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郎君,请随奴家来。”琴娘领着众人进了门,来到一个大花厅,请他们入座,又道,“妙香正在梳洗打扮,稍后就来伺候诸位郎君,诸位郎君可有喜欢的歌舞想看,奴家好做安排。”

    “胡旋舞。”杜若点名。

    “奴家明白了,还有吗?”

    “剑舞。”杜若又想出一样。

    “好,还有吗?”

    杜若摇头,其他人也摇头。

    “其他的歌舞酒菜,琴娘你看着安排吧。”太子说道。

    “是,奴家先告退,请郎君们稍候,歌舞酒菜,马上就来。”琴娘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她先安排好了上等宴席,歌舞奏乐,才进了妙香的院子。

    妙香是思南院的都知,以才华出众,心思机敏名扬长安,声名可在整个南曲名列前三。

    她有单独的院落居住。

    昨夜她陪着客人们闹了半夜,此时正在补眠。

    琴娘进了她的屋子,见她还躺在榻上,不曾起来。

    “怎么还躺着,客人来了,赶紧起来梳洗打扮。”琴娘吩咐道。

    “不就是常乐来了吗?让娇娘去陪他。”妙香懒洋洋地应道。

    常乐固然是地头蛇,她们不好太过得罪,但是思南院有的是人伺候他,指名让她作陪,未免太过托大。

    “常乐是陪着贵人来的,贵人还带了位小娘子,你赶紧起来,好好伺候就是,其他的不用多说。”

    妙香听到琴娘这么说,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琴娘可知来的是哪家贵人?”妙香有些好奇。

    “是个生面孔,不外乎就是哪家的年轻贵人。”琴娘说道。

    这事她们没必要得罪人,带着小娘子来逛平康坊的贵人,也就是来看看热闹,最多就是想见见妙香,但是妙香拿乔,扫了贵人的兴致,恐怕就要变成有事了。

    “我明白了,琴娘放心。”

    “都过来伺候。”琴娘唤来了伺候的婢女,帮妙香梳洗。

    妙香出来时,花厅里,酒菜上席,歌舞也已开场。

    欢快的鼓乐声中,美丽的胡姬翩翩起舞,左旋右旋,裙摆飞舞,不知疲倦。

    她看到中间的少年郎君,端坐观赏歌舞,姿态很放松,神情却很平淡,仿佛见惯这种场面,有些不以为意。

    倒是他身边的小娘子,看得目不转睛,赞叹不已。

    其他人,虽然也在观看,但是神情却有些拘谨。

    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中间的小郎君小娘子,都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她等到歌舞暂歇,才上场。

    “奴家妙香,见过诸位郎君。”她屈膝款款行礼,一举一动都是风韵。

    可惜,今日她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在座的,除了杜若还有心情欣赏美人,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妙香是吗?坐阿若旁边,帮我们品评一下歌舞吧。”太子对着杜若旁边示意。

    “奴家明白。”妙香走到小娘子边上落座,拍了拍手,示意继续舞,不要停。

    她已经明白,今日是真正的雅局,连酒喝不喝都无所谓,贵人只是陪着小娘子来观赏歌舞,看个热闹而已。

    妙香坐在杜若旁边,也不扯别的,只和众人说着歌舞有关的话题。

    她对自家院子熟,对南曲的其他院子也很熟,哪家的舞姬擅长什么舞,跳得好不好,哪里好,她都知道,甚至长安城高门府邸中的舞姬,只要出名的,她也知道。

    舞罢,就是歌姬上场。

    歌姬唱的是诗词,不但考验歌姬的唱功,也考验诗词的好坏。

    都知们才华出众,好与不好,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才能在席间做席纠。

    “妙香,你太厉害了!”杜若深表佩服。

    “郎君谬赞,奴家就是吃这碗饭的,略懂一点皮毛,让大家见笑了。”妙香含笑谦虚。

    她俩有说有笑,其他人吃吃喝喝,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午后。

    张叙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太子从小到大,做事就循规蹈矩,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哪怕再苛刻的人,提到太子,最多说他才干寻常,其他方面绝对挑不出错来。

    当然,就是因为太子一直这么省心,从未做过被皇帝训斥责骂的事,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父慈子孝,总让人心有疑虑,忍不住要去揣摩其中的成色,就算太子自己,恐怕也不敢有恃无恐。

    从太子自请迁出东宫,移驾兴庆宫开始,很多事就已经变了味道。

    太子居东宫,是祖训。

    皇帝竟然答应太子迁居,其中用意,早就被人揣摩又揣摩了。

    董谦之所以办事不用心,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然,最后他用自己的小命证明,皇帝和太子之间,依然父慈子孝。

    就算如此,太子也不能可着劲折腾啊。

    张叙在皇帝寝宫外面团团转圈。

    皇帝正在午歇,他不敢去吵醒皇帝,只能先派人去思南院守着,免得有人进去冲撞了太子。

    皇帝午歇起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这话朕怎么听,怎么荒谬!”

    太子和定远侯女公子私下见面,他听了虽然意外,但是少年慕艾,也算情有可原,太子去逛平康坊,虽然行为荒唐,但是年少轻狂,他也能理解,但是太子带着定远侯女公子一起去逛平康坊,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吗?

    他一气之下,就把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上好的瓷碗,砸在金砖上,顿时碎成几片。

    “陛下息怒。”张叙跪了下去。

    “你亲自去,立即带他回来见朕。”皇帝下令。

    “陛下息怒,奴婢马上去!”

    张叙匆匆出了宫,赶到平康坊时,已经午后了。

    自从思南院突然涌进了多人,守在花厅门口,不让人随意出入,琴娘就为这事悬起了心。

    她思虑半晌,让婢女借上菜的机会,给妙香塞了张纸条。

    妙香看完,才意识到,年轻的贵人今日恐怕是私自前来,家里大人不知晓,现在发现了。

    “小郎君,贵府郎君恐怕知道这事了。”她站起来,假意倒酒,在贵人耳边低声说道。

    “怎么了?”杜若见他俩嘀嘀咕咕,问道。

    “没事。”太子不以为意。

    “真的没事?”杜若见妙香的神色,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真的没事。阿若,你阿耶阿娘知道你逛平康坊,会怎么样?”太子问她。

    “我阿耶大概会让我多带点人手,免得发生冲突时吃亏,我阿娘大概会啰嗦我半天,再让我禁足三日思过。”杜若想了想,说道。

    “我阿耶知道了这事,大概会气得摔茶盏。现在他应该知道了。”太子说道。

    “那还叫没事?”杜若觉得这很严重了。她可从来没干过能让阿耶摔茶盏的事。

    “没事,待会儿阿耶见了我,就不生气了。”太子说道。

    “哦,那是没事。”杜若很认同他这话。阿耶阿娘就算生她的气,只要见了她,就不生气了啊!

    他俩觉得没事,其他人可不会这么觉得。

    “郎君,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虞安劝道。

    殿下既然知道陛下气得摔茶盏了,还不赶紧入宫去请罪,岂不是让陛下更生气?

    “来都来了,阿耶生气都生气了,现在回去不也是生气!阿若你觉得呢?”太子问杜若。

    “对,既然会挨骂,玩够了再回去挨骂也一样。”杜若继续认同。

    众人没法认同这话,但是他俩不想回去,也拿他俩没办法。

    “妙香给我们舞一曲吧。”太子说道。

    “是,郎君。”

    妙香站到了花厅中间翩翩起舞,她一曲未罢,就看到一名中年人匆匆走进来,屈膝跪到少年跟前。

    “小郎君,郎君很生气,让您马上回去见他。”张叙说道。

    太子示意他起来,没理会他这话,一直到妙香一曲舞罢,他才站起身来,说了句:“跳得很好,不要为难她们。”

    说完,他才带着人离开了思南院。

    他和杜若在平康坊北门作别,让常乐常意送杜若回府,自己则随张叙入宫去见皇帝。

    到了紫宸殿,张叙入殿复命,出来把伺候的宫人遣得远远的,才请他入内。

    太子刚进殿门,皇帝见到他,就砸了个茶盏过来,不过他没躲,因为皇帝并不是对着他砸过来,反而离得很远。

    太子看这架势,就心知,皇帝生气也有限。

    他走到皇帝跟前,才跪下去,抱着皇帝的腿,将头枕到皇帝膝上:“阿耶,儿没去过,就是想去看看。”

    皇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话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知道错了?”

    “嗯,儿不该让阿耶担心。”

    “你自己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定远侯女公子一起去?”皇帝其实最想不通的是这点。

    “就是遇到了,正好她也想去,就一起去了。”太子这话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他陪陶陶干的事多着呢,陪她逛个平康坊,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他自己觉得很正常,皇帝只觉得他这话是在耍赖。

    他这样无赖,皇帝打他舍不得,骂他,看他这样子,摆明了就是随便他骂了,显然也是白费劲。

    “算了,起来吧。”皇帝懒得再为这事生气,“既然你身体好了,今日就搬回东宫,明日就去上学吧。”

    他觉得太子分明是太闲了,才会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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