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何皇后所居住的长秋宫,与董太后所居住的永乐宫,已足足相斗了一个月,宫内的小宦官与宫女备受牵连。

    何皇后这边还好,虽说这位皇后脾气也不好,刁蛮倔强,但有刘辩在旁说情,长秋宫的宫女们倒也没什么人受到牵连,相反还让刘辩在众宫女中博了个好名声。

    宫内的宫女分两类,一类是从雒阳乃至河南征集而来,大多出身不佳,除非貌美过人,或者贿赂内侍,否则入宫后地位低下,只能干一些宫内的活,基本上没可能见到宫内的大人物。

    还有一类则是良家子,即各地官员、世族的女儿,这些女子进宫后会被安排在灵帝、何皇后、董太后身边,历史上刘辩纳入的妾室唐姬便是这一类。

    鉴于这些良家子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攀附皇室,此次刘辩为她们说情,她们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地向刘辩身旁靠,试图迎赢这位史侯的欢心。

    这让蔡琰有些不高兴,虽然在刘辩故意拿这件事逗她时,她倔强地表示毫不在意,但当那些良家子故意靠近刘辩时,她下意识地噘嘴举动却是瞒不过旁人。

    不过话说回来,刘辩对这些良家子还真没什么兴趣,整个宫内他唯一有兴趣的,便只有历史上命运坎坷的蔡琰。

    “文姬且安心,我心中只有文姬,你才是我的皇后。”

    当刘辩笑着宽慰蔡琰时,蔡琰又羞愤又疑惑。

    羞愤的是她竟然真的对那些刻意靠近刘辩的良家子产生了讨厌之情,又疑惑于始终不明白刘辩为何对她如此宠爱。

    顺便一提,在宫内养了一月后,过去因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的蔡琰,稍稍也出现了一些变化,皮肤逐渐白皙红润,手指指肚上因过去干农活而摩出的茧也逐渐淡去,整个人也丰润了些,变得愈发漂亮。

    不过在雒阳宫内,蔡琰的这份美丽却没有太大的优势,毕竟这座汉宫几乎集中了全国的官宦之女,其中不乏有蔡琰更貌美的,只不过刘辩没什么兴趣罢了。

    除了蔡琰,唯一让刘辩有点在意的,也就只有历史上他刘辩的妾室唐姬了,据他猜测,唐姬应该也是出身长秋宫的良家子,因此后来才会被何皇后看中,派去服侍刘辩。

    不过目前刘辩还未在何皇后身边听说唐姬,多半是还未进宫。

    三月十五日,韬光养晦足足一个月的刘辩,准备要开始他设法成为监国太子的行动了。

    于是他派房殿令赵淳去请张让。

    说起张让,历史上这老东西在董、何两枝之间是反复横跳的,明明他养子张奉娶了何皇后的妹妹小何氏,却依旧跟董太后那边不清不楚,甚至于还给董太后出主意,相助董太后已故之兄董宠之子董重官拜骠骑将军,分何进的兵权。

    不过现如今嘛,张让已被迫与永乐宫断绝了关系,老老实实地站队何皇后,甚至于在这段时间,当董太后在灵帝面前诋毁刘辩,多次劝说灵帝改立董侯刘协为太子时,张让百般苦劝灵帝,也算是为刘辩出了不小的力气。

    当日傍晚时分,张让趁着灵帝在玉堂殿后殿小憩时,匆匆来到甲房殿,刘辩命赵淳将张让迎入。

    也许是因为被斩断了董太后那一枝的关系,张让对刘辩愈发恭顺,说是巴结也不为过,当然刘辩也不会因此改变对待张让的态度,依旧称呼其为‘张公’,免得张让胡思乱想,为谋后路又偷偷靠上永乐宫。

    在彼此问候之后,刘辩故作余怒未消地对张让说道:“张公,近日我在文姬的规劝下,收敛性子,安分学业,却听说董太后仍执意要劝说父皇改立我弟为太子,这让母后与我十分不安,不知张公可有妙计?”

    “这个不好办啊……”

    张让满脸忧愁地说道。

    还别说,近一个月刘辩韬光养晦,老老实实读书练字,张让也是大为惊讶。

    惊讶之余,只剩下何氏一条出路的他,自然也不忘每日在灵帝面前说刘辩的好话,久而久之,就连灵帝也对刘辩大为改观,问题出在董太后那边,亲生母亲执意要立董侯刘协为太子,灵帝自诩孝子,又岂敢拒绝?

    于是这件事就只好拖着。

    商议之间,刘辩压低声音对张让说道:“张公,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找个机会,趁父皇醉酒之际上奏此事,让父皇立我为太子……”

    这话说得张让与在旁的赵淳倒抽一口冷气,骇然看向刘辩。

    也就是张让现如今与刘辩、与何皇后关系亲近,且没有另一条选择,否则他将此事告知灵帝,相信灵帝必然愈发不喜刘辩。

    当然了,若不是这种情况,刘辩也不会傻到对张让说这种话。

    “这恐怕不成……”

    张让苦笑摇头。

    这让刘辩有些失望,失望于张让虽然被责骂专权,但其实相较历史上后来那些权势滔天的宦官、太监差远了,怪不得后人说东汉末期的宦官其实最弱。

    “真的不行么?”刘辩试图使张让改变主意。

    奈何张让始终不肯答应,显然他还知道自己的权势来自于灵帝,不敢做触怒灵帝的事。

    当然,他的选择也使他逃过一劫——倘若张让真敢这么做,刘辩日后独掌大权后第一件事就叫这老家伙去为灵帝守皇陵。

    “那……收买父皇左右呢?”刘辩又问道。

    张让哭笑不得,毕竟这事他早就干了,灵帝身边的宦官,包括伺候灵帝左右的宫女,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可即便有这么多人替刘辩说话,刘辩的太子之职依旧没有下文,可见董太后对灵帝的影响力。

    眼见这位史侯说得越来越不靠谱,张让连忙说道:“不如这样,老臣安排史侯多与陛下见面,只要史侯能设法得到陛下的欢心,太子一事,自然不是问题。”

    他可不敢再让刘辩开口了,免得泄漏出去,孙璋等人参他一个教唆史侯的罪过——自永乐宫风波后,他们十常侍内部分裂,孙璋、封谞、夏恽等人正处心积虑要抓他张让、赵忠、郭胜几人的把柄,且双方已经闹到难以共存的地步。

    只要此时朝中士人不来插手,不想这将十常侍一网打尽,张让、赵忠、郭胜几人迟早要与孙璋、封谞、夏恽斗得你死我活。

    但很可惜,朝中的士人得知十常侍内部分裂,也试图来参一脚,这使得张让、赵忠、孙璋几人感觉到了危机,暂时停止了相互攻讦。

    这不,张让试探着跟刘辩说起了这事:“……史侯,近日蔡姬去东观借阅藏书,回来后可曾说过什么?”

    刘辩其实心知肚明,故作不知道:“没说什么啊,怎么了?”

    张让犹豫了一下,旋即道出了原因:“是这样的,史侯不知,今年二月,也就是蔡姬初进宫那会儿,荥阳那边发生了郡民暴动,暴军攻打中牟,斩杀中牟令落皓及主簿潘业,声势渐盛……月初时,消息传到雒阳,朝中士人又一次上奏,诬陷是我等中常侍所致……”

    “哦。”

    刘辩心中恍然。

    这些日子他只着眼于宫内,都忘了这事了。

    见张让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刘辩故作不以为然地笑道:“黄巾之乱是诸常侍导致,此次荥阳暴动亦是诸常侍导致,哈,天下纷乱,都是诸常侍导致……”

    虽然是故作不以为然,但仔细想想,刘辩也不认为全是十常侍的过错,难道天下士人就都是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良臣、良民?

    不可能的。

    历来土地兼并,士族最恶。

    “可不是么!”

    见刘辩明显站在他们这边,张让心中大定,愤恨说道:“朝中士人久欲铲除我等,诬陷我等祸害乡里,说我等甚浊,难道这些人就清了?侍御史郑泰、郑公业,家有良田四百顷,竟尚不够他所结纳的所谓豪杰吃用;司隶校尉袁绍、袁本初,仗着他袁氏四世三公,专养亡命之徒……”

    他喋喋不休地例举朝中士人的根底,刘辩也是听得频频皱眉,因为熟悉这段历史的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张让还真没诬陷这些人。

    好生发泄了一番,张让这才消心中之火,拱手恳求刘辩道:“我等畏惧朝中士人以地方暴乱之名,再次诬陷我等,同时也是为了让陛下不必受此类困扰,是故按下未表,等待派军镇压暴乱凯旋之日,再上奏陛下。若史侯听到什么风声,千万莫要误会我等,我等对汉室、对陛下,还有对皇后、对史侯,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刘辩听得心中好笑,好笑于张让等人竟然被吓成这个样子。

    平心而论,作为灵帝身边的得宠宦官,张让等人的确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地方暴乱,说到底不过是朝中士人想要趁机铲除这些人的痕迹太明显,吓地张让等人只能隐瞒自保。

    此事不做褒贬,只是一种客观现象。

    “我自然相信张公……”

    刘辩笑着点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又问道:“张公准备派谁去平乱?”

    张让恭敬说道:“咱家……咳,朝中已下令由您的二舅,河南尹何苗、何国舅率军前去平叛。”

    『果然……』

    刘辩心下暗暗点头。

    此后就如史料所载,河南尹何苗率数千军征讨荥阳贼,大破之,斩首数千具,余众皆四散逃亡。

    此时张让才将此事上奏灵帝,称先前隐瞒是不想灵帝为此事而劳心,随后又替何苗表功。

    灵帝见何苗胜得干脆利落,心中高兴,非但没有责怪张让隐瞒反而嘉许,又拜何苗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

    何苗入朝拜谢,旋即就被得知消息的何皇后召入长秋宫。

    获悉此事,刘辩亦赶着去见这位二舅。

    在他的谋划中,这位在历史上枉死的二舅,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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