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夏云远终于学成，也查到了亲生父母当初的线索，便瞒着师兄独自跑到了湘洲。
湘洲边界多山多水，树林茂密，而在群山中竟然有块荒谷，没有一丝一毫的生迹，而就在这样的荒谷的地界，竟然出现了鲛珠。
凌暮学会了皱眉，这山谷……
夏云远在这宛如荒漠一般的谷底寻到了掩埋在沙石下的鲛人骨，他用了夏氏的本事，从遗骸中寻根问底，从逝者生前的记忆中寻着当年的真相，他想着，哪怕能知道的遗骸埋在哪里也好。
可他触碰到骸骨记忆的那一刹那，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竟然寻着他的灵魂想要吞噬他。如此夏云远才想到要请力士来。
乙巳三七这下算是明白了，大概是有人下了降术，由厉鬼拘住了鲛族人和夏云远父母的灵魂，让他们死活都不得安稳。
再往后看又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乙巳三七的记忆一片空白，再后来，乙巳三七断了舌头，灵体忽明忽暗，拼命地从一个跟祭坛似的地方爬了出来，手里护着一点淡蓝色的“星星”——这应该是夏云远的灵魂了。
乙巳三七靠在界碑上，腰间的阴牌断了，他没法再回到阴间了。
原本乙巳三七可以吞了夏云远的灵魂，这样如果运气好，附近刚好有同僚办差事，他最起码有力气向同僚传个消息，也能多存活些时间等着着同僚来。
可是乙巳三七并没有这么做。
凌暮感念，乙巳三七是个好阴差。
所幸没过多久，有一个白衣青年御剑而来，他发现了乙巳三七：“我是夏云远的师兄，您是……我师弟请来的力士？我师弟呢？！”
凌暮正想着，这青年人怎么会说是夏云远的师兄呢，他又怎么知道乙巳三七是夏云远请来的力士？
乙巳三七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只见青年人长着一双和凌暮相似的桃花眼，可得出他平日里习惯了温润守礼，只是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顾不得衣摆凌乱，一门心思的想找人。
凌暮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这不是我哥么！
不过乙巳三七没见过鬼界的大殿下，而他哥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鬼王的儿子，说实话，就连凌暮也只是听说过自己有个哥哥，从小到大，他见过哥哥的画像、后来见过哥哥的照片，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在人间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乙巳三七知道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他将自己护住的夏云远的灵魂交给了青年人。
青年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谢礼：“夏氏云迟叩谢力士。”
夏云迟？哥哥怎么叫夏云迟？
凌暮继续看着，只见夏云迟想要带走乙巳三七，将他送回阴间。
乙巳三七摆了摆手，在地上写到：“我的阴魂根基已散，阴牌已毁，回不去阴间，也经不起折腾，这里乃是是非之地，尔等速速离去，你那师弟尸身虽然不在，但魂魄完好，速速超度吧。”
夏云迟不知道自己是鬼王的儿子，也只有在夏氏学的阳间的本事，他试着召附近的阴差，却发现附近什么都没有，他实在没办法乙巳三七，心里又惦记着自家师弟，只得离去，说将来有机会，一定回来寻乙巳三七。
乙巳三七看着远去的夏云迟，总算了却一桩心事，不禁苦笑，他哪里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就在这时，他他发现不远处竟有一处墓园，墓园阴气浓郁，乙巳三七心想这或许会有一片生机，他等到夜晚，费力爬到墓园中，挑了一块墓地附在里面的骸骨上沉沉睡去。
这是乙巳三七的记忆，后来夏云迟有没有来谁也不知道，不过他跟乙巳三七都觉得夏云迟来过，可是没有找到他。
随后的一段记忆变成一片黑暗，显然是乙巳三七沉沉的睡去了。
忽然有一天，乙巳三七的灵体一颤，只觉得刹那间天崩地裂，他的残魂要被撕裂开来。
乙巳三七被迫醒来，他附了几百年的尸身竟然破土而出，将他甩了出来。乙巳三七随着一些刚入土不久的尸身
上的灵魂被发现了，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吸走似的。
他如今本来就是一缕残魂，已经是自顾不暇，实在没办法再去管别人了。乙巳三七用自己手中的铁链，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锁在墓碑上，这才逃过一劫。
这次真的要魂飞魄散了吧……乙巳三七想。
就在这个时候，凌暮发现了他。
这几百年的惊心动魄让乙巳三七苟延残喘，几度死里逃生，再也回不去地府中，而凌暮却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看完了。
凌暮垂眸：“抱歉，你的舌头……我没办法。”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不可能凭空捏造一片灵魂碎片，也不可能将不同的灵魂残片团成一个灵魂。
换而言之，独一无二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乙巳三七当然懂得，几百年过去了，能不魂飞魄散都是一种奢望，他哪里还再敢奢求要舌头？
乙巳三七哀哭道：“小殿下，小的阴牌已毁，又断了舌头，不能算完整的魂魄了，实在无颜再担这力士的头衔，还请殿下将我……吃了吧，就当小的为您效最后一分力。”鬼王不会亲自超度人，这世间也没有阴魂担得起鬼王的超度，鬼王出手，大概就只剩下魂飞魄散或是被吃掉这两个结局。
如果不是能听到乙巳三七的心声，凌暮大概只能听到“呜呜”的悲怆哽咽。
凌暮于心不忍：“请不要这样说，您跟我走吧，由我来庇佑您。”
乙巳三七伏在地上请罪道：“小的未曾想过，沧海桑田，这世道已经轮转了五百载，而小的竟然过了五百年都没有办好这差事，鬼王宽宥，没有捉捕我这疏于职守的罪人，小殿下大恩，让小的免于魂飞魄散，只是小的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不敢再回鬼界分享阴德供奉了。”
“谁也没想到那件事那样棘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吃了您，若您愿意，我可以找人为您超度，转世为人。”凌暮垂眸咬了咬下唇，收回了为王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只是这样，无论转世多少次，您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乙巳三七明白的，他没了舌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开口了。他虔诚地握住凌暮的脚背：“小的本不该奢求入轮回，尤其更不该奢求再入人道，只是……小的愿转世为人，哪怕生生世世做个哑巴也好，只求可以设牌日日供奉鬼王陛下与殿下。”
……
乙巳三七心中以鬼界为地图，面向罗酆山鬼宫的位置，郑重地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礼。
最后一拜完毕，乙巳三七的身形渐渐消失，化成一抹暗淡的光，最终消散在天际。
送走了乙巳三七，凌暮的眉头拧在一起，好像一团纠结在一起的线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他有太多疑问了——
乙巳三七究竟在那个山谷里遇见了什么？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够、竟然胆敢这样折腾一个阴差？这简直时在挑战鬼王的权威。
在他出生前一百年的那一场动乱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就算是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所有人都要避而不谈？
还有哥哥为什么姓夏，为什么能作为人类活这么久，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不要想了。”
凌暮感觉自己眉心一点温热，一阵清冷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抬眼，一双漆黑还泛着红的桃花眼刚好对上了那一双漂亮的凤目。
步黎巍微微一怔，想起凌暮现在根本就没显形，这也亏得陶家兄弟开了天眼，不然这要是有其他人看着，他就是一个大拇指竖在半空中，动作蠢极了。
步黎巍的拇指在凌暮的眉心的位置虚空地揉了揉便收了手，语气尽量温柔下来：“先不想了。”
凌暮刚刚那个眼神太陌生了，那一刻让人觉得，他的确继承了一直活在传说里的主战的司战神君神力，拥有了百战百胜、杀伐果断的鬼帅凌戈的气概，接过了另鬼神闻风丧胆的鬼王的权杖。
但步黎巍总觉得，那一刻的眼神根本就不
属于凌暮。
无论是司战神君也好、鬼帅凌戈也罢，哪怕是成为了统治一界的鬼王，步黎巍也相信，凌暮的父亲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是踏着无数的鲜血、踩着敌方数以万计的魂灵才能到达的位置。
而凌暮从来都是一个快乐的小孩子，即使是极阴的鬼，也拥有让人心灵明媚的暖洋洋的笑容。鬼王和鬼后把他保护的一直很好，并不愿意让他成为过去的自己。
凌暮听了步黎巍的话点了点头，他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鬼：“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想到下面的山谷上看看。”
步黎巍回想起风白的嘱咐：“好，等这件事结束了我陪你一起。”
凌暮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抿了抿嘴，满眼都是乙巳三七拼命爬出来时，在身边紧紧护着的夏云远魂魄的样子。
夏云远应该比步步年长的吧，他修习的时间也一定比步步要长……
他都受不住，步步又怎么能受得住呢？
湘洲边界多山多水，树林茂密，而在群山中竟然有块荒谷，没有一丝一毫的生迹，而就在这样的荒谷的地界，竟然出现了鲛珠。
凌暮学会了皱眉，这山谷……
夏云远在这宛如荒漠一般的谷底寻到了掩埋在沙石下的鲛人骨，他用了夏氏的本事，从遗骸中寻根问底，从逝者生前的记忆中寻着当年的真相，他想着，哪怕能知道的遗骸埋在哪里也好。
可他触碰到骸骨记忆的那一刹那，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竟然寻着他的灵魂想要吞噬他。如此夏云远才想到要请力士来。
乙巳三七这下算是明白了，大概是有人下了降术，由厉鬼拘住了鲛族人和夏云远父母的灵魂，让他们死活都不得安稳。
再往后看又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乙巳三七的记忆一片空白，再后来，乙巳三七断了舌头，灵体忽明忽暗，拼命地从一个跟祭坛似的地方爬了出来，手里护着一点淡蓝色的“星星”——这应该是夏云远的灵魂了。
乙巳三七靠在界碑上，腰间的阴牌断了，他没法再回到阴间了。
原本乙巳三七可以吞了夏云远的灵魂，这样如果运气好，附近刚好有同僚办差事，他最起码有力气向同僚传个消息，也能多存活些时间等着着同僚来。
可是乙巳三七并没有这么做。
凌暮感念，乙巳三七是个好阴差。
所幸没过多久，有一个白衣青年御剑而来，他发现了乙巳三七：“我是夏云远的师兄，您是……我师弟请来的力士？我师弟呢？！”
凌暮正想着，这青年人怎么会说是夏云远的师兄呢，他又怎么知道乙巳三七是夏云远请来的力士？
乙巳三七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只见青年人长着一双和凌暮相似的桃花眼，可得出他平日里习惯了温润守礼，只是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顾不得衣摆凌乱，一门心思的想找人。
凌暮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这不是我哥么！
不过乙巳三七没见过鬼界的大殿下，而他哥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鬼王的儿子，说实话，就连凌暮也只是听说过自己有个哥哥，从小到大，他见过哥哥的画像、后来见过哥哥的照片，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在人间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乙巳三七知道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他将自己护住的夏云远的灵魂交给了青年人。
青年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谢礼：“夏氏云迟叩谢力士。”
夏云迟？哥哥怎么叫夏云迟？
凌暮继续看着，只见夏云迟想要带走乙巳三七，将他送回阴间。
乙巳三七摆了摆手，在地上写到：“我的阴魂根基已散，阴牌已毁，回不去阴间，也经不起折腾，这里乃是是非之地，尔等速速离去，你那师弟尸身虽然不在，但魂魄完好，速速超度吧。”
夏云迟不知道自己是鬼王的儿子，也只有在夏氏学的阳间的本事，他试着召附近的阴差，却发现附近什么都没有，他实在没办法乙巳三七，心里又惦记着自家师弟，只得离去，说将来有机会，一定回来寻乙巳三七。
乙巳三七看着远去的夏云迟，总算了却一桩心事，不禁苦笑，他哪里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就在这时，他他发现不远处竟有一处墓园，墓园阴气浓郁，乙巳三七心想这或许会有一片生机，他等到夜晚，费力爬到墓园中，挑了一块墓地附在里面的骸骨上沉沉睡去。
这是乙巳三七的记忆，后来夏云迟有没有来谁也不知道，不过他跟乙巳三七都觉得夏云迟来过，可是没有找到他。
随后的一段记忆变成一片黑暗，显然是乙巳三七沉沉的睡去了。
忽然有一天，乙巳三七的灵体一颤，只觉得刹那间天崩地裂，他的残魂要被撕裂开来。
乙巳三七被迫醒来，他附了几百年的尸身竟然破土而出，将他甩了出来。乙巳三七随着一些刚入土不久的尸身
上的灵魂被发现了，好像要被什么东西吸走似的。
他如今本来就是一缕残魂，已经是自顾不暇，实在没办法再去管别人了。乙巳三七用自己手中的铁链，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锁在墓碑上，这才逃过一劫。
这次真的要魂飞魄散了吧……乙巳三七想。
就在这个时候，凌暮发现了他。
这几百年的惊心动魄让乙巳三七苟延残喘，几度死里逃生，再也回不去地府中，而凌暮却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看完了。
凌暮垂眸：“抱歉，你的舌头……我没办法。”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不可能凭空捏造一片灵魂碎片，也不可能将不同的灵魂残片团成一个灵魂。
换而言之，独一无二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乙巳三七当然懂得，几百年过去了，能不魂飞魄散都是一种奢望，他哪里还再敢奢求要舌头？
乙巳三七哀哭道：“小殿下，小的阴牌已毁，又断了舌头，不能算完整的魂魄了，实在无颜再担这力士的头衔，还请殿下将我……吃了吧，就当小的为您效最后一分力。”鬼王不会亲自超度人，这世间也没有阴魂担得起鬼王的超度，鬼王出手，大概就只剩下魂飞魄散或是被吃掉这两个结局。
如果不是能听到乙巳三七的心声，凌暮大概只能听到“呜呜”的悲怆哽咽。
凌暮于心不忍：“请不要这样说，您跟我走吧，由我来庇佑您。”
乙巳三七伏在地上请罪道：“小的未曾想过，沧海桑田，这世道已经轮转了五百载，而小的竟然过了五百年都没有办好这差事，鬼王宽宥，没有捉捕我这疏于职守的罪人，小殿下大恩，让小的免于魂飞魄散，只是小的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不敢再回鬼界分享阴德供奉了。”
“谁也没想到那件事那样棘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吃了您，若您愿意，我可以找人为您超度，转世为人。”凌暮垂眸咬了咬下唇，收回了为王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只是这样，无论转世多少次，您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乙巳三七明白的，他没了舌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开口了。他虔诚地握住凌暮的脚背：“小的本不该奢求入轮回，尤其更不该奢求再入人道，只是……小的愿转世为人，哪怕生生世世做个哑巴也好，只求可以设牌日日供奉鬼王陛下与殿下。”
……
乙巳三七心中以鬼界为地图，面向罗酆山鬼宫的位置，郑重地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礼。
最后一拜完毕，乙巳三七的身形渐渐消失，化成一抹暗淡的光，最终消散在天际。
送走了乙巳三七，凌暮的眉头拧在一起，好像一团纠结在一起的线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他有太多疑问了——
乙巳三七究竟在那个山谷里遇见了什么？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够、竟然胆敢这样折腾一个阴差？这简直时在挑战鬼王的权威。
在他出生前一百年的那一场动乱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就算是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所有人都要避而不谈？
还有哥哥为什么姓夏，为什么能作为人类活这么久，为什么一直不回家？
“不要想了。”
凌暮感觉自己眉心一点温热，一阵清冷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抬眼，一双漆黑还泛着红的桃花眼刚好对上了那一双漂亮的凤目。
步黎巍微微一怔，想起凌暮现在根本就没显形，这也亏得陶家兄弟开了天眼，不然这要是有其他人看着，他就是一个大拇指竖在半空中，动作蠢极了。
步黎巍的拇指在凌暮的眉心的位置虚空地揉了揉便收了手，语气尽量温柔下来：“先不想了。”
凌暮刚刚那个眼神太陌生了，那一刻让人觉得，他的确继承了一直活在传说里的主战的司战神君神力，拥有了百战百胜、杀伐果断的鬼帅凌戈的气概，接过了另鬼神闻风丧胆的鬼王的权杖。
但步黎巍总觉得，那一刻的眼神根本就不
属于凌暮。
无论是司战神君也好、鬼帅凌戈也罢，哪怕是成为了统治一界的鬼王，步黎巍也相信，凌暮的父亲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是踏着无数的鲜血、踩着敌方数以万计的魂灵才能到达的位置。
而凌暮从来都是一个快乐的小孩子，即使是极阴的鬼，也拥有让人心灵明媚的暖洋洋的笑容。鬼王和鬼后把他保护的一直很好，并不愿意让他成为过去的自己。
凌暮听了步黎巍的话点了点头，他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鬼：“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想到下面的山谷上看看。”
步黎巍回想起风白的嘱咐：“好，等这件事结束了我陪你一起。”
凌暮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他抿了抿嘴，满眼都是乙巳三七拼命爬出来时，在身边紧紧护着的夏云远魂魄的样子。
夏云远应该比步步年长的吧，他修习的时间也一定比步步要长……
他都受不住，步步又怎么能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