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月底,快要春节了。
春节后将是言竞舟新执掌奕胜的头一年,万事开头必定要旗开得胜才能一往无前,所以节前的安排准备工作甚是繁重。
自从丁予萧调任捷星之后,他的助理换成了一个叫小程的小伙子,盛南汐见过几次,看他做事很是周到得力。
盛南汐每天在家的时间排的很满,她请健康管理师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孕期生活时间表,除了每天早起早睡,其余时间不是在胎教就是在锻炼。
日子过得到时娴静安逸,可言竞舟就不同了,经常出差不说,即便不出差也是去公司上班或者在家办公。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房子里,可大概十天都见不了几次。
言竞舟常常一早赶飞机,隔几天深夜才回,第二天一早可能又去了公司。有时候盛南汐乍一看见客厅里坐着个男人,还会被吓一跳。
有一天因为天气太冷了,盛南汐在被窝里睡了半天都不觉得暖和,只好披衣下楼到置物间里面找厚棉被。
她记得周姨上次收拾的时候跟她说过,是放在上面的柜子里的。
找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见柜子的顶端有个鹅黄色的棉被袋子,无奈太高了,就近找了把凳子过去,站在上面伸手去拿,哪知还是差一点距离,她踮起脚去够。
此时背后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你在干嘛?”
漆黑的夜里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盛南汐吓到了,她尖叫一声转头一看,是言竞舟站在门口,她刚想责问他为何吓人,脚下却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朝旁边倒去。
言竞舟赶紧丢掉手里的文件包,跨步过去稳稳的扶住。
好歹没有掉下来,盛南汐紧紧的抱着言竞舟的脖子,心脏咚咚咚的跳着。
一想到万一没人扶自己摔下去,那肚子里的宝宝她不敢再想下去,冷汗已经起了一层又一层。
言竞舟轻轻的将她抱下地来站好,说出的话满是责备:“半夜你爬那么高干嘛,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盛南汐听他的语气很是不舒服:“你大半夜的干嘛站在后面吓人。太冷我来拿床厚被子,谁知道放那么高啊!”
言竞舟看着她被吓到的脸,眼里似乎有层层泪意,想来也是很后怕,没再说话,只是自己踩上了凳子去把那棉被拿下来,帮她提着上楼。
盛南汐默默跟在她身后,心里想的还是刚刚的危险,心有余悸。
言竞舟提着东西进屋,盛南汐以为他会放下就走,谁知他竟然打开被子来要给他换。
盛南汐上前去抓着被角:“我自己来吧。”
言竞舟脸色不太好,手上用力一抖她手里的被角便滑了下去:“我来。”他摸了摸被子的厚度,将原来的棉被换下,重新灌好新的。
动作一气呵成。
“你居然会做这个?”
言竞舟:“这又不难,小时候我妈教我的。”他抬手看了下时间,已近凌晨一点了,“快睡吧,明天跟周姨说让她住家,这样也好照应你,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盛南汐不同意:“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白天做事可以,晚上住在这我不喜欢。”
别人?
所以她的意思是,周姨是别人,而言竞舟不是?
男人莫名的有丝丝愉悦感生出,他走出卧房:“知道了,睡吧。”
走到门口又转头过来说道:“之前答应亮子要去参加他的婚礼,你想去吗?”
亮子?
哦,言竞舟老家那个朋友。
“去。我想去。”盛南汐想起那也那个馄饨店老板的笑容,莫名的有种幸福感。
言竞舟看了眼她的肚子:“方便吗?”
“没事的,多走走也好。”
言竞舟点了点头:“明天下午出发,婚礼是后天。”说完便替她关了房门。
隔日下午三点,言竞舟从办公室驱车回家,接上盛南汐一起出发。
时隔两个多月,又一次踏上这条路,盛南汐不禁感慨良多,变化最大的其实就是肚子里有了个新的生命。
此时虽小腹处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就是心境却是不一样了。想想当时第一次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忐忑和游移。现在却因为新的生命心里多了几分坚定。
言竞舟一路照顾盛南汐别久坐,常常隔一两个服务区便停下休息一阵,所以原本的路途时间增加了一个多小时。
开到晚间九点才到。
两人先到酒店办好了入住,言竞舟并没有带什么行李,随身只有一个电脑包,但女生不同,要在这住一晚,盛南汐收拾了一个行李箱。正好这里比s市要冷一点,盛南汐便要回房加件毛衣。
言竞舟:“等会儿想出去吃饭,还是就在酒店吃?”
盛南汐想了想:“出去吃吧,刚在车上睡了好久,想活动下。”
“好,好了来敲门。”言竞舟说完便进了隔壁房间。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有敲门声响起,片刻后言竞舟便出现在了门口,一边出门一边穿外套。大概因为是发小的婚礼,他穿的极为休闲随意,短羽绒服家牛仔裤加工装靴。
“走吧。”两人并排往电梯口去,“我刚定了一家环境味道都还不错的饭店,他们十点打烊,我们过去刚好。”
“上次的馄饨还不错呢,我还想再去。”
言竞舟按了电梯下行键:“现在不一样了,更何况亮子明天结婚,今天肯定关店了。”
“哦。”
不一样,是啊,肚子里有了宝宝。不一样的。
两人驱车了大约一刻钟,车子开到一处繁华的街边,盛南汐看了眼窗外:“是这家仙草坊?”
“对。”言竞舟打了几下方向盘将车沿街停好。
进门有服务生迎来:“抱歉两位,我们还有十分钟打烊”
“我刚打电话来预定的,姓言。”
服务生立刻明白:“两位这边请。”将他们带至角落半开放的小包间里,因为提前说好时间点好了菜,所以上菜的速度飞快,大约是提前做好煨着呢。
“这是我们本地菜,你吃吃看习不习惯。”
盛南汐看着桌上有三道菜,一碗清酿苦瓜,一盘红烧鱼,一个小炉子上放着的茄子煲。外加两人各自有的一人份米饭和红枣银耳马蹄羹。都是家常味十足的菜。
她看的饿了,便吃了起来。
其他两道菜都吃了,只是那道苦瓜她一筷子也没动。
言竞舟:“不爱吃苦瓜?”
“嗯,不喜欢。”
“专门给你点的,据说怀孕了会有胎热,适量吃些苦味的蔬果,有助于清热。”
盛南汐原本很坚决的不吃,可一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忽然有些犹豫了,她尝试着夹了一个到碗里,小小口咬了一点点,眉眼立刻皱在了一起。她赶紧喝了一口的银耳羹,冲淡嘴里的苦味。
言竞舟看她的表情忍俊不禁:“很苦?”说着自己也夹了一个,一口吃了下去,“不哭啊,好吃的。”
盛南汐嘴里的味道淡了些,想着他刚说的清热,决定再试试。
这次她吃了一大口,忍住最开始的苦味,认真的咀嚼。唔,好像还不错诶。苦瓜里面灌满了肉馅儿,满口的鲜香微苦。
言竞舟看她吃的开心:“是不是还不错?”
盛南汐点了点头,又吃了一个。
一顿饭两个人将三道菜吃的七七八八,米饭虽还有剩,但那碗银耳羹已经喝的见底了。言竞舟问:“你喜欢银耳羹?”
盛南汐摇摇头:“不是,我喜欢吃马蹄,马蹄做的菜我都喜欢,脆脆的好好吃。”
两人吃完已是十点半,刚刚吃饭的时候还不觉得,走出饭店门的时候,盛南汐才感觉自己有点撑着了。
“言竞舟。”
“嗯?”
“你能帮我拍下背吗,我好像有点噎着了。”
哈?
言竞舟看着女人口罩上方的眼睛,里面带着些不好闪躲羞涩。
他伸出手去在她的后背处轻轻了拍着。
“再重一点才可以。”
言竞舟果然加重了几分力道。
“还不够。”
言竞舟不敢再加重了:“我们散会儿步,多走会儿就好了。你现在哪能重重的拍背呀。”
盛南汐自己在胸口垂了几下:“好吧。”
言竞舟看她仍是难受,又轻轻的拍了几下她的背,这才带着她穿过饭店门口的街,顺着主道的人行路散着步。
深冬寒夜里的风带来阵阵凉意,盛南汐将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加上她原本就带着的口罩,浑身就只露出眼睛来。两人一路走着,偶尔聊些言家和盛家的琐事,比如过年时各自家里的习惯和规矩什么的。
听到言家过年时都会在爷爷家里陪伴过完大年三十和初一,盛南汐的眼里闪出丝丝的羡慕,因为盛家虽然人多,但每年过年时极其冷清,大家只是在年前聚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是过年了。
之后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或出去游玩或招呼自己的朋友,这让盛南汐一度以为全世界都是这么过春节的。
“那今年你要不要来我们家一起过年?”言竞舟问道。
盛南汐想也没想就回答:“当然要咯,虽然我们是假的,但我是言家名义上的孙媳妇,自然要一起过年了。”
是啊,假的!
言竞舟有那么一秒,想要长长的叹一口气。
可他还是忍住了。
有些事需要徐缓图之。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盛南汐忽然叫了一声:“啊!你看。”
言竞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小街的路口处,立着一块路牌,上面写着“竞舟路”三个字。
“你的名字诶!这条街居然是以你的名字命名!好神奇!”她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特别的东西一样,走到那块路牌下仰头盯着看。
言竞舟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看了看街对面的楼房。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喂,言竞舟,你要不要来竞舟路上拍张照片?这么巧的事!”盛南汐说着就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拍照。
“南汐。”言竞舟喊了一声。他站在街边,凝望着街对面的一栋楼上,“不是这条路以我的名字命名,而是我名字的由来,就是这条路。”
盛南汐闻言满脸的疑惑,不过她没有开口问,而是等他继续说。
果然言竞舟又开口:“对面这栋楼的六楼602,是我从前的家。”
“啊?”盛南汐才想到这里是他的老家,所以他爸爸妈妈从言家出来后,就是住在这里的?
“我爸妈去医院确认怀孕后,回家时经过这个路口,觉得这条路的名字很好听,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
还真是随意又浪漫。
浪漫,盛南汐居然想到了这个词。
试想一对相爱的夫妻,面对着迎来两人爱的结晶,然后又碰到这样好听的名字,一致为孩子取好名字,这不是浪漫是什么。
盛南汐揣在兜里的手抚了抚小腹处,忽然问道:“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言竞舟没想过这个问题,望着她也不知怎么回答。
盛南汐虽然这样问,但她也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笑了两声:“等以后慢慢想吧。这是你家,那你现在想回去看看吗?”
言竞舟摇头:“不了,家里闲置多年,里面的灰多半都很厚了,你进去不方便。”
两人沉默了一阵,盛南汐看过去,言竞舟依然凝望着那栋楼,橘黄的暖光洒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眼前映起阵阵白雾。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清冷和感伤。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他们的样子已经模糊,说想可能太空泛。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的生命中有两个重要的位置是缺失的,那种时候就会觉得有些遗憾,很深的遗憾。”
不知为何,盛南汐听他说这句话,心中生出丝丝酸楚来。
他十岁成为孤儿,虽有爷爷照拂,可这样独自长大的经历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感触,只有他自己知道。
忽然她问:“言竞舟,你说实话,你后悔吗,被我拉来,跟不爱的人结婚生子?”
言竞舟忽然笑了起来:“我从来不在事后做无谓的后悔。”
“言竞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盛南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它虽不是因为爱而生,但也请你爱它,好吗?”
“当然。”
男人没有一秒思考,回答道。
夜里盛南汐睡在酒店的床上,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的梦里有言竞舟的影子,好像是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第一个电话便是打给他。
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莫名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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