心着兄长伤势时,她并没有觉得疼,如今安下心了,手上的伤也霎时跟着疼起来。
白氏忙撇下儿子,上前去拉着女儿的手,十分心疼。
而后对陆洵不管不顾,拉着女儿的手往坐席处走。
苏氏见了也赶紧围上去,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陆嘉沅边上,对着她关切得紧。
江然见状,也觉得陆洵十分凄惨,他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怎么这样瞧着,六妹妹才是伯母亲生的……”
可他说着说着,却想起方才在湖边见着的情景,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后面的话全被吞进肚子里,陆洵和陆嘉沅本就不是亲兄妹,若是他们之间生出了有别于兄妹之情的情感,那也不是什么罪过……
江然为着心中所想懊恼,可这些杂乱的思绪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我们去马厩中瞧瞧,可留下什么痕迹来。”还是陆洵的话将他拖回了现实中。
陆洵自然察觉出他的异样和纠结,他说这话,是替江然也是替自己解围。
自己还有江然同陆嘉沅之间的牵绊与困顿,只能待日后慢慢想法子解决,可江然,他没办法当他是弃子。
江然点点头,两人往马厩那边走过去。
马厩已被人打扫过。
先前那些发狂的马已全都不知所踪,就连食槽中的粮草,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显然想害人的那人知道他们已有所察觉,且心虚了。
那人若是出手,断然是不会心虚的,如今剩下的可能性,只有她。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虽跋扈、恶毒,做事想要干净利落,却适得其反。
陆洵和江然又对着食槽一阵查找,终是在一个边角里,发现了马醉木的踪迹。陆洵从怀中掏出方帕子,将那小小的马醉木碎渣包好,而后他吩咐身边的人悄悄去查找先前看马厩的那个马夫的踪迹。
将一切交代妥当,两人才又往马球场上走。
场上还有人在打着球,完全没被惊马的事扰了兴致,想来也是那幕后黑手特意命人隐下白马发狂的消息。
只是,男宾席这边,少了个人的身影。
陆洵只觉得奇怪,下意识往母亲和陆嘉沅那边望过去,并不意外地瞥见了顾怀安的身影。
他皱紧了眉头,心中越发觉得那瞧着文弱的公子,心中定然对陆家还有陆嘉沅憋着什么坏呢。
他派疾风悄悄去那边帐子后面,去瞧瞧顾怀安为何会出现在那边帐子里。
片刻之后,疾风回来禀报。
“六姑娘受了伤,备着的大夫去处理马厩里的那些马儿去了,只有顾公子随身带着大夫。”
陆洵只觉得好笑,怎的他顾怀安身子已经弱到要随行备着大夫的地步,还要来着马球场上;又怎的这般巧,恰好遇上陆嘉沅需要瞧伤。
正好,他背上的伤也要找人瞧瞧。
他向江然知会了声,两人抬脚就往那边去了。
帐子里,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医者,正在给陆嘉沅清理手上的伤口。
可陆洵却觉得,这位大夫瞧着身子都比那位顾公子要弱些。
只是那受了伤的小姑娘贝齿轻咬下唇,忍着疼,并没有留下泪来眼圈却红红的,那模样可怜极了,很快就引得他关切。
众人都关切着陆嘉沅那边,并没有瞅见坐席前边站了两个人。
还是那位被白氏另设了个坐席,请到席间坐着的顾太傅家的公子顾怀安,偶然间瞥见了外边站着的两人。
“陆公子怎的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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