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之物出现在宫外,有些来路很正当,不是宫里赏赐出来的,就是发卖出来的,比如最近将作监发卖了一批东宫换下来的旧金砖,就是正当买卖,不管买的,还是卖的,都不会有麻烦。
还有些,来路就说不清了。
或许是从宫里私下流出来的,或许根本没进宫,半路就不在账面上了。
反正总有些能耐人,本事通天,能弄到旁人弄不到的东西,不过这种事,没人查,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事发,总要掉几颗脑袋,才能填满这个坑。
老夫人向众孙女点拨这事,安国公府的四位小娘子,不管真懂,还是似懂非懂,都齐齐点头。
老夫人也没多说这事,招呼她们打叶子戏。
这日早晨,杜若陪着周氏用过早膳,求得了她的同意,又带着红叶绿叶出门逛街去了。
三人一路骑着马前行,安兴坊到胜业坊,坊街上人不多,走得还算顺畅,到了春明大街,很是热闹,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中间时不时还有马车经过,骑马的大小郎君们,一个个只能慢步小跑,快不起来。
杜若控着马,慢吞吞走了一段路。路上,她看到有店铺,又进去逛了逛,买了四色礼盒,耽搁了不少时间,才进了平康坊。
“若娘子,我们今日要去哪里?”红叶眼见着小娘子带着她们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忍不住问道。
“去思南院啊!我们上次来过,你不记得了吗?”杜若明知故问。
“若娘子,夫人知道了,恐怕会生气。”绿叶劝说道。
上次是亓小郎君蛊惑她家小娘子来逛平康坊,就算夫人知道了,小娘子还能装作她初到长安,不知道平康坊是什么地方,把事情推到亓小郎君的头上,现在她们自己跑来玩,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责骂她们。
小娘子备受夫人宠爱,到时候能混过去,她们明知此事不妥,却不用心劝说,在夫人那里,没法交代。
“你们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杜若有些不以为意。
“若娘子!”红叶绿叶异口同声说道。
“好了,好了。我的脾气,你们知道,阿娘也知道,怪不到你们头上。”杜若反劝她们放宽心。
红叶绿叶见劝不住她,只能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进了南曲,路上倒是清净了不少,此时才日上三竿,南曲的院子都尚未开张。
到了思南院门口,杜若示意红叶去敲门。
红叶上前,咚咚咚一阵敲,里面就传来了嘟囔声:“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马上就来!”
很快,传来了门档拨动的声音,随即,边门被打开,门子探出头来,看到她们三人,有些发愣,问道:“有事吗?”
“请去通报琴娘一声,我家小郎君仰慕妙香芳名,特来拜访。”红叶说道。
门子还没来得及拒绝,红叶就抛了一个口袋过去。
门子伸手接住,掂了掂,才对她们说道:“小郎君请稍候,小人马上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思南院的大门就被打开了,琴娘看到她们,盈盈微笑,屈膝一礼:“奴家见过三位小郎君,今日贵客临门,奴家这个小院子,简直是蓬荜生辉。”
“琴娘无须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想拜访妙香。”杜若说道。
“小郎君这边请。”琴娘将她们迎了进去。
她记得杜若,上次有位年轻贵人来玩,杜若就陪在他身边,事后妙香得了赏赐,不过她们也被人警告,最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谁敢多嘴,后果自负。
此时见到杜若,她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就带她去见妙香了。
琴娘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小花厅里,请她们入座,又命人上了茶水,才进了妙香的院子。
“妙香,赶紧起来吧,有贵人来拜访你。”她扬声喊道。
“又是哪家的贵人,大白天来逛南曲?”妙香半醒未醒,回了一句。
“就是上次那位贵人身边的小娘子。”
妙香这才睁开眼睛,又问:“怎么又来了,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来拜访你。”
妙香不再问,从榻上爬了起来,梳洗过后,她坐到铜镜前,由着侍女打扮,她看了镜中的自己一会儿,对侍女说道:“不用这么精致,寻常一点就好。”
她待会儿见的真是小郎君,当然得盛装打扮,夺人眼目才好,小娘子的话,或许寻常一点,更讨人喜欢。
梳妆完毕,她又挑了件颜色比较素淡的衣裳换上,才去花厅见客。
“奴家拜见小郎君,多日不见,小郎君可好?”妙香尚未进花厅门,就笑了起来,她边说边笑,走到杜若跟前,屈膝下拜。
“我很好,妙香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杜若赶紧扶住她,牵着她的手,请她入座,又送上了礼物,“我今日仓促前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妙香见到几上的四色礼盒,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杜若真的是来拜访她的。有人正儿八经上门来做客,已是多年没有的事了。
“小郎君这般客气,折煞奴家了。”她很快收敛了情绪,笑着说道,“那奴家就却之不恭了。”
“妙香不嫌弃就好。”
杜若看着妙香,发现她虽然没有上次那般艳丽眩目,但是今日的装扮,多了几分灵动,暗叹美人就是美人,怎么打扮都好看。
她和妙香闲聊了几句,才说到了来意:“今日我过来,有些事想请教妙香。”
“小郎君请讲,妙香知无不言。”
杜若就和妙香说起了击鞠之事。
“奴家去看击鞠赛,都是有郎君邀请奴家同行,若说需要什么,奴家陪同的郎君嘛,好吃好喝免不了,奴家嘛,看到有人打得好,就想丢香帕,丢花,丢果子之类的,助助兴。”妙香回道。
“丢香帕,丢花不错,丢果子恐怕不行,若是伤到了谁,就不美了。”杜若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
“小郎君是要组织击鞠赛吗?队伍挑选好了吗?彩头如何?若是彩头高,放出风来,会有许多队伍来参赛,还有些地方,会开档口猜赢家。”妙香又道。
“队伍有,彩头不清楚,档口没有。”
“这种猜赢家的档口,多是有人偷偷开的。”妙香怕她不知道,特意说明白。
“我以前也去这种档口玩过,有些还行,有些人品太差,赌得起输不起。”杜若说道。
她在弓月城,斗鸡走狗都玩过,各种档口当然也见识过。
妙香没想到,她这种贵人家的小娘子,也会偷偷去档口玩,不过她想到上次那位小郎君,又觉得,她们这些贵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大概对没见过的事,很有兴趣。
“小郎君说得对,有些人品是不行,人品还行的,奴家也认识几个,小郎君若是需要一些这方面的人手,派名管事过来,奴家可以居中引荐。”妙香说道。
“妙香认识很多这样的人?”杜若有些好奇。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三教九流,奴家都认识一些。往常,有哪位郎君需要幕僚,而奴家正好认识想做幕僚的郎君,就帮他们牵一下线。小郎君要招幕僚的话,亲自见一下比较好,不过有些人上不得台面,小郎君派名管事见见,就是给他们面子了。”
妙香这样名满长安的都知,认识的人各种各样,帮人牵线搭桥,居中介绍,虽然不是她的本行,却也是她擅长的活。
“明白了,需要的话,我再来找你。”杜若应承道。
到了午膳时,妙香又让人备了上等酒席,请杜若她们用膳。
她们几人说说笑笑用膳的时候,思南院的大厅里,却闹了起来。
今日杜若敲开了思南院的门,大门就没关上。大白天逛南曲的人,很少,却不是没有。有人见思南院开着门,就进来了。
他来都来了,琴娘也不好将人再赶出去,就派了人服侍他。
那人喝酒喝到半醺,就喊着要妙香来陪他。琴娘解释妙香有客人,他就闹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四五名随从,也跟着嚷嚷了起来,说思南院见人下菜碟,到处翻检,要把妙香找出来。
杜若她们在的花厅,离大厅有些远,不过这些人不是头一次来思南院,花厅门口还有人在上菜,有人见到,就闯了进来。
“妙香在这里!”他看到妙香,大声喊了起来。
“把他丢出去。”杜若轻声说道。
红叶站了起来,一推一踹,那人就摔到了门外,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不过,她一动手,动静就大了起来,其他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一人去查看倒下那人,另外几人,又要往里闯。
红叶守在门门,和人对了几招,随即,绿叶见对方人多,也加入了战团。
杜若怕她们吃亏,站在边上,给她们掠阵,顺便守在门口,不让人进花厅,有人往她这边凑,她就下黑脚。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见自家随从打不过杜若的随从,开始叫嚣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杜若觉得他有病,在外打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自报家门,这是有多想不开,大概是想回去再挨一顿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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