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便到了八月底,连日的高温让城市都笼罩在热烈的暑气之中。
夜里出门散步时,盛南汐忽然想起之前住别墅的好来,那里绿树成荫、莲叶满池,在这烈日当空的三伏天,走在里面肯定很凉爽吧。
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最近言竞舟一直劝说,现在住的公寓,待孩子出生后都没有婴儿房之类,很多装修也都不适应有孩子的地方,劝她先搬去别墅。
不过盛南汐拒绝了。
她原本打算等孩子出生了仍是住在这公寓里,毕竟这地方和房子,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和住的最久的地方,已经成了自己的家,完全可以身心放松的家。
可临预产期越来越近,她的想法也在改变。
特别是当开始准备各种孕产用品之后,这一想法更是彻底变了。
孩子的东西越来越多,发现婴儿床没地方放、孩子的衣服没处挂、连孩子将来爬行玩耍的地方都挪不出来一块空地方。
公寓原本有四个房间,一间最大的是自己的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另外一个做了储物间,再没别的空间了。
盛南汐偶尔跟着言竞舟回爷爷家,看到爷爷布置的婴儿房越来越像样,忽然着急了起来,觉得自己以往都把生孩子想的过于简单了些。
晚上回家的车上,言竞舟又劝她搬回别墅,盛南汐听了竟然很是心动,忍不住就想同意。
可一想到一年协议到期以后终究是没答应。
第二天,盛南汐便安排人,把自己另外一处大点的住房开始着手装修出来,虽然不能马上用,也先准备着。
言竞舟看她执意,就没有再劝。
自从上次言竞舟说不会在提提前离婚的事,不会改变目前状况,盛南汐就已不再对他有所介怀,心想他对自己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
盛南汐在内心给了他这样的评价。
现在的言竞舟,会陪伴盛南汐每一次产检,带着她去上新手爸妈课,还一起去购买各种婴儿用品,甚至有一次去买婴儿床,硬是跟店员说明要自己亲手组装,不许别人送装好的成品过来。
回到盛南汐的公寓,果然花了两个小时把婴儿床还有一些吊着的小玩具全都装好。
看着家里堆放着越来越多的孩子的用具,盛南汐心中百感交集,她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觉得自己还不足以当一个妈妈。
以前想象的是孩子生下来,请阿姨和育儿嫂一起照顾就好了,自己每天就逗逗玩儿,其余还依旧是少女的样子,多好呀!
可是经过这近九个月的怀孕日程,她一天天感觉到,养孩子这件事,任重且繁重,需要母亲全身心的投入。
越临近生产,盛南汐就越“恐生”,尽管在每周产检时司小予百般开导,说生产的痛在每个人身上的反应都不一样,不要害怕,到时候会用各种东西帮她减轻痛苦的。
但当事人却依旧无比恐慌。
对于盛南汐即将生产的消息,言老爷子是随时都在打电话询问的,常常询问盛南汐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宝宝产检正常吗?隔一两天便不放心的打来电话,还总是让李姨流水价的送吃的用的来。
而盛家就不同了,就只是姐姐盛南沁经常过来看看,询问盛南汐的身体状况,其余家里人都是偶尔有事碰面了,才询问两句。
不过这一切盛南汐早已习惯,也不太在意。
这时候公寓的书房和健身房已经从新布置成了小婴儿的卧房和衣帽间了,看着满柜子里的婴儿衣物,几乎都是爷爷和姐姐或是司小予送来的,还有就是盛南汐和言竞舟一起去买的。
“幸好有他在。”
某天夜半醒来怎么也睡不着的盛南汐,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幸好有他在,否则自己波动不安的产前焦虑,什么也东西无心准备,可怎么办呢。
在预产期还有两周时。
由于过渡焦虑,司小予不得已,安排了盛南汐提前住进医院的私家月子中心,言竞舟让周姨和另外一个新请的育儿阿姨提前去帮忙归置东西。
因为还未到生产时,所以盛南汐就像是从家搬到一个酒店去住一样轻松,跟在家的区别不是特别大,每天除了吃饭散步没有其他活动。
不过就是身处医院,比在家安心很多。
这天上午周姨他们跟司机回去拿东西了,盛南汐独自在月子中心的小花园散步,看到大大的院子里布满了婴儿车,都是阿姨或者护士小姐姐推着新生的小宝宝出来晒太阳的。
盛南汐每走到一个婴儿车边,就要望着婴儿看上好一会儿,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太可爱了吧!
她循着花园的小径一路看着婴儿,偶尔跟人家闲聊几句,心情比在家好太多了。
热心的阿姨们也询问她什么时候生产,还教她很多生产啊带孩子的经验。
盛南汐很是开心,司小予说她被体内激素变化影响了情绪,需要出去接触更多人事物来分散对于生产的聚焦。
果然说的没错。
她一路走一路聊着,到了一个小水池边上,迎面一个护士推着两个婴儿车过来,想来是一对双胞胎吧。
路有点窄,盛南汐站到一旁的草地上让他们先走。
忽然一阵风吹来,其中一辆婴儿车上面盖着的纱帘被风卷了起来,往高出飞去,那护士赶紧伸手去抓,岂止她站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小小的斜坡,婴儿车一被松开,立马朝着下面滑下去,不远处就是水池
那护士顾着回头去抓飞走的纱帘,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危险。
盛南汐惊慌的喊了起来:“啊车!小心!”
赶紧三两步冲上前去想要抓住婴儿车。
谁知迈了两步,脚下一崴好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重心一不稳就往旁边的草丛旁摔下去。
“啊!!!”
盛南汐脑袋空了一瞬,倒下时却仍看着即将滑下的婴儿车,使劲伸长手臂一把抓住婴儿车的轮子,好在斜坡不陡,婴儿车被截停后停了下来。
看到车幸好停住了,盛南汐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
正自高兴着,突然,从自己的肚子处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随即便是天昏地暗的头晕,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
盛南汐在迷迷糊糊的醒来,好像自己躺在床上被人推着极速往前,眼前有天花板,有护士有医生,还有言竞舟。
他正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南汐!南汐!”
盛南汐想要应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心中一急,又晕了过去。
之后一直时睡时醒,好像有刺眼的大灯打开,有一群人在身旁说话,好像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南汐,南汐!”
又有好熟悉的声音在喊,盛南汐认得这个声音是司小予的。
“小予。”
盛南汐发现自己能够发出声音了,赶紧问,“我怎么了?我的孩子呢?”
司小予带着口罩穿着手术服,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眼泪:“没事,都没事!你没事,孩子也很安全,你放心。”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盛南汐眼泪瞬间涌出,打湿了耳畔的头发:“我”
“你先别费力说话。睡会儿吧。”
盛南汐只觉得眼皮很重,果然听话的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却是被肚子处的剧烈痛感疼醒的,那种撕裂的疼痛感太过明显,她忍不住嘶的一声。
旁边有个男声赶紧上前温柔询问:“你醒了?”
是言竞舟。
盛南汐彻底清醒了,腹部只有疼痛感而不是往常有胎儿在活动的感觉,她着急的问:“孩子呢?”
“在这里,是个男孩子。”
言竞舟轻轻的拉过旁边一辆透明的婴儿车,里面正睡着一个婴儿,小小的一团被小毯子包裹住睡着。
盛南汐试图起身,以便能更清楚的去看孩子,却被言竞舟扶住:“别动,不着急,你现在还不能动。”
果然,她的动作又扯的腹部的疼痛阵阵袭来,她只得一动不动的躺着,侧着头去看小小的婴儿,泪水又止不住。
言竞舟伸手替她擦去脸颊边的泪水:“别哭,司医生说要注意让你情绪稳定。”
盛南汐看着他问:“我摔倒之后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了?”
言竞舟冲她笑笑:“没什么事,就是你摔倒了,然后医生紧急处理,孩子提前出生。还好你们都平安健康。”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婴儿车里的孩子也没事,你不必担心。”
他语气里的故作轻松,盛南汐何尝听不出来,也跟着他一起庆幸,庆幸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言竞舟看了看旁边的婴儿,又看了看盛南汐,问她:“你看,孩子更像谁一点?”
盛南汐仔细的看着熟睡的孩子:“眉眼更像你,嘴唇和下巴好像有点像我。”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男孩子更像你才好。”
之后的好一阵,房间里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孩子,就像是在顶级展馆里欣赏一副无比杰出的作品一样。
小小的人儿小小的脸庞,什么都是小小的。
他弱小又安宁,一个完全新生的小生命就这样出现了。
房间里的两人心中,均是那种初为人父母的欣喜又焦急、不知所措又心绪安宁,各种千般滋味交织,真真是慌张不定。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忽然两人一齐开口,听清对方的话之后均是一笑,都在想难道是因为当了父母,就会自带默契吗!
盛南汐想了个办法,道:“你取大名,我取小名。”
言竞舟点头,略想了想:“言寄欢,邮寄的寄,欢乐的欢。”
“是你早就想好了的?”盛南汐问他,不然怎么会脱口而出。
言竞舟摇头道:“是你醒来之前才想到的,想着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个名字很不错。”
“有什么出处吗?”
“欢寄酒店,我们初相识的那家酒店名字。”
盛南汐凝神想了想,好像是有点熟悉:“言家的孩子,叫一个对手酒店的名字,这样好么?”
旁边男人笑道:“这家酒店在今年初已经被景态收购了,现在是自有品牌,并不打算上市。”
好吧,寄欢,言寄欢。
盛南汐又看着孩子的脸,他在睡梦里动了动小脑袋,换了个方向。想了个小名:“拾壹,小拾壹,小名就叫这个,十一月的大写。”
“好。”
两人谈了一阵,看着盛南汐精神好了一点,言竞舟才说起另外的事:“南汐,司医生说你因为摔倒,小臂骨折,怀疑肋骨处也有骨折的可能,只是你还未苏醒不能去做检查,所以建议你不要哺乳,先去检查以养好伤为主。”
什么?
盛南汐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胳膊打着石膏:“我”她感觉腹部被什么紧紧箍着,一动就疼,想掀开被子看看肚子处,但言竞舟在这里不方便。
“你先出去吧。”
“南汐,我在这里照顾你,你想喝水吗?还是需要什么?”
“不用。”盛南汐急着想看看腹部受伤的地方,“你走吧,你在这里我也不方便,让周姨和育儿嫂来,你回去吧,不用来了。”她声音到最后都带着些恳求了。
言竞舟不忍在此时让她更难受,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她,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周姨和育儿嫂,连同另外两位护士一起推门进来,一个小时后两位护士推着她去做核磁共振,随后搀扶着盛南汐起床小心行走排气,周姨带着育儿嫂开始准备孩子的吃喝洗漱用品。
之后的很久,言竞舟真的一次也没来过。
盛南汐在医院的专业护理团队的精心照料下,开始医治手臂和肋骨的骨伤,第十天开始已经可以起床独自行走,并在营养师的陪护下的进行一些产后及伤后的轻微恢复训练。
这期间孩子每天会被抱来给她看着吃奶洗澡,偶尔醒着的时候逗着玩儿一会儿。只是盛南汐的胳膊没好,不能亲抱。
半月过后,孩子的长势很好,司小予来时一顿夸奖,说小拾壹可乖了,被照顾的很好又不闹觉又不爱哭。
听到她这样说,盛南汐顿感安心不少,原本她还常常为自己不能亲喂母乳而深感愧疚。
在她住院的前半月,盛家只有盛南沁来看过三四次,而自己父母则一次也没来过,只是母亲打来电话询问过几句。
这在以往其实都是很平常的事,放在以前她其实毫不在意的。
只是现在当了母亲,原本冰冷的心似乎被某种柔软的东西笼罩着。
那天妈妈梅以姗打来电话时,盛南汐正在一旁看着育儿嫂和护士一起给孩子洗澡,拾壹在小小的泳池里开心的蹬着腿游水,眼睛四处的盯着,像是在认真的认识这个新世界。
她随口答着妈妈的问话,无非是“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啊孩子长的怎样啊”、“妈妈想来看你但你爸太忙了没人照顾”之类的话,盛南汐看着孩子,随口问道:“妈,在你的生命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电话那头很久没有回答,盛南汐忽然不想听答案了,说了句“先挂了”,随即挂掉电话。
泪水瞬间盈盈而出。
盛南汐苦笑两声擦去,怎么变的这么爱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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