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href="当初我们带着维斯卡发现壁垒星的秘密的时候,她发现壁垒星的歼星武器还处于锁定待击发状态。这说明当年它的主人是在一个命令还没来得及下达的情况下突然离开了操控台,甚至连安全关机都没顾上,再联系亚特兰蒂斯数据库中的各项记载。我们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当年维斯卡是在对亚特兰蒂斯灭绝战争的末期突然离开太阳系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给地球留下了用来传颂古代神话的幸存者——否则以这丫头那恐怖的战斗力和她那些凶残的军队,在地球反抗力量土崩瓦解之后。将整个星球烧成一团高碳物难道还用多花一秒钟么?

    对当年维斯卡的突然离开,我们一直以来都将其归结于她的疯癫,但现在看来……

    难道是同时期发生在这个宇宙的大战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游戏”么?

    只可惜,本来应该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现在却比我们还糊涂。维斯卡对自己疯癫年代的事情记的乱七八糟,就好像当初到地球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她都没发现头顶上的月亮就是自己另外一个身体,她也对这个宇宙的事情忘了个精光,她甚至不记的自己的毁灭军团打过什么仗,更不知道它们是在哪里产生了这样夸张的损兵折将,当看到这个小镇子上出现自己军队的徽记之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用粉笔在上面画了个五子棋的棋盘——你说这丫头都奇葩成这样了。我还能指望她什么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我也不太愿意强迫着维斯卡回忆当年的事情,毕竟她是好不容易才从那些黑历史中走出来的。

    冷凝器镇的聚会其实相当无聊,就连浅浅都在他们唱完赞美歌不一会之后就失去了和小孩子们玩耍的兴趣。但那些参加聚会的镇民自己却显得十分快活。在这个只有废墟的世界上,人们的生活被压制在一种极端单调的状态下,尤其是这里的底层人民,去金属站上分拣废品,对从各地收集来的破损零件进行粗加工,然后回家吃那些毫无味道的合成食品和合成水,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的工作,这就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生全部的事情。而每次休息日的时候休息半天,晚上聚在一起唱赞美歌。互相感叹一下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这就成了他们偶尔闲暇下来的唯一娱乐。

    这是一幅对我和珊多拉而言非常荒诞的画卷。平心而论,我们几乎想象不出比这个废墟世界还要前途无光未来坎坷的地方了,这个建立在尸骸上的死亡空间阴沉压抑,让人绝望,可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们却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他们早就忘了拥有阳光和花草的真正世界是什么模样,反而以为四周这无尽的废金属堆积场就是天堂……

    今天是镇子上难得放松的时间,本来在这个世界,就连小孩子也要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从事劳动,不过今天,他们能彻底放松,而且还能分得糖饼——那东西恐怕就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了,至少对于小孩子而言,那是无上的美味,我看到以格里克为首的一帮小毛孩子正聚拢在唱完赞美歌之后去一旁休息的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女人身旁,后者从一个大口袋里面摸出很多巴掌大的白色圆饼分发给这些小孩儿,引发了一阵阵欢快的尖叫。

    那个名叫巴纳德的老人在完成自己的事情之后却径直向这里走来,非常明显,他的目标是我和珊多拉,这让我们俩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

    “唱赞美歌总是让人愉快的,能让人忘掉工作上的疲劳,顺便想起这个永恒的世界是多么美好,”身材有点微胖,但很有一种老年人的朴实稳重感的巴纳德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我们面前,扭头看了看正在欢呼雀跃的孩子们,“不是么?”

    我和珊多拉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什么意思,只能随意敷衍地打了个哈哈。

    “格里克从没去过大城,”巴纳德慢悠悠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他只是从镇上大厅的屏幕上看过那里的景象,和很多孩子一样,他对大城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象,但总体来说,大城确实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地方……从大城来的人也是能让很多人尊敬的。”

    巴纳德好像是漫无目标地闲扯着。就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遇上了谈得来的陌生人之后突然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一样,但就连再迟钝的人这时候都应该看出来了。对方要说的显然不仅仅是旅游业和大城风光……

    “大城的人只在这个镇子上出现过不到十次,格里克更是只远远地看到过他们,所以他恐怕对真正来自大城的人不怎么了解……”巴纳德东拉西扯了半天,就在我和珊多拉都要失去耐心准备打断对方的时候。他总算说到了正题,“你们说自己是从大城来这里游玩的……这不可能……大城的人不会有这个兴致,哪怕他们对荒凉地区有再多的好奇心,也顶多会坐着飞行器远远地扫一眼。所以。对荒凉区感到好奇而过来游览这样的话,也就格里克那样满脑子幻想的小孩子会相信吧。”

    巴纳德终于说出了他对我们的质疑,显然对方并不相信我们公开的身份,他说的挺有道理,毕竟爱好观察蚂蚁窝和自己住在蚂蚁窝里面确实是两码事,你说就这个一两百居民的小镇子游览个毛啊——也就骗骗小孩子了。

    不过即便身份出了问题,我和珊多拉也没什么可头疼的。本来我们也只是想随便找这个世界的居民接触一下,大致了解这里的情况而已,通过和格里克相处这半天,差不多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身份“败露”与否对我们而言无所谓,只是有点可惜,格里克那个小孩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虽然有时候好奇心太强了点,但他那股子在艰苦生活中磨砺出来的虎劲儿却让人刮目相看,而且他的单纯和热心肠也是个宝贵财富——这年头如此实心眼的小孩子可不多见,据说现在小学生三年级就开始互相写条儿,五年级就知道拉帮结派抢女朋友或者抢男朋友。有个别人甚至刚刚一米零九就敢筹划着颠覆世界了,你说这年头的熊孩子都多坏呀。我小学三年级那年可除了给后桌女生铅笔盒里放虫子之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没干过……

    “真不愧是老人家,我们本来也没打算瞒多久。”既然对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和格里克那么说只是因为……”

    “我知道,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即使教会也会赦免孩子的罪——更何况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巴纳德打断了,而他说的话则让我和珊多拉以及姐姐大人面面相觑。

    貌似情况跟刚才预料的不太一样?

    巴纳德见我们没有说话,以为我们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叹了口气:“其实十几天前我就料到你们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军人,而是特殊探员……嗯,希望我没猜错,不过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来的除了军人也就只有探员了。格里克的父亲是在这个镇子上土生土长的,他一直是我们的骄傲:我们这个连正式村镇都算不上的小地方能出一个飞船技师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尽管据说他只是在维修管道。你们知道,格里克一直是以‘老格里克家的儿子’自称的,他觉得这是个荣誉称号。假如不是消息确凿,我也不愿意相信勤勤恳恳当了一辈子工人的大格里克竟然会做那么冒险的事情……”

    我和珊多拉还有姐姐大人继续面面相觑,这事儿,果然超展开了。

    好吧,我为啥会说果然呢?

    “既然你们来了,那肯定是想从小格里克那里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情,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那孩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巴纳德果然是个话匣子打开之后就说个不停的人,而且可能是为了尽量保护那个小男孩,他甚至不等我们开口,就主动说了全部他知道的事情——这个朴实的老人已经将我们当成了来自大城的“探员”,而这个破败荒谬的废墟世界还难说有没有所谓的身份认证系统,或许我们身上的华贵衣服和随手就送出一个“大工匠”的阔绰已经足以说明自己的身份,对方压根就没想到跟我们要一张身份证明。其实我就想提醒一下这个老爷子:你见过拖家带口还抱着洋娃娃出差的公务人员吗?

    当然。本着歪打正着机会难得的心态,我没提醒他……

    从巴纳德的语气中不难判断,格里克的父亲绝对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结果正好我们又出现,于是眼前的老爷子就阴差阳错地将我们当成了前来调查取证的工作人员,对巴纳德这样在社会底层生活了一辈子的老百姓而言,面对“官差”坦白从宽是一种习惯:“大格里克已经两年没回镇子了。他和这里只是用信息联系,小格里克最后一次收到他父亲的信息还是几个月前,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了大军舰上工作,可不知道那是什么军舰。所以有什么话你们就问我吧。”

    “额。好吧,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格里克他老爸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愣了愣,特无力地说道,你说这个问题该从何挑头啊,连那个传说中的老格里克长啥模样都不知道,所以只能让对方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不过巴纳德倒没因此生疑,他可能将这个问题当成了例行公事的询问,只是示意我们跟着他找到了一个无人打扰的清静角落。

    “格里克——我指的是小格里克的父亲,是我看着长大的。”巴纳德老爷子领着我们在一个摆放在广场角落的小棚子下面落座,这里是“冷凝器”镇唯一的“酒吧”所在地,当然,对这个世界所谓的酒是什么模样我保持观望态度,“他从小就有点想入非非,跟现在的小格里克一样,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所以说出来没什么——没错,小格里克的父亲一直对世界尽头感兴趣。他想知道风暴之海对面是什么,而且不止一次在大家面前提起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那时候没人在意一个小小的金属分拣工的胡思乱想。就连偶尔路过给新生儿做祝福的教会成员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会当真,只是训斥几句了事,毕竟谁会想到,一个除了折腾废金属之外什么都不懂的苦力竟然会有踏上飞船的一天呢?

    一开始,他只是偶然间和一个路过这里运输废金属的货船驾驶员搭上了话,当时这个金属站附近有两个小站点转移走了,于是当地的废金属货运船就都集中到了这个镇子,来往这里的货船驾驶员总会在工人们装卸东西的时候在镇上歇歇脚,而格里克平常就喜欢研究飞行器,一来二去,他竟然开始和那个驾驶员学习民用飞船的能量供应学,这真不可思议,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所有的能量都来自古代神留下的水晶和反应堆,只有神父和飞船船长才知道那些水晶应该怎么分辨,一个飞船驾驶员最多知道如何调节水晶的能量输出,但格里克就凭借着自己学来的那些浅薄知识,竟然真的学会了怎么修理能量管道,所以当他有一天兴奋地对大家宣布,自己将要到货运飞船上当学徒工的时候,虽然很多人都被惊呆了,可我却一点都不意外。”

    “说重点。”珊多拉看这个巴纳德只要一说话就肯定要跑题,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巴纳德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配合调查”,立刻紧张地搓了搓手:“是,总之,格里克就是这样成为飞船乘员的,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到那艘船上去,我是几个月前才知道他登上了‘希望号’,而‘希望号’的舰长一直都是个试图冲过风暴海洋的幻想家,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机会让他闭嘴。当然,我是支持教会的,正常人都不会对风暴海洋的对面感兴趣,所以在听说格里克登上‘希望号’的时候我就想要提醒他那是玩火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一步,他们已经冲向了风暴海洋,广播里最后一个消息说他们已经迷失在蓝色风暴中,格里克还不知道这些……”

    希望号!!

    这一刻,我和珊多拉同时从有点无聊的旁听状态跳了出来,那三个至关重要的字眼让人精神一震,事情的戏剧化展开如此出人意料,我们万没有想到,巴纳德的一番絮絮叨叨最终竟然将那艘坠毁在火星上的永恒母舰扯了出来。

    格里克的父亲,那个离开家两年,而且在最近几个月据说登上了大军舰的金属分拣工,最终竟然是在希望号上……

    但是,这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姐姐大人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背,我转过头,从她眼神中看到了一线黯然。

    希望号,这艘在废墟世界里可能曾经叱咤风云的离经叛道者方舟,早已经在遥远的异世界化为扭曲燃烧的金属残骸,上面的所有乘员无一幸存。

    我想起了姐姐大人那句无心之言:他们是这个世界的哥伦布。

    可惜都没有坚持到发现新大陆的那天。

    这个世界的教会应该就是官方势力,而庞大的超级战舰“希望号”无疑是个让官方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的不安定分子,他们敢于无视禁令,几次三番地探索那片幽能风暴,所凭借的也就是自己手中掌握着一艘在本宇宙称得上绝对力量的巨舰,我不知道一群离经叛道者是怎么获得那么个东西的,但显而易见,他们最终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官方的说法是在幽能风暴中迷航,可我们都知道,他们没能进入幽能风暴区就被教会的超级武器突然袭击,瞬间盾甲全红被迫进行虚空航行,并最终没能扛过致命的虚空冲击,飞船解体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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