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三位公子寒暄了几句,没等陆嘉沅同那位姓顾的公子道句谢,陆洵便与清源告辞,领着两位妹妹往陆家停马车的地方去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惹恼了他,瞧见他脸上已不复先前的温和,取而代之是往日里的冷冰冰,陆嘉沅即使还有好些东西想看,却还是把请求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江家的马车同陆家停的是一处,是以江家兄妹二人,依旧同陆家人同行。
离别时,江然纵有不舍,也只得忍下。
倒是他那妹妹江妤,拉着陆嘉沅的手好一阵儿亲昵,“六姐姐记得得空来家里玩。”
她鬼机灵似地转头望了兄长江然一眼,而后凑近陆嘉沅,“哥哥幼时有许多糗事,六姐姐若是来了,我好同你好好讲讲。”
姑娘家之间的情谊,总是这般,不过才一晚同游的功夫,原先还瞧不上陆嘉沅的江妤,如今也觉得自家阿娘和兄长的眼光十分好。
几人行礼拜别,那江家小姑娘拿着手里的兔子灯,宝贝似的拿上了马车。
陆家姐妹俩才上了马车,陆嘉沐就同六姐姐陆嘉沅说起话来。
“六姐姐,那不过是个小乞丐,你为何那般护她?”陆嘉沐虽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可到底还是觉得乞丐不过是贱民,世家贵女怎可自降身份相护。
可陆嘉沅不一样,她如今顶着国公府姑娘的名头,可若是五年前,白氏未将她带回陆家,恐怕她如今好一些落得和那小姑娘一样的下场,不好一些,只怕在哪个秦楼楚馆都说不准。
她只瞧了陆嘉沐一眼,软软糯糯地回答着她的疑问,“阿沐,若我是那小姑娘,我也希望有人在强权面前能够帮帮我,能让我不要因为一些芝麻大的罪过,就搭上之后的人生。”
陆嘉沐瞧着六姐姐的神情,好似瞧清楚了些什么。
陆洵骑马在车窗外边,舌尖微苦,喉头滚了滚。
小丫头从前在这陆家,虽有爹娘疼爱,可背地里多少还是会受人口舌,更何况自己从前那般冷脸对她,才让四堂妹陆嘉泠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他有些后悔,可若是一早就认下她这个妹妹,兴许他会比现在更后悔。
马车行了两盏茶的时间,终是到了陆家门前。
陆嘉沅和三堂哥、七堂妹拜别,同兄长一块儿往大房的院子走。
疾风和玉簪两人在他们身侧举着灯笼照路,夏夜的微风徐徐吹着,吹的树上的繁枝沙沙作响。
兄妹二人一路上并没有旁的言语,进了大房的院子,很快便到了芫芷阁。
“今日多谢兄长……”陆嘉沅朝陆洵福了福身子,起身就要回院子。
小丫头变脸的速度真是十分令人咂舌,先前在夜市里还称呼自己做兄长,如今回了陆家,却又改回了先前的称呼。
陆洵咬牙切齿,却拿她没有办法。
将藏了一路的油纸包拿出来,塞到陆嘉沅的手里,丢下句:“记得洗洗手再吃。”
而后他在陆嘉沅的错愕中转身往寻墨堂走去。
玉簪拿着灯笼凑过来,望着自家姑娘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
里面装着的,是先前在夜市瞧见的,那晶莹剔透的桂花冻,许是因为贴身装着,边缘已有些化开,瞧着卖相已不太好。
可陆嘉沅心里甜甜的,被清源郡主拽走的一路上,她一直没忘了这桂花冻,只是因为同行有许多人,这才不好再折返回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着自己面冷的兄长,竟瞧出了她的嘴馋,还不忘买回来给她解馋。
陆嘉沅本想就着竹签将那桂花冻拿出来,可又想起了兄长的吩咐,她摊开手瞧瞧,还是决定先乖乖听话。
沐浴梳洗罢,陆嘉沅坐在小几边上吃着桂花冻。
陆洵知道她定不会叫她身边的小丫鬟玉簪瞧着她吃独食,是以贴心地买了两个。
玉簪在一旁吃着,她陪在陆嘉沅身边五年,口味已同她一般无二,望见自家姑娘高兴,她也在旁边笑笑。
“姑娘这是被二公子买的一个桂花冻,便给收买了?”
陆嘉沅也只笑笑,“若是不想吃便还我,哥哥走时,可没说让我给你也吃。”
玉簪护食似的转过身去陆嘉沅笑得更欢了。
可咬下手中最后那一口桂花冻,她却不自觉想起了今天的那个衣着破烂的小姑娘,还有那个替她接下郡主手中灯笼的顾公子来。
她怎么依稀觉得,这位姓顾的公子,好似在何处见过。
躺在床榻上,她左思右想着,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来盛京城的五年里,她压根儿就未曾出过府,可那位顾姓公子,好似也从外来过陆家。
瞧着兄长和江小侯爷与他相熟,可却并不友好亲近。
她想来想去,找不到答案,转头滚到里侧的一处凸起上边。
她从被褥底下拿出个精致的小木盒来,里面装着的是那次落水兄长救她时塞进她手中的玉佩,还有那日江家公子给她的鎏金香球。
玉佩终是要还给兄长的。
而这香球里的药香虽然让人十分安心,可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香球也不属于自己。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玉簪赶紧从外间进来将支摘窗关上,而后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陆嘉沅左思右想了许久,终是在雨声的陪伴下,她缓缓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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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吗?三夫人娘家那侄子,昨天夜里出了天大的丑事?”
“怎会不知,这事怕是整个盛京城都人尽皆知了吧。”
隔天一早,芫芷阁里,鸟雀声与小丫鬟们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声音有些嘈杂,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楚。
却是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陆嘉沅。
她迷迷糊糊从床榻上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因昨夜在七夕夜市上逛了许久,身上有些酸痛,抬起拳头轻捶起胳膊腿儿,却因为晨起脱力,并不能使上力来。
瞧着天色还早,正是下人们洒扫的时候,她揉揉眼睛,玉簪便抬着盆水进了里屋来。
“姑娘,您醒了,我早告诉她们小声些。”
“无妨。”想是昨夜临睡前想得太多,这一觉陆嘉沅并没睡好。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她终是开口询问玉簪:“那些小丫头,在说的是何事?”
玉簪见自家姑娘发问,一时来了兴致,只边拧着棉帕子边说,“昨夜里,三房那位表公子出事了。说是被人以为是男风馆里的小倌给……今天一早,是许家的人亲自派人去将他抬回府的。”
这样的秽事,玉簪自然不能和自家姑娘细说,怕污了姑娘的耳。
可陆嘉沅已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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