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步黎巍:“你说、你说那鬼王便是我的将军?!”
步黎巍瞥了一眼女人,淡淡开口:“神君大人岂容你亵渎?”
“神君?”女人歪了歪头,似乎是在仔细地想些什么,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这位婶婶又发什么神经?
凌暮不禁感慨:果然啊,“女人心,海底针”!
自从凌暮现身以来,女人身上那想方设法、好不容易才在这祭坛法阵中保留下来的幻术彻底消失了——那对于如今鬼力完全恢复的凌暮来说,简直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女人那空空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凌暮,魔怔一般地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难怪大家都说将军是神仙转世,难怪在他被那昏君害死后,没过多久,那昏君便遭了天谴,在寝宫暴毙……”
“怪不得、怪不得……”
若不是有碍人设,凌暮真的很想冲着女人翻个白眼——他老爹当年那可是司战神君,本就掌管着这人间战事,哪怕谪入人间,成了凡人,没了神力,也能用兵如神!
至于那什么天谴,你当当年那位那害他老爹的天帝能那么大发善心,给这位在人间给他老爹使绊子的昏君天谴?不为他拍手叫好就不错了!
那分明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别一遇见什么就说是老天干得,天上的神仙可比地上的官员要少得多,每天都很忙的好不好!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的有什么天谴,那也应该谴到天帝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女人盯着凌暮那双极其肖似他爹的那双桃花眼,忽而醒了神:“你刚刚说什么?”
“你说……你说你是鬼王的儿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已经接受了“将军”变成了“鬼王”这件事,又似乎只是因为不管“将军”变成了什么,只要“将军”还是“将军”这个人便好。
凌暮:“……”你这是才反应过来吗?
凌暮因为立在这山洞的半空中,又因为他已经恢复了全部的鬼力,凌暮彻底看清楚了山顶的情况。
山顶的阴魂没有百余也有上千。凌暮并不知道最开始那些修士引来了多少阴魂,可现在看却是这么多的。
在这千年的时间里,这些阴魂被封在这里动弹不得,日复一日地对这不公嘶吼着,也日复一日地冲撞着身上的枷锁,每过一日,他们身上的怨气便比前一日又多一分。
久而久之,这些阴魂逐渐强大,他们虽然依旧被困在这里,可是却有了一些“自由”,他们可以吞噬彼此,“吃”掉相对较弱的阴魂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亦可以用这里丰厚的阴气外表做饵,吸引外面的孤魂野鬼进来,再把他们吃掉。
而那些孤魂野鬼大多对这些阴气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一旦飘到这附近,十有八九便会被吸引过去。而一旦被吸引过去,就算这些孤魂野鬼身上并没有封印,也很难再踏出那个封印圈。
如此一来,这些阴魂逐渐变成了怨鬼,最终又变成了恶鬼!
如果不是这只魃被盯在这里震慑着,那些恶鬼恐怕不日便会冲出封印,祸乱人间。
只是这只魃被钉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自我消耗的事情,也就意味着哪怕没有人来消灭这只魃,她也不会永生。
凌暮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可在看清楚了上面的一切,他终于明白,原来就差了一个他。
果然就差了一个他……
就在凌暮第一次在这洞里使用灵力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而凌暮只向步黎巍讲了前半段——这只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实上,那段记忆还有一部分,那便是他们自从来到这里便一直很好奇的当年那场浩劫的记忆。
当年司礼神君玄思尔谪入人间,成了玄门隐宗夏休,恰逢此时人间重现“傀儡术”,并且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玄思尔动用了云中观藏书阁中的禁术,带着玄灵二门八大家族打算强行逆转九洲八门,却在事前占卜时找到了当年那只魃被关押的地方,也就是这里。
当年这里的阴魂已经变成怨鬼了,玄思尔自然清楚再这样下去,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只是如果要解决那些怨鬼,这只魃也要一同解决,而如果先绞杀了魃,那些怨鬼就会瞬间没了牵制,只要跑掉一只,后患无穷。
可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对付那些傀儡,如果再分力到这魃和那些怨鬼的身上,便一个都解决不了。
最终夏休和八大家族一致决定,先解决傀儡。以这个寨子的后山为阵中,夏休就守在这山洞旁,以免这里的封印发生变故。
只是没想到,当年的那场战争太过惨烈,夏休丧命归天,八大家族中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所幸那些魃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就这样,阳间过去了五十年,没想到当年没斩干净的祸根又在暗中生长,还企图和阴间的恶鬼勾结。
因为逆天而行,皆受到了不小的报应,再也没有能收拾残局的后辈。幸好还没来得及回到故乡的姜氏一族,凭着举族阴魂才勉强压制了下来。
如此才算的尘埃落定。
“至于这只魃和这些阴魂……只有最纯净、最浓厚的阴气才能抵消。”
凌暮在这段记忆里看得看得清清楚楚,说这话的人是他的爸爸,鬼王凌戈,当时他的爸爸正抱着刚出生不久的他,面露欣喜,可眼眶却是湿润的。
之前的那段记忆凌暮不知道是谁的,可后面的这一段他是知道的——这是夏云远的记忆,那最后一句他爸爸说得话,也是他在地府的所见所闻。
原来哥哥到最后也没有留住他在凡间的亲人……凌暮有些难过。
至于他和乙巳三七出事的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因为事发突然,夏云远也记不清了。
这段记忆到此结束,凌暮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是一只活了五百多年的鬼,过去又终日在那奈何桥边闲逛,生与死对他来说本就是最常见的事,现在轮到了自己,他也觉得没什么。
哪怕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凌暮也没有怪鬼王和鬼后是抱着让他牺牲的目的让他出生的。
只是他在地藏王菩萨那里学会了慈悲心肠,又在望乡台上看多了悲欢离合,原本应该是最无情的鬼王的继承人,学会了舍不得。
……
“告诉我!告诉我你娘是谁!”女人尖利的喊叫声打断了凌暮的思绪。
凌暮原本是不打算搭理这个女人,直接做个无情的吞鬼机器,先“吃”了上面那一封印的恶鬼,再冲下来和女人同归于尽,也好没有更多的舍不得。可一想到这女人也怪可怜的,等了他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爹娶了媳妇生了俩娃的真相,便决定告诉她。
反正人设这种东西是给活人……鬼立的,他相信步步不会出卖他。
“鬼后风歌,灵门风氏女。”凌暮只说出来了他妈妈在人间氏的身份,实在是怕打击这女人打击得太狠了。
“风氏!风氏!”女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能是风氏呢!”
女人并不认识鬼后风歌,可她却知道灵门风氏。
在她还活着的那个年代,灵门风氏便是举世闻名的大家族,风氏的历代家主更是皇室的座上宾,甚至一度位居国师。或许是志同道合,当年的风家主和凌戈成了好友,两人还一同上过战场。
可是后来凌戈因企图谋逆而获罪,朝中一众大臣家族受到了牵连,唯有风家没有。便有传闻是风家主发现了将军谋逆,禀明圣上,才得已免罪的。
女人哭号着:“将军您真是瞎了眼啊!怎么能跟叛徒在一起!”
在女人的眼里,当年的国师是叛徒,风家从根上便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凌暮的嘴唇刚要张开,便生生给忍住了。或许凌暮可以骂人,可是“鬼王之子”却是不允许的,
片刻后,凌暮才不咸不淡的开了口:“哦对了,本殿是鬼王次子。”那意思,我还有个哥哥呢,我爹我妈甚至还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哟!
说不定未来我还能有妹妹呢!
女人又气又悲,浑身发抖,惹得那钉子上的符文再次发烫发光,
她忽然想起前两天那人出现在洞里时说得那句“是他儿子来了”的话。原本她是不屑去相信的,原本她只当那人也想要她手上的“傀儡术”,所以才故意编这么一个谎话来骗她死心,好让她不再以“嫁给将军”为交换条件。
可是女人现在才明白,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她以为而已,他是真的有儿子了,他的儿子一看便是金尊玉贵,生养地极好,让人瞧上一眼便知道,他定是生活在家庭和睦、生活富足的环境里长大的。
“我不过是个笑话……”女人双“目”怔怔,嘴唇微颤,空洞的眼眶里已经无法再流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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